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庐文学奖”有奖征文 |吴跃龙:梦回泸西(散文)

“阿庐文学奖”有奖征文 |吴跃龙:梦回泸西(散文)

泸西文联 日韩女星 2017-09-13 17:19:11 648

“阿庐文学奖”有奖征文



梦 回 泸 西

吴跃龙

我离开云南泸西已经19年了。最近两年回到泸西,都在梦中。

 在梦境中,逆着时间的方向,我看见在我的呼吸中越来越清晰的泸西往事和高原记忆。我在古都西安深夜的尘烟里遥望那些蹉跎岁月,感慨嘘嘘,遂作四则散记。


散记一:没有了的脚在痒


在梦境中经常出现的小屋,就是爷爷当年在泸西县工商银行的那间宿舍。我在小屋里度过了15个春秋,从地质队幼儿园、建设小学一直到泸西一中,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三秦大地。

19年前的夏天,我在小屋里埋头准备高考,无暇顾及窗外的满天繁星。21年前的冬天,我在小屋里开始认真学习,那年泸西一中突然多了个成绩突飞猛进的男孩。25年前的秋天,在秋风秋雨拥抱的小屋里,我开始了自己真正的文学阅读。34年前的春天,我和爷爷奶奶开始生活在小屋里,上学之余周末才回家……

一个人的命运,是他住过的小屋,是他骑过的自行车,是他走过被雨淋湿的河,是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兴趣广泛的业余时间,是他多年后在大街上突然停下来的一个念头。

8年前回家结婚,我带着妻子去寻找那个念头——我要带她去看看我生活了15年的小屋。高原上的阳光,在碧蓝如洗的晴空下,留不下我的影子,更不会被细心的故人拾起。

然而,我的念想落空了。从泸西文化宫下车后,我发现尘封的记忆已经太琐碎、太遥远。一排排商品房拔地而起。一路向西,大街两旁店铺林立,已经彻底改变了昔日格局。走到电影院时,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才发现当年长长的路变得如此之短。往返两次,都没有找到爷爷当年单位的大门。

当年熟悉的工商银行、人民银行、农业银行和财政局的家属院,我都看不见了,留下的只是县城中心的繁华,消逝了我和小伙伴们的快乐足迹。故地重寻,想念从西安而起,如同幼时在玉米地里中追逐蛐蛐,蛐蛐在跳跃中时刻与我保持距离。在追逐中,我渐渐长大。

我惘然若失地掏出笔,在纸上画出小屋布局图,如数家珍地给妻子介绍:门,窗户,沙发,桌子,椅子,箱子,床……水杯,水壶,脸盆,香皂,电视,书籍,自行车……爷爷,奶奶,我,弟弟……

春天像一股潮水淹没了路上的行人。我看见自己在故乡的大街上行走,不认识周围的事物。我听见另外一个人,把我的记忆塞进泸西大街上随风飘荡的音乐中。我离开小屋,像当年一样,越走越远。


散记二:生命如青烟般飘渺


两年前回家过年,大年初二,到东山脚下给爷爷上坟。爷爷的坟在油菜花地里,一串紫英云弯曲着身子,爬上了红土重新堆起的坟丘。我在爷爷坟前烧纸,泪水盈眶。

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摇曳在春风中,黄花上盘旋着无数蜜蜂。爷爷活着的时候,带我们上完坟,都要蹲在油菜花旁边,吧嗒吧嗒吸着水烟筒,间或跟我们说上几句怀念故人的言语。

我一岁零两月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直到我上大学离开云南。爷爷2011年胃出血住院,住院五天后终因出血不止而去世。弥留之际,仍嘱咐家人:“小龙工作忙……路途又远……千万别让他回来……”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没有任何疾病,大家都说他能活到100岁。然而,86岁的他一病就走了,没能见上我最后一面,没能和我说最后一句话,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我赶回家时,四爷爷和叔叔们正围在棺材前,将棺材盖板徐徐合上。盖板缓缓遮住灯光,光线越遮越少,最后一丝亮光消失的一瞬间,我的心感觉被撕裂了。阴阳相隔的一线也被阻断了!盖棺之后,亲戚们在院子里回忆爷爷生病全过程。我捂住疼痛的胃,夜色苍凉如水。

烧完纸,我站在油菜花地里,极目远眺,县城变得如此狭小。公路蜿蜒入城,距离逐年缩短。远方河岸杨柳已经染绿,近处金鸡纳霜飒飒风中。年复一年,景色依旧,习俗依旧,新陈代谢,人却渐老。四周寂静无声,油菜花上的蜜蜂嗡嗡声越来越大,连成一片,散落在春意盎然中。时间渐近中午,山坡坟前鞭炮声此起彼伏。散开的青烟随风飘逝,呈现出十分美妙的体态和人世间所罕见的奇景幻象,袅袅上升,汇聚成缘,飘向远方……

