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火车

时光火车

一个汉堡包 内地女星 2017-02-27 23:45:56 139

时光火车

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写这篇小说。有一天我在电脑前坐下,坐了一天一夜,写了一个故事的初稿。它错漏百出,没有逻辑,但我却很喜欢。我花了不少时间将它一点一点修缮成今天的样子。可惜,那种全盘倾注在文字里的热情,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时光终点到来的那一个夜晚。我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向外张望。这里的空气里有一种潮湿腐朽的味道,就像是一荒废的旧工厂。这座城市的火车站一天只发两班通往省城的车,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在这座城市里,这个破败的小火车站是多么没有存在感,就好像这座城市从来不需要火车一样。很多年前我离开这里时,对火车站的一切都充满好奇。那时候我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对于火车站的流浪气质深感着迷。我站在铁轨边看着火车轰隆轰隆地向我飞奔过来,像是看见了黑夜里平白无故升起的太阳一般。


可是,今天,这班火车不是开往省城的。它是这座城市的秘密,人们不知道这班火车的来处,去处。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带着自己的经历和心事,下车,或者上车。它不开往哪一个具体的地方,它只开往自己的过去。当它摇摇晃晃地停下来的时候,车上的屏幕指向一个数字,我们就在巨大的黑暗中回到了过去的时间里。这个秘密只属于这座城市里那些耽于往事之人。当他们沉浸在对过去巨大的遗憾和忏悔中无法自拔时,他们在酒吧里宿醉,在深夜的大街上游走,在大厦前的阶梯上哭泣,他们总会在有意无意间发现这座城市的秘密。这秘密不大不小,亦不知存在了多久。我们可以想象这幕后也许有一个全知的操纵者,他操纵着这一场交易,人们得到的是修改过往的权利,却不知自己会失去什么东西。可是获悉这个秘密的人们,早已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换句话说,他们的人生已至不愿再走下去的境地。这是他们的救赎之旅。


于是在深夜两点时,他们来到这里,等待着这趟穿越时光的火车。薄如纸的黑暗里,人群面向铁轨沉默地站立,等着呜呜的声音传来,视线里一线光亮由远及近。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我挤在人群里上车。车厢里的气味甜甜腻腻地令人作呕。我靠窗坐下,闭上眼睛试图屏蔽掉所有嘈杂的声响。这是最后一次了。心里有个声音说。无论如何,都是最后一次了。窗玻璃一如既往的冰凉,我靠着它就像靠着谁的肩膀。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听见一个声音说:“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睁开眼,看见一双疲惫的眼睛。一个鹤发苍颜的老人家、,带着礼貌谦卑的笑容。这是一个好旅伴。我点了点头。看着他在身边坐下,像之前无数次的旅途一样,开始幻想他的世界:他来自哪个时间?他在悔恨什么?他想回到他的哪一段人生?


火车制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前进,一种无法摆脱的感觉闷在我的身体里,就像心口卡着一颗钻石一样。最后一次了,我心里又重复一遍。


很多年前,当我所坐的这一列火车第一次驶出站台时,我身边坐着的是一个长发女人。她被岁月打磨过的脸上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那美艳不可方物的痕迹,让人过目不忘。我不禁想象,在她年轻的时候,会有多少男人会拜倒在她面前。或是出于旅途的寂寞,或是对时空旅途的不安,她把她的故事讲给了一个单程旅伴听。


“我年轻的时候,”她伸了伸懒腰说,“是一家很有名的夜店的小姐。陪吃,陪酒,当然,也陪着做点别的事。我是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女人。那个时候你还小。如果你那时候懂事,你也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如果你早生十年,也许你还光顾过我。”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瞄了我一眼,让我觉得身上一片灼烫。


“我见过的男人可以坐满十辆这样的火车。说起来,不干我们这一行,你不可能有这种阅历。我可以看见那些男人们共同的贪婪,欲望和软弱。你永远也找不到一个人比我更了解男人。我知道他们全部的弱点,所以我也总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东西。男人的弱点就像他们身上那玩意,只要你抓住了,他们就会毫无反手之力地把所有东西都给你。”


我不敢接话,也许是下意识的,轻轻地把身体挪离她一寸。她微微一笑,像是习惯了一样,接着她的话:“那时候我觉得,男人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乐意,我可以收服任何一个男人,就像收服一条野狗一样。我从来不相信那种,叫什么,纯洁的爱情。男人和女人,都只是用爱情做借口,来满足彼此的欲望而已。”


那时候,我对爱情还有着根深蒂固的信仰。她的话让我忍不住反驳:“那么,按你的说法,现在这个年纪,还有男人喜欢你吗?”


