【西垂文苑】王海珍:挖酸刺-西垂文苑-八卦帝

【西垂文苑】王海珍:挖酸刺

西垂文苑内地女星 2021-08-24 15:37:16 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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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酸刺

文/王海珍

二十多年前，我们农村人都把庄稼看的比命都重要，站在高梁顶展眼四望，沟沟壑壑满是庄稼，没有一点闲地。埂子上让割草的人溜的光溜溜的，一到冬季连一根草棍子都找不到。于是，一眼望去，一片灰白。

有趣的却是，每家房前屋后，只要有一点闲地，土一解冻，加上土肥翻一两遍，然后再挖一些酸刺从四周围起来，因为那时候几乎每家养着猪、鸡，如果不围起来，种上的菜就会被这两种家禽一会儿功夫消灭精光。于是，都是提前着手，翻土、沃肥、挖酸刺，一旦收拾好，就只等着种菜的时令，什么时候适合种什么菜，村里的妇女们掌握的非常好，从春季到秋季，由于方便打理，各种蔬菜长的非常旺盛。一年里，大半吃的蔬菜都是自己种的，既新鲜又健康。看到别人的菜地，我有些眼热。

那时，正好我家房后也有一块空地，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腾出来种上蔬菜。于是忙乎了好几天后，终于一块翻熟的地展现在了眼前。看着自己整好的地，轻松的舒了口气后，却有着一种无名的快乐感。

我二妈是个非常勤快的人，每年会种很多菜，除给城里上班的子女、侄儿送外，还给左邻右舍送。正所谓“人勤地不懒”，只要付出，就有吃不完的菜。于是，勤劳的二妈每年都有吃不完的菜，同样，每年都要去挖酸刺来修补损坏的部分。我一切整动好后，就去找二妈，让她挖酸刺的时候把我叫上，二妈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二妈叫我说“今天魏芳叫我挖酸刺哩，你赶紧做饭，吃完饭了我们就走，不然迟了要摸黑呢，走的时候把镢头拿上，再拿一点馍馍，要是走的远了当时回不来，饿了就咬两口，不然挨不回来。”听到二妈说后，我尽快的吃完饭，喂了孩子，一切收拾妥帖，便按照二妈的吩咐，拿上镢头，绳子一端绑上垫背夹，肩上一搭，跟着二妈向牙火里走去。这是我第一次挖酸刺，也是第一次去牙火里，一切感到很新奇，于是精神饱满，信心十足。

我们村在半山腰，要去牙火里，先爬上村后这座山，路过周家坪，缠梁走了好几道湾，才能到。那时候我身子骨很单薄，只有八十多斤的体重。二妈一路强调说“你连个灯鼓一样，这路远着里，你就照你的力为着，少背点，不要背的太多，不够了多背几回都能成，路远着呢，背的少都越背越重了。”在我“嗯嗯”答应的瞬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二妈对我很好，虽然我是侄媳妇，她可把我当儿媳妇一样看待，教我做包谷面片，面鱼，还教我拉鞋垫，做鞋等。二妈说话听起来唠叨，可在唠叨中是满满的疼爱好关心。

跟着二妈沿着不到一尺宽的小路下了坡，在一个漫湾子里开始挖酸刺了。我来到一颗酸刺前，刺很长，左看右看近不了身。二妈说“你侧身往跟前走，走到跟前用脚从把酸刺踩向一边，然后从根部挖，带点根就好罩了。踩的时候就踩好，踩不好的话，刺长挺反弹过来扎人里，那就扎的劲大了。”

按照二妈说的，也学着她们的挖法去做。好不容易让到跟前，一脚踩下去，感觉很结实，我的力度对这棵酸刺来说，没有多大的威胁。尽管这样，我已额头，鼻尖渗出了汗水。我回头再看看二妈，她俩虽然说说笑笑，但是已经挖了好几棵了，本来酸刺枝体松散庞大，看起来一大堆了，而我一棵也没征服。这时听见二妈对魏芳说“你看这娃娃哩木，半天连一棵也没有挖下，还把自己弄忙了。”

“你一下过来，过来往一起收拾，我给你挖，看来到黑你可能挖不下一棵。”二妈又冲我喊。

我有点不甘心，想着同样的人，别人能干了我怎么会干不了呢？于是，我回答二妈说“我能，你挖够了先歇会，我自己来。”

