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大凡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更过新了,感谢还没有取关的朋友们。在这些停更的时日里,读了一些书,越发觉得自己文字不甚乏力,希望这篇文章能表达出一些东西·
乌 鸦
车上的人当时都不知道,那只漆黑色乌鸦不是偶然停在那块掉色的广告牌上的。
(一)
寒夜还在继续,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村东口的小卖部亮着火光,老板娘还在睡梦中。
“三带一对,要不起吧,那我走完了哦。”
三个男人正围着火炉打着牌,老板已经连赢好几局,火光把他原本就红彤彤的脸照得肿乎乎。
“赢这么多,不再请我们来两瓶?”
其中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有些责怪地朝老板说,老板收回在火炉上方的手,走到店子货架上取了两瓶“福酒”。
“你俩喝吧,我就算了,等我那口子醒了又该骂我败家。”
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个被灰蓝色袄子裹着的瘦不拉几的年轻男人,他接过酒,快速拧开瓶盖,吨吨灌下几口。老板匆忙的说“小田你慢点喝,取暖酒不是这么喝的呀”。
“我快点喝,等会儿酒醒得快”
小田是开车的,村子每天有两班进城的车,都从小卖部这儿发车。今天的早班是小田当值,他前天夜里就把车停在小卖部门外,和往日一样进店和老板玩几句,一玩就到了第二天。
三个男人打着哈哈,继续打牌,一只乌鸦从村子后山的雾气中冲出来落在小卖部后面院子里的养猪棚上,开始了它的睡眠。
(二)
“奶奶奶奶,我们等下是要坐车车嘛?”
小男孩扯着老人的衣角,头上带着个毛线帽,在昏暗的清晨被天色染成灰白。
王大娘带着孙子来到小卖部,咚咚咚敲起门来,“老板,小田在吗,啥时候能发车啊?”
屋里三人牌局刚散,围着火炉唠嗑,他们正讨论到村长和刘寡妇的风流逸事。
“我晚上来的路上还看到村长夹了个公文包匆忙往刘寡妇那破屋里钻呢”发福中年男子的嘴角显露出八卦味道的笑。
听到屋外王大娘的声音,小田打了个机灵,清醒了一下喊到“还没啥人呢,天儿这么冷,晚点再发车”,“您要不进来坐会儿?”老板补充到,王大娘正要领着孙子进门,老板娘从屋内走出,操着刚睡醒的略微嘶哑的声音道 “啥人都往屋里领,咱家这儿火是不要钱吗,你一天就知道打牌喝酒,店里东西不见往外卖,全进了你的肚子,照这样,店子早晚被你亏空。”说完,转身进了里屋洗漱。
老板的脸变得更红,“补偿款不是快下来了嘛,一天就知道说说说,还没个完了”,几句心里话淹没在了氤氲的火气中。小田忙着道“没事儿大娘,去我车上待着吧,比在外面还是稍暖和些”。
风渐渐弱了,撤离前在天际带过一条橙红的线,线扯着一片红慢慢升起。王大娘上了那辆银灰色面包车,孙子很快就靠在她肩头睡着了,那顶毛线帽渐渐变得艳丽。
那是一顶红黄相间的帽子,今天第一次光临这孩子的头顶,只为去城里火车站迎接几年不见的孩子爹妈。
(三)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雾气却没怎么散,刘寡妇背着个大挎包急匆匆地赶来小卖部。小卖部已经开了门,老板娘坐在刷着清漆的木椅上打毛衣,从屋外只看得见她乱糟糟的发黄的烫发。刘寡妇没直接进门,而是在窗口往屋里张望,找寻自己期待的东西。
“别看了,找谁?”老板娘余光瞥见个人头在窗边晃来晃去,有点怒意道。
“司机,去城里的司机,我看,我看车停在外面。“刘寡妇走得匆忙,说话有点接不上气。
“搁里面屋呢,去外面等会儿,他说过会儿再发车”老板娘说,末了补了句“我看他小子压根没想走”,怒意再次涌了出来。
刘寡妇踱步到了车旁,王大娘听见脚步声醒来,招呼刘寡妇上了车。轻声道“小刘啊,提着这么大个包往哪儿去啊?”
