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烫

心中的海洋

我回到C城那天，城市广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C城迅速崛起的新贵——顾常烨的采访报道。

年过三十的他，看起来更加的优雅迷人。

纪梵希的手工制作西服服帖的穿在他身上，精致如雕的脸庞，眉心眼底透出浑然天成的倨傲，一副天生主宰者的姿态。

顾常烨接受采访时说道，他很幸运，遇到了他一生最珍爱的爱人，他现在的贤内助，未婚妻童蕾小姐。因为有她的温柔支持，他才能在短短五年内一跃成为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名人。

关乎爱情，轻描淡写的几句，却无不透露出他对她蚀骨的爱恋。

我驻足凝望，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庵。

成功者只把光鲜的一面展示给世人，顾常烨也不免俗。

我这个陪伴在他人生最晦暗的时侯，与他同甘共苦的糟糠，早已被他忘到九霄云外。

不过没关系，他记不住，我会让他慢慢的都想起来的。

我回到我和顾常烨从前租的民房里，房子太破旧了，竟然空置了好长时间。我正好将它租下来，不为了别的，这个房间里有我和顾常烨的回忆，我得靠着这些心酸的回忆时刻提醒我愚蠢的过去。

墙壁上挂着一面没有包边的镜子，我望着镜子中陌生的孙小喜，陷入了无边的沉思中。

任凭顾常烨多么睿智心细。他也无法将这张整容了五年的脸和那个愚蠢的孙小喜联系起来吧？

曾经肉乎乎的脸蛋通过抽脂而变得瘦削清透，双眼皮割成了欧式风格，垫尖的小巧鼻子，丰满的红唇……

如今的我，青春貌美，不输童蕾。

我所受的罪，都是要顾常烨加倍偿还的。

我在报社找了份工作，选择它的目的就一个：它离顾氏集团的大厦只有一街之隔。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不错。第一天上班，午饭时美女同事们就竞相跑到隔壁的中餐厅，原因是在这里偶遇顾常烨的机会特别多。

我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的，我跟着她们一路跑到餐厅，选了个上风上水的位置坐下。同事说，这个位置能俯瞰全局，顾常烨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顾常烨比较晚出现，我听到旁边的张小花激动的叫道，“顾大神今天太帅了！完了完了，我的双腿合不拢了。肿么办？”

我抬头望向大门处，他正春风得意的向我们这边走来。我的同事们赶紧故作矜持的埋下头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其实她们已经吃到尾声，肚子早已被填饱了。我放下筷子专注的欣赏着顾常烨——

他正四处寻找位置，可是餐厅人口爆满，仿佛只有我旁边还有一个空位置，他信步走来，绅士的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抱歉，有了！”我直接婉拒了他。

我承认我有点憎恨他。所以一时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它自然流露了出来。显然，让这个天子骄子很是不习惯。

他免不了多看了我一眼，我扬着脑袋望着他笑。当然是不太友好的笑，是那种戏谑的笑。

顾常烨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惯了的，你若是献媚巴结他，必然适得其反。

他这高冷的性子其实很贱，谁对他愈冷漠他就愈关注谁。

显然我的目的也达成了。

顾常烨望着我，魅惑的眸子里浮出一抹诧异。大概是觉得我身上有孙小喜的影子吧？

“小姐，贵姓？”他果然没忍住，开口问我。

我耷拉着脸，很是不悦，“我不是小姐。免贵姓孙！”

我看到他眸子里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狐疑！“孙小姐长得和我的一位故友有些相似！”

我咧开嘴笑起来，“先生，这样搭讪女孩子的手段太老套了。”

我旁边的张小花推了推我的手臂，提醒我，“思怡，他就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常烨！”

我当然认得，这人就算化成灰我也会认得他。

顾常烨再次瞥了眼我旁边的空位置，睿智如他，怎能猜不到我只是找个借口疏远他罢了！

恐怕我是第一个明显表现出憎恶他的女人，让他临走前再次多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

杂志社的老板和顾常烨据说交情不错，杂志社每当遭遇销量滑铁卢下滑时，都会把顾常烨当做靠山，拜访顾常烨的经营之道，销量便可创新记录。

这个月，杂志社的销量又下滑了。

老板故技重施，派了经验丰富的张小花去顾氏拜访顾常烨，谁料张小花垂头丧气的回来，说顾常烨点名要我去拜见他。

我暗嗤，果然是贱人。

从前我就是对他太好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他百依百顺，却到头来，被他一脚踢在肚子上，我的世界瞬间崩塌。