说的轻巧，可是挖起来十分不易，还没近身酸刺却进行正当防卫，向我展开了全面的攻击，一会儿功夫，手指、脚踝都已挂了彩，就这一阵势没挖到一棵，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此刻，看着粗大的刺，有点不敢靠近。虽然嘴上说的能，其实已经被酸刺征服了。最后不得不过去，将二妈挖的往一起收拾。

当我收拾在一起时，二妈又挖了蓬蓬松松一大堆。从挖到整理控成一背捆，都是二妈一手干的。当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日色早已过午了。初春的天气虽然还寒，但我们额头、鼻尖都渗着小汗珠。

“过来歇给卡，吃点馍馍我们就回。”我闻声掏出了干馍坐在了二妈身边。二妈一边吃馍一边看着捆好的酸刺说：“山高着哩，路又窄，你背上走的时候斜身让着走，不然刺太长，坡陡，碍着哩，一不小心就拨着滚了，你第一回来人还操着呢。”

我抬头向上看了看，口里答应着“好着里，好着呢。”心里还是有点紧张，那么高的山，那么窄的路，那么长的刺，一个不小心，一定会把人照顾好的！这么一想，使人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然而在二妈面前强装镇定。

吃完馍馍，我穿上垫背夹，坐在捆绑好的酸刺前，将绳子套在肩上，二妈在扶我起来的同时，也没忘叮嘱，她反复的说“上的时候慢慢的，慢慢的……”

我转身沿着侧身只能放下一只脚的小路像螃蟹一样斜着向上走，一点也不敢左右，否则会被坡身无形中撞翻。而且只要有轻微的一点风，我就有控制不住方向的感觉。我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落到沟底。因而走了不多几步已经气喘吁吁，感觉背上越来越重。腿有点酸，我想站在原地歇歇，还没站稳便听到二妈喊到“不要站下，鼓劲往上走，走到大路上寻个歇台缓一下，我们就上来了，现在不要停。”听到二妈的话，我没停留继续小心翼翼的向上走，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走上了大路。找到歇台放下后背的酸刺才看到，二妈不但还站在原地，还保持扶起我时的动作，一直抬头看着我，看到我歇下了才走到她的一背酸刺前，蹲下了身子。

我歇在那儿，一直等着二妈她们上来，我问二妈，“你咋不早背上往上走呢？” “我那敢先背，看你那么单薄，担心被大风刮下来，或者不小心被山坡一碍滚下来，天爷爷，看着你想站下来的时候，把我吓得捏了一把汗，想着要是滚下来就不的了了，我就咋弄家，一直看着你上了大路，我才把心放到肚子里，你以后再不要来了，这弄不成，把人担心死了，这哪个是哪个，划不来着。”听了二妈的话，我很是惭愧，没想到，二妈这么担心我，于是我笑着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弱，看起来消瘦，劲多着呢！不信你看着，走起来你们还赶不上我。”说着背起酸刺大步向前走。

走在大路上，路宽大了，心里也轻松了，似乎感觉到背上的酸刺也没在小路上重了。起初按照我说的，二妈她们被我甩的老远，当我遇到歇台靠在上面歇一会时，她们才能走来。可是，这样的速度没走几段就不行了。感到腰部脊椎骨隐隐作痛。好似有块凹凸不平石头垫在那儿。这时，我迫切的希望尽快遇到下一个歇台，赶紧放下酸刺，细细检查，找出那块可恶的石头。当放下后，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刺杆也平整，没有结疤，更没有凸起之处。我重新背起酸刺，还没起步却疼痛难忍。于是，又放下查看，依旧平整，找不出原因。无奈，强忍疼痛继续向前走，可是走不了几步就想歇，起初想着找歇台，休息一会后好起来，到后来想不了那么多了，酸刺和人一齐蹲在路上，那还考虑能不能起来呢。

这下可把二妈她们累坏了，背上背那么重的酸刺，还要关照我，每次坐在路上起不来时，她们一个在后面往起扶，一个在前面从我手上往起拽。那时候我真想丢掉酸刺空人回家，可又不甘心。于是就这样忍痛，一步一步艰难的行走。终于到了村口，二妈说“一下放这算了，回去缓两天了再来背，现在即饿又乏的，没一点力气了。”

我说“二妈，我脊背好疼。”

“来我看。”说着，二妈掀起了我的衣服。

“天爷爷吆！指甲盖大的两片皮不在了木，怪不的不敢挨身了，以后再不要去了，看外耍里没，遭孽着……”

从那以后，我的确再没挖去过，然而，就那一次的挖酸刺，已刻骨铭心。至今，虽然时隔多年了，但回想起来，好像是在昨天，我的腰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