“先进城找个地方待着吧,这儿反正是待不下去了”
对她和村长的事略有耳闻的王大娘,三缄其口,没有再发问。
空气又变得沉默,只有孩子微弱的呼吸声计算着时间的推移。
(四)
雾气里闯出个小青年来,他穿着厚实的棉服,攥着毛线手套,踩着轻快的步伐赶到小卖部,老板和小田刚好出来方便。
“诶,是小郭呀,又被你妈喊来买东西啊?”老板有些打趣地道。
小郭是村长的儿子,家里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他经常被妈叫着去买生活用品,一买一大袋。
“不,不是,我来打车,想进个城”
小郭脚踩在有些结冰的泥地上,橡胶鞋底发出咯吱咯吱响。
“是小郭呀,进屋坐会儿?”老板娘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这天太冷了,进去跟你叔烤烤火”。
小郭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转向小田“小田哥,咱啥时候能发车啊?”
“快了快了,等我去解个手,回来咱就走”小田踩着老板的脚印往屋后走去,步子有些不稳,经过养猪棚时趔趄了一下,扶住柱子避免了摔跤。棚子抖动了一下,乌鸦受了惊从梦中醒来,“啊——啊”叫了两声往马路上飞,最终停在了通向城方向的路旁,一块红底黄字的广告牌上,牌子历经风霜,掉了不少漆。
(五)
小田终于上了车,看了看有些空荡的车厢,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能再拖了,他决定马上发车。
车里没有人说话,刘寡妇看着小郭,眼神有些奇怪,又把眼神转向了窗外。车缓缓驶出了村口,开向城的方向。大娘的孙子醒了,看着窗外广告牌上的大鸟,兴奋地指给奶奶看,奶奶伸手拍了一下孙子的手臂,“这是不祥的鸟,不要指”,乌鸦像听到了似的,发出了两声反驳的叫声,孙子有些委屈,低下头,只露出那顶崭新的毛线帽。
进城的路弯弯绕绕,小田开了几年班车倒也能应对。窗外掠过不少光秃树干的光影,车子不停转弯,突然开始加速,后排的乘客都睡着了,没人知道经过酒精洗礼的小田熬夜打牌困得不行也睡着了,踩在油门上的脚重重得往下压,车直直地冲进山雾,带着一群怀有心事的人没了踪迹。
那块广告牌上的乌鸦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车顶的天空,伴随着车身与山体碰撞发出的剧烈声响,“啊——啊”叫了两声盘旋飞向高处。
(六)
前一天夜里,王大娘的儿子打电话给她,他和老婆终于向工厂请到了假,能回来看看妈和儿子了。王大娘把孙子哄睡后连夜打扫了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子,收拾得还算看得下去等着人来享用。一大清早,大娘就会带着孙子去城里火车站接儿子媳妇儿。
同是这天夜里,村长夹着装着补偿款事宜的公文包来到刘寡妇的家,他无奈得对自己的情人说他奋力争取过了,但刘寡妇是村外人口,不能得补偿款。刘寡妇之前一直等着这笔钱来补贴家用修缮房屋,村长之前信誓旦旦说绝对没问题。
村长的儿子小郭整晚睡不着,他想起学校里那个去城里玩了一趟的男孩的话,“城里网吧啥游戏都有”“城里的女孩儿可好看了”……小郭满脑子都是他描述的光彩琉璃的画面,从小被爸妈严格管教的小郭只跟着他们去过两次城,都是因为爸爸的工作,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他还想起不久前醒来发现自己排出了些不明液体,小郭实在耐不住了,他决定独自去看看。
村口那块广告牌安静地立在路旁,牌上几个大字摇摇欲坠——“喝醇香福酒,享人间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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