没有生气或嘲讽,她只是微微一笑:“你是对的。对于这座城市和这里的男人来说,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我了。这就是我,一个婊子,的命运。我们看不起的,到头来有一天就会开始看不起我们。人得到多少,也会慢慢失去多少,这句话真他妈有道理。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应该得到这种惩罚的。我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化妆盒子,斜着眼给自己补妆。“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打掉过一个孩子。后来我就再也生不出来了。我再也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干干净净的,完完整整的孩子了。我的孩子,他不会像我,他会在最好的环境里长大,我会教给他不一样的东西,我会让他读书,让他在干净的地方成长,一辈子都不会进入我这个领域。他会是个男孩,我会教他怎么鉴别戏子和婊子。不,他不可以是一个女孩,女人一辈子太苦了,我的孩子不能是女的。”


她拿出唇膏,往她话语不停的嘴边轻轻擦着。


“他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男人。我倒是也不反感他。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喝多了,就他妈的忘了带套了。看见验孕棒上面两条杠的时候,我很暴躁。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用这个孩子来敲他一笔,用来补偿我一个月不能接客的损失。”


看着她气定神闲的脸,我可以想象那个男人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身家和名誉都握在一个婊子的手里。因为自己一时的欲望陷入一无所有的境地,这应该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经历吧。


“可是他吓到我了。他没有慌乱,没有生气。他让我跟他走,他还没有结婚。他想要留下我和这个孩子,开始三个人的新生活。他的表情那么温柔,淡定,让我完全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三个人的生活景象,就好像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他搅乱了我的生活。”


“可是你还是没有跟他走。”


她的眼睛还看着镜子,“嗯。我还是摆脱不了我对男人的厌恶感。我也不愿意承认我一直以来对于男人的认知是失败的。我握住男人的弱点那么多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握住自己的弱点。再说,我也没办法放下自己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你要知道,女人本质上都是虚荣的。”


“那你后悔吗?”


“我后悔的是在那次以后,我失去了生孩子的权利。”她把化妆盒收了起来。“至于他,”


她看着窗外的黑暗顿了一顿,“如果从今天看回去,我该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愿意这么做,还是抓住了一个女人的弱点,摆布她,戏弄她,想让她无法自拔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是对的,我们不能用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童话故事来代替现实。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容牵动着精致的妆容,好像在笑自己,又好像不是。


火车慢慢停下。指针指向1998。这是一个美好的年份,我想。王菲和那英那梦幻的声音还在我耳边萦绕。我侧身朝窗外观望,没有发现身边的座位什么时候空了。


这是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乘坐时光火车时的故事,时隔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她留下了那个孩子没有,也不知道她为此付出过怎样的代价。那时候我不知道,选择改变过去,每个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也许在过去,也许在现在和未来。触碰过时间轴的人,都已经不纯粹了。

 

有个声音问我:“你晕车吗?”

我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发现说话的是我那白发苍苍的旅伴。他的表情关切而单纯,想必有着很好的教养。

我勉强笑了一下:“没事。”

他点点头:“我看你眼睛闭着,以为你难受。晕车的话,我这里有药。”

我说:“不用了,谢谢。这么多年了,习惯了。”这似曾相识的关切让我有些恍惚。我把脸转向窗边,时光火车看不见丛山和树林,只有一帧一帧的,默片似的黑暗。默片吱呀吱呀的,开始放映起以往。

 

“你晕车吗?”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邻座的女孩摇动着马尾辫,眉毛挑出一副关切的表情。若非要形容,她的样子就像一颗坚果,饱满又不失硬度。那时,我第一次乘坐火车离家。在那个密闭的,静止的车厢里,我勉强笑了笑,想摆出一贯挑逗女孩子的玩世不恭的姿态:“没事,我只是间歇性不舒服。”女孩挑了挑眉,就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一样:“哦是吗?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我没有答话,只是动了动身体。胃里翻腾的不适感让我不愿意开口。窗外云雾缭绕,又是一场雨在酝酿。女孩闭上眼睛接着听她的歌。我看着她的脸,她的眉毛像燕子的尾巴一样。


我喜欢在火车上注视远行的女孩。她们在无所事事的路途中,听歌,发呆,眺望,睡去,一言不发,一种不自知的,无目的的美就这样徜徉在她们脸上。这种习惯开始于第一次乘坐火车的时候,开始于那个叫夏敏静的女孩。