晴空万里,一只鹰停在了红高原泸西的蓝色天空。


散记三:普洱茶里的情谊


云南是世界茶树原生地。普洱茶是以云南一定区域内的大叶种晒青毛茶为原料,经过发酵加工而成的散茶和紧压茶,外形条索粗壮肥大,色泽乌润褐红,滋味醇厚回甘。

在几千年茶史长河中,纯正普洱茶在前些年变得一饼难求。巨大利润使市场变得鱼龙混杂。投机者将年份较新的茶叶,置于温度较高的环境,利用泼水改变茶体,以假乱真充陈年普洱。这种不健康的湿仓茶,经不起高温冲泡下的品鉴与考验。

发小一边给我沏茶一边给我介绍,由足球改玩普洱,他依然很专业。他收藏的普洱据说有些来头,口味醇和。喝起来一丝丝、一缕缕、一片片,与肚里的“云南红”交织在一起,微醺中听时光飞舞,看见了泸西千年以前的流水和夕阳……

19年过去了,离开云南后有些事情逐渐清晰起来,如同陈年普洱一样,香气四溢久久不散。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好友共有七人,如今天南海北,足迹遍布全国。每次过年回到泸西,我们在外奔波的脚步才在普洱茶中得到了停歇。我们围着一壶茶,吃着青枣和猫哆哩,回忆当年的青涩梦想、同学的飞黄腾达和沉沦,共叙近年来各自生活状况和未来打算。一壶茶,一生情,一辈子。

离开云南之前,不知道云南有那么多好东西。如今相隔千里,弟弟妹妹经常打电话给我:“大哥,普洱又出新品了,我给你寄过来吧!”父母春节时,都要给远在陕西或者新疆的我,邮寄干米线和妈妈亲手做的炸酱。平时我若有空,就用从泸西带来西安的小铜锅煮小锅米线。

随着年龄渐长,我开始喜欢喝茶。走到中国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会品一品当地茶叶。清明时节,我必定要去一处茶乡买些新茶回来尝尝。遗憾的是,多年以来的清明时节始终没有机会回到云南,在故乡品一品乡土里长出来的嫩芽。

走的路多了,喝的茶多了,才知道普洱也醉人。在泸西的梦里,我喝出了陈年普洱的味道。


散记四:醇酒典藏于记忆


云南有烟有花有茶有景,但无名酒。离开云南之后,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也醉过很多次,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泸西的荞酒和松子酒。酒香巷子深,只有土著才能喝出其中滋味。彝族地区盛产苦荞,苦荞酿酒滋味更重,在其中加入松籽浸泡,取出味道更香。亲戚朋友们多喜泡酒,过年开缸共饮,强筋壮骨延年益寿,深情厚谊尽在杯中……

那年春节喝完酒后,状态微醺,我为妻子翻看当年日记。中学五年,我写了6本日记,大约30万字。凭着30万字的积累与青涩梦想,在高考志愿表上,我最终抹去了四川大学,选择了西北大学中文系,如愿成为贾平凹、迟子建和鬼子的小师弟,也遇见了来自西域的妻子。

日记里的那些文字,在时间长河中轻盈入水毫无声息。30年以后,我还能用手触摸到我19年前生活中的种种失意、焦虑、痛苦和欢乐;30年以后,我还能回到20年前那足球场大小的少年时光,听见同学们的吆喝;30年以后,我还能记起23年前王杰沙哑的歌声,看见有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走在泸西一中寂寞的雨里……

我听着音乐,回首岁月之痕。一个人的命运,是他说过的话,是他走过的路,是他读过的书。一个人的命运,是他的钢笔,是他的稿纸,是他邮票大小的故乡。一个人的命运,还是感动他的音乐。

有一段时间,心情极其郁闷,我经常夜深人静时听听音乐。我喜欢sting和藤田惠美的声音,听着歌声如同在松赞林寺旁小憩,心境空旷,浮躁顿失。那年在德国慕尼黑,七月的午后,我坐在车里晒太阳慵懒地等人,收音机里greenday的歌声让我如在他乡遇到故人,恰好妻子给我发来她当年在新天鹅堡的照片,更让我的心温暖湿润。那年春节前在上海出差,和朋友在酒吧角落里喝着啤酒,听歌手翻唱sting的老歌,仿佛呼吸着故乡的空气,我知道那一刻泸西离我更近了。过年回家路上,家人和朋友的催促不断让我的手机响起,铃声是我多年来一直喜欢的“travelling light”。音乐融入故乡荞酒,悄悄流上我的心头,我已醉了……

繁星满天的梦里,乡愁如醇酒典藏于记忆之中。

作者简介

吴跃龙,男,汉族,1978年9月生于云南泸西。1998年离开云南到陕西求学,先后就读于西北大学中文系、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经管院,获硕士学位。

现居西安,就职于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下属某单位。发表文章若干,两次获得国家级奖项。


红高原泸西等你来.......

责编 | 王清雅  汪月圆

编辑 | 赵振宇

图片 | 泸西县摄影家协会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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