我应下差事，却并没有上赶着去拜访他。

这天，借着拜访顾常烨的档口，我去逛了商场，给自己置办了一些衣物。

我在老年区如愿以偿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常烨的妈。我曾经的婆婆。

都说一段婚姻的分崩离析，婆婆常常占据着主导因素。我和顾常烨十年的感情，也是因为他妈的强制介入才导致走向终结的。

对于这个婆婆，她身上可欠着我的两条命，不讨回这个公道，我是绝不会罢休的。

我在地狱里百般煎熬着，她却过着无比逍遥的日子。

我不甘心！

老妖婆看中了一件双面呢大衣，我微笑着走上去，几乎是同时，我和她的手都拿着这件大衣。

“小姐，你也喜欢这件大衣？”老妖婆笑得很和蔼，不过落在我眼里却十足的刺目。

“小姐？你才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你这死老太婆怎么说话的，为老不尊！”我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

我不是泼辣的女子，曾经将她视为亲生母亲般，为满足她的虚荣心而给她买昂贵的衣服，即使自己窘迫得只能穿地摊货。却换不来她一片真心。

时过境迁，如今我才明白，原来她让我流下的多少眼泪，都是我结婚时脑子里卡进的水。

我上赶着嫁给她儿子，一无所有的我，除了和她儿子同等学历外，什么都没有能入她的眼。

我这次来原本就是复仇而来，自然是故意找茬于她。老妖婆有心脏病，高血压，动不得怒，从前我就是顾虑她这些，每次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她。今儿我却也是冲着这点来的。

老妖婆果然被我气的够呛，“姑娘家家怎么说话的，这么不礼貌？”

“老妖婆。你抢我衣服，还骂我小姐，现在倒打一耙说我没礼貌？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谁知道你的钱怎么来了？说不定是靠儿子倒贴来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倚老卖老，也不怕有现世报！”

老妖婆气的浑身发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霉透顶了，遇到一个泼妇。”

她这一生气，血压瞬间上升，整个身子都踉跄！

“哟，遇到个碰瓷的了，不要脸的老妖婆，想讹钱啊？没门。”我为她的不适再添了点佐料，老妖婆登时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抽搐着。

这下我才故意表现出慌了神的模样，为了安抚被蒙在鼓里的正义的大众，我只能不情愿的掏出手机为她叫了120，顺便挤出点鳄鱼的眼泪。委屈巴巴的哭起来，“我不知道她有病啊！我就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晕倒了，老妖婆，你可千万别死我呀，我这人胆子小。禁不起吓。”

有旁观者从老妖婆手里翻出手机，给顾常烨打了个电话，“有个女人在商场跟人发生争执，晕倒了。我想你是她手机里存的第一顺位的人，应该跟她有点关系……什么，她是你妈，你要马上赶过来？这里是寰宇商场……”

我就开始纠结了，要不要留在这儿与顾常烨对峙，他是个妈宝男，一辈子被他妈这点血压病拿捏着，在他妈面前大气不敢出，从前我在他面前委屈诉苦，他只会说你是年轻人，别跟她老人计较，多担待点。

所以他妈才能骑在我头上对我吆五喝六。

时间一长，我和她妈的战争在长久的沉默中终于爆发，而他，继续选择了维护他妈，彻底的伤透我的心。

顾常烨来的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仿佛受尽委屈的人是我。

“是你？”他有些吃惊，更多的则是愠怒。

我装出十分意外的样子，眨巴着无辜的眼眸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老妖婆从前演戏的那一套，我耳濡目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董，我不知道你妈她有病，不过她说话太难了，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抱歉。我这人被父母宠溺惯了，一向受不得半点委屈。你妈说我这样的女孩子谁取了都要退货，你说她一个老人家，看起来敦厚慈爱，怎么说得出这样无理的话？”