知道她叫夏敏静是在一个月之后。那是我们回家的火车。我拖着行李,皱着眉头等待接下来七个小时的路途。我知道,我又要晕的很惆怅。在车上放行李时,一只手轻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么巧?你待会可不要吐在我身上。”


我还没有回答,她又娇气地把行李箱一推,“呐,帮我放。”


三个月后,我把夏敏静变成了我的女朋友。


那时候我在外地读书。她也在。每个周末,我搭乘跨越半个城市的公交去找她,带上自己想了一个星期才想出来的精致礼物,如磕破了一个角的音乐盒,或者一个粉红色的钱包,上面扭扭歪歪的绣着她的名字。我那时候以为她喜欢这些小物件。后来她坦承,她喜欢的不过是我的笨拙。偶尔她也会来看我,带着一盒子早已经冷掉的汤。她假装这一路不颠簸,我也就假装汤很好喝。寒来暑去,放假了,我们就一起搭乘老旧的绿皮火车回家。她在我太阳穴上贴晕车贴,叮嘱“把头抬起来”,然后讲很多不好笑的笑话给我听。她的马尾越来越长,我们的生命越来越短。

 

在我即将要消失的现实里,火车再次制动,停下来。我举目四顾,不出意料,这车上乘客已经所剩无几。而我的同座依然没有下车。他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从2050来的,你呢?”我费劲地思考了一下,“第一次上这火车时,我在2010。”他点点头,我坐直身子,准备倾听这漫漫长旅的最后一个故事。


“我的妻子刚刚去世了。癌症晚期。”他说,抚摸着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一个陶瓷盒子。“她生前最后的愿望是,她想再去搭一次火车。在我们在一起后的时间里,她对于火车有一种偏执的憎恶,永远用其他的交通工具来代替出行。可是,在她住院的一天,她突然说‘我想坐火车。’可是那时她病重,我只好告诉她说,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可是她的病再也没有好起来。”老人低着头,我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歉意,这歉意来自于他对一个女人的承诺没有兑现。


“年轻的时候,我们是在火车站认识。她在等一个人,可是没有等到。她在候车大厅里四处呼唤,奔走,一不小心撞倒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生气,她已经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在这样奇怪又平常的时刻,我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她。”


老人淡淡地笑了起来,眼里浮动着数十年的光景。“我们一起过了我们的一生。当然,这辈子我们也有耍小脾气的时候,也有很多争吵,也有过在夜里起身想掐死对方。我出轨了几次,想来她也一样。但到头来,我们还是在对方的身边将余生消磨殆尽。我曾经怀疑我是否还爱着她,因为我恨她和生活一样,毫无惊喜,让人失望。但当我看着她躺在病床上最后安详的脸时,我还是确定,我爱她,这辈子始终如此。因为不曾觉得冷漠,因为那便是生活,因为恨也是爱的一种。”


老人静静地讲述着,车厢里除了我们已经空无一人。我们已经穿越了数十年的光景,到达了老人的青年时代。很少有人会把一件悔恨之事积压数十年,也很少有人会去试图改变太过于久远的时光。我暗自好奇,老人想要改变的是什么。


“那么,你想要改变你和她生命中的什么错误呢?”

老人拿出了他的皮夹子。“不,我什么都不想改变。我们之间的错误和遗憾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她曾经在吵架时,拿起剪刀误伤了我的一只眼睛,让我差点失明;我也曾在出轨时让她发现,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我什么都不想改变,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经历让我的人生如此完整。没有这些,我无法证明我爱她。”


他打开皮夹子,拿出了他妻子的相片。我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燕子尾巴一样的眉毛。夏敏静,我的坚果女孩。

 

夏敏静死后的那些日子,我把自己埋在无尽长夜里。那时节,街上有无数的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亮起,星空有无数闪光,也没有一颗星星为我落下。因为夏敏静的死,这世界仿佛与我再没有联系。我像一颗被抛进深海里的锚,孤独地沉在寂静的山谷里,连风也不曾经过。我憎恨自己留不住美好的一切,如同憎恨这个世界留住了我。那时候我沉沉睡去,或者说,我冬眠了。既然现实中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我就只能往梦里去寻觅。


梦里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你愿意回到过去,去改变你想改变的事情吗?”


我说:“我想。”


那个声音又说:“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交换修改你过去的权利吗?”


我说:“嗯。”


然后我从梦中醒来。记忆没有被现实擦除,那个声音在梦里告诉了我一趟火车。“你可以去改变你想改变的事情,”他说,“但至于改变以后的现实会怎样,我们谁也不知道。”


时隔多年,我总是不时地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究竟是选择性地遗忘了我所应付出的代价,还是全知者没有告知?如果当时我知道,自己将消失在现实中,那些美好的,短暂且真实的事物再与我无关;如果当时我知道,自己将成为游离于世界的存在,我是否还会愿意去救回那个女孩?这些年我在各个时代来来去去,在人世间兜兜转转,像一个失去了身体的灵魂一样。除了那些像我一样,把生命出卖给全知者的人之外,没有人再看得见我。我把夏敏静从那场车祸中救了出来,自己却从此消失于她的生命中。她的余生再没有我的参与,每每想到这里,我便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干冷枯萎,再无生机。

我无法去到自己不存在的未来。我只能在自己过去的时间里游荡。我只能一次次地搭乘这趟火车,倾听一个又一个,来自未来的故事,想从这些故事里,挖掘出一个叫夏敏静的女孩。在没有我的未来里,她过得好吗?可是我没有听到过跟她有关的故事,她就像掉进海里的钻石一样消失了。


火车依然走在它颠簸的路途中。在我漫长得记不清年岁的时间里,我无数次地走进车厢,就像走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的生命在摇摇晃晃的路途中显得无比拖沓。曾经,我们在无法挣脱的时间里,拥有着理论上广袤无垠的空间。而现在,我在无法挣脱的空间里,静静地回溯广袤无垠的时间。在某些宁静的时刻,我会想起一些画面和故事,我问自己:“它们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里发生的?”时空定义了我的生活,从这一点来说,我从来都未曾自由过。

 

老人接着讲他的故事:“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从记事那天起,我便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她说,你爸爸已经死了。她说这话时,正在给我织过冬的毛衣。每一年的冬天都很冷,我们家穷,烧不起柴火,我们关紧门窗,在屋子里相拥取暖。她有病,发病时,会把自己关在屋里,像疯了一样发狂,发出很凄厉的声响。不发病时,她总是抱着我,坐在屋子前,看着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她会跟我说,这个男人神情慌张,目露凶光,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这个男人神态自若,步履端正,也许可以依靠终生。这个女孩,我从她说话那嗲样就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婊子。她就这么自顾自的念叨,然后回过神来,又叹气道,唉,你还是个孩子,听得懂什么啊。


这座城市里的人都对我们家唯恐避之而不及。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学着如何对各种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偶尔会有一些中年女人上门谩骂,对我们母子俩吐口水,她们脸上是一种巴不得别人下地狱的神情。妈妈会站在我面前,无惧那些脏兮兮的唾沫星子,镇定地说:不要说脏话了,对孩子影响多不好。


十六岁那年,她死于梅毒。”老人说到这里,已是泪光闪闪。“她死后,我才知道她给我留下了多么大的一笔钱。一笔足够我读完大学,结婚生子的钱,一笔可以让我余下人生,不再仰人鼻息,活在别人口水下的钱,一笔也许可以治好她的病的钱。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长久的寂静。我们的旅途已经接近尾声。火车正在慢慢停下,老人的目的地到了。


“所以,你想改变的事,是让你妈妈活下去吗。”

他老泪纵横,“不,我希望她从来都没有生下我。我是她的痛苦和地狱。如果没有我,她的余生,可以活得更像她自己一些。”


“你会死的。”

“我已经活够了。”老人挂着泪痕,心满意足的看着窗外,“这几十年来,每当我走出火车站时,都可以看见我的妻子在某个地方跳着脚向我挥手。最初她身轻如燕,后来手里就抱着一个孩子,再后来她牵着,直到孩子长大又离去,她手里变成了一根拐杖。到达是等待的期盼,我这一生别无所求。”

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背上行囊,缓缓起身离去。1998年,这火车终于只剩下了我独自一人。

 

我闭上眼睛,想象夏敏静这数十年来的生活。她度过了她幸福的一生,因为她的等待从来不曾落空过。只是,被她等着的人终究不是我。在无数次的时空旅程里,我无数次地幻想,当我走出那个通道时,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晃动着她的马尾辫,跳着脚向我招手。每一次,我闭着眼睛走出站台,向着想象中的那个位置睁开眼睛,却从来没有谁出现在那里。


该结束了。不管是怎么样的爱恨纠缠,怎么样的牵肠挂肚,它们都在各自的时空里结晶,燃烧,终至消失殆尽。我以心头的无明业火点燃生命,去照亮那一切无始无终的生生灭灭。火车已经开过了车站的建成年代,开到了从来都没有人去过的地方。如果真的有永恒与不朽,它们是时间的开始或是时间的尽头?在我的灵魂消失的时刻,我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地方。


我的面前亮起千仞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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