谎言，谁都会。

顾常烨心里，他妈就是一个慈爱的老好人，而我，就是要让老妖婆的好母亲形象，在他儿子心里彻底崩塌。

顾常烨唇角掀了掀，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没做调查前随便表态有失偏颇。毕竟，我是外人，而不是他可以随意奚落的糟糠之妻。

我找了借口便离开现场，“顾董，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妈若是有个什么，请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电话号码15312474874。”《此窜数字翻译：我想要你死去死吧去死！》

顾常烨听到这窜数字，唇角抽了抽，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照顾他妈去了。

从前孙小喜特别爱玩弄数字游戏但是他却对此一窍不通。我想，他应该还是听不懂我咒骂他的意思吧！

回到租房，心情大好，灵感如泉涌，很快就交了一篇文章。然后倒头大睡，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我惦记着杂志社交给我的新任务，特意将自己梳理了一下，来到顾氏大厦寻找顾常烨。

顾常烨会不会记仇，其实我心里没底。

不过我想他作为生意人，又与我的老板交情深厚。不应该为这点私事为难我。

只是我还是太小看了，没想到这人竟然睚眦必报。

他对我的到来拒而不见。

我琢磨着老妖婆定然是清醒后在他面前添油加醋的描绘了我一翻，让他对我有些偏见了。不过我既然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怎么可能被这点困难打到。

我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外，我不信他不出来。

我等了两个时辰，没有等到顾常烨，却等来了老妖婆和他的未婚妻童蕾小姐。

老妖婆乍一眼看到我，立刻双目猩红，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怒气冲冲道，“你这个妖女，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装出谦和有礼的模样，风度翩翩道。“阿姨，你昨天开口就骂我是坐台的。今儿开口又骂我妖女，我和你素不相识，远无怨近无仇，你这么作践我不对吧？”我故意拔高嗓音，我就要让顾常烨听到，要让更多的员工听到，我就是铁了心要把老妖婆的伪面目给撕下来。

顾常烨听到门口的争执声，自然不能再做缩头乌龟。他打开门，看见我，阴鸷着脸道，“你先回去吧，今日我有点事处理，不能接受你的拜访。”

老妖婆一听说我是来求他儿子做采访的，瞬间趾高气昂，教唆着顾常烨道，“儿子，别给她拜访。这女孩子没素养，指不定把你写成什么样子。”

我立刻反唇相讥，“阿姨，只要你儿子一身正气，我就是想抹黑他，我这脑袋也不够用。你放心吧，我只会记实，犯不着为了抹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浪费脑细胞。”

顾常烨的脸色难看非常。他大概接受不了他这样优越的男人，竟然有个女人都不愿意为他浪费几个脑细胞，他的存在感遭到前所未有的创击。

“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的……”老妖婆还想说什么，顾常烨阻止了她，“妈，你先进去吧。蕾蕾。带妈进去。”

童蕾便搀扶着老妖婆进了办公室。

留下顾常烨与我，气氛瞬间冰冻至零点。

“孙思怡，虽然你对鄙人没有好感，但是麻烦你尊重一下老人。”顾常烨开口，语气冷冰冰的。

我笑着回击道，“顾董，你妈妈不是人民币，不是每个人都无条件的喜欢她的。她对我不敬，我没法做到像尊重其他老人那般去敬重她。顾董大概是个妈宝男，一味偏袒犯错的老人，甚至不惜要求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同你一样敬愚孝，抱歉，我做不到。”

顾常烨凤瞳微眯，玩味的打量着我。

“你好像很讨厌我？”

我抬起头，无畏的迎上他的目光，嫣然笑道，“顾董说哪里话。我只是吃一堑长一智，曾经被一个和你一般优秀的男人伤过心，所以见到顾董，难免想起那个渣男，更是无法向其他女人那样对顾董趋之若鹜。我这辈子，一怕妈宝男，二怕伶不清的婆婆。”

顾常烨的眼眸，幽深不见底。似乎有火星闪烁着，顷刻又灭了。

他忽然轻笑道，“说起来我们真是有缘，其实你也和我的前任很像。只是我与你的遭遇正相反，我的前任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孩，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我也会怀念她。”

怀念？

我笑道，“顾董既然这么欣赏你的前任，为何要与她分开？”

顾常烨会如何回答？

两人当年又为何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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