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02日
- 只能见怪不怪-
稀奇事件总是会有
-作者:石榴花-
中午天气阴沉,换作往日,要是有阳光的时候,屋内必定是通透清晰,而这一天,就算把窗帘掀开三分之二,依然无法看清桌面那一堆散乱的阴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本出门打算只穿一件衣服,因为预设想着广州爵士音乐节现场气氛一定热烈得浑浊,在人与人之间营造的亲密空间内,人呼出的二氧化碳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随风飘走,但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想着还是把一件衣服带上比较好。
车内流动的空气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个时候我戴上耳机开始听Kylie Minogue&Nick Cave的《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听着这首歌好像很容易就能陷入过往的某个空间,跌入某段回忆的一个小片段。
窗外同样是散乱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飞逝着的片段。我干脆不去看,闭着眼掉入自己头脑的虚空。
在嘉禾望岗这一地铁站,一批人拥挤着出了地铁,我好运地占到了一个位置,但是是和我一个不喜欢的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同频率地坐下。
在这之前,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是在我的左手臂被人用力地推了一下,然后转头才发现那凶恶的目光的,那女人做了一个时髦的卷发,戴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身上穿着适合她那个年纪穿的橙色花衣服,这时我意识到我可能踩了她一脚,不由得看了看脚下,顺势看到她穿着一条黑裙子,黑色的低跟圆头鞋,脚特别的小。
然后我很快地对她说了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扭头,右手急速地抓住头顶的扶手,害怕再次身体因惯性失衡朝她那边倒去。
而在我扭头看向前方时,面前的窗户映出我周围的所有人的样子和站立的姿势,而这时,我看到,刚刚被我踩了一脚的那个女人依旧狠狠地蹬着我的后脑勺,足足有30秒的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感受不到我道歉的诚意,还是我那么百分百准确地踩到了她神经最敏感的小尾趾上。
那时我害怕她控制不了恨我的情绪,然后将我用力地往前推或者直接踩我一脚,但最后她并没有那样做。
我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就这样站着度过尴尬的30秒。
直到我们挨着肩坐下,她才似乎忘记了刚刚那件踩踏事件。她戴上耳机,嘴里开始哼着我听不懂歌词的戏曲,像有那么几分韵味,声音不太大,就坐她隔壁的我和另外一个什么人听得见而已。
而我拿出新买的kindle,保护外壳的画面设计是沿用复刻梵高的《野玫瑰》,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我滑动开启kindle的唤醒功能,继续看罗贝托·波拉尼奥写的那部长篇小说《2666》,那时大概看了全书的23%。
而当初看这本书完全是一个意外,偶然看到一篇文章的作者推荐了这本书,而这个书名和王家卫的电影名《2046》给我的感觉相似,而其实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乔治·奥威尔的《1984》。
凡是数字命名的书籍或电影,都会给我一种隐隐发光的神秘感,很容易吸引我去看那个年代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它也可以不是一个年代,而仅仅是一串未解的数字之谜,可以是某个角落从事某个行业的某个人的电脑密码,也可以是一个容易让人忘却的纪念。
三十分钟后,kindle上的读书进度条变为30%,准备要在下一个地铁站中转,于是我争取将那一页的剩下一半看完,免得后面又忘记自己看到哪了,这似乎是自己由来已久的一个读书习惯——看书时必须看完那一页然后把书签夹到第二页,才肯去做另外一件事。
哪怕到点吃饭了,妈妈在一旁一直催促着,也是不肯妥协的,嘴里嚷嚷着“先把这一页看完。”然后才能心满意足地吃饭。
听起来,“半途而废”这个词似乎是一个贬义词,但生活在这一条时间线上,很多事情都没办法不半途而废的,比如遇到不适合的工作或者经历一段不如意的感情,还要继续吗?
如果我真的放弃去做一件事,或者放弃去爱一个人,很可能是因为那故事的新的一页给我带来的惊喜抵不过那件事或那个人给我累积的压抑和失望。
唯有“半途而废”,才可以“重新开始”。在浮躁的环境容器里,很多事情都可以轻易妥协,很多原则和底线可以轻易突破,而看书那个必须看完整一页的习惯,我希望能一直保持。
越来越发现,地图上最难找的其实是公交站,因为没有人会给一个公交站命名,我能够准确地找到它完全是靠那一个在地图上十分渺小的车辆标志。
但如果一旦它的附近同时出现了好几个这样的孪生标志后,我就只能做好一天累计走一万步的心理准备,很多时候,我的行走记录里的光辉步数就是这么走出来的。
那天如果有一位细心点的清洁工,就会发现我从红灯等到绿灯然后走到对面,然后五分钟后又在对面等红灯,企图走回对面的对面,和她碰个照面。
她如果细心留意一下,就会觉得我有些眼熟。一旦我从她脸上疑惑的眼神发现她发现了我的滑稽和秘密,我的心跳仿佛便会漏跳半拍,恨不得马上逃跑。
好不容易找对了公交站,也确认了行车方向后,我才松了口气。抬头一看,二十米处有一家7-ELEVEn,想去买一瓶随便什么口味的饮料,权当作爵士音乐节开幕前的小小仪式。
最后我选了一瓶香草味可乐。可能与音乐节在草坪举行有关。然而直到89号公交车来了,我却自始至终未能扭开可乐的瓶盖,而右手掌靠近大拇指的掌纹上密集了红色的小点点,像一群凑热闹的“热点”。
在上车前,我还是不甘心地扭了一下瓶盖,最后无非是给手掌添了一把柴火,让红色的火焰越烧越旺。
在公交车上,我曾经冒出无数的念头,想扭头向后座男生求助,希望他能帮忙扭开那瓶可乐的瓶盖。但预设的坏结果打消了我的念头——万一他扭开了瓶盖,而可乐因剧烈摇晃而累积了巨大的能量最后喷涌而出,洒了他满满一身香草味汽水,最后我赔礼道歉赔可乐,他费了力气还废衣服,这样的结局始终不是我想要的。
很神奇的一件事是,最后在离终点站还有两个站的路程——在星海音乐厅站,几乎满满一车人全下了车,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仿佛大家都朝着同一个目标,拥有同一个目的——广州爵士音乐节。
我跟着一同下车的人群走,相信大家的默契,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选择不去看地图。穿过一个公园,很快我就到达目的地。
这时,保安见我靠近,连忙朝我摆手,十分遗憾地说:“门票派完了。”我也暗自庆幸自己在线上抢到了票,否则就要跟许多人一样白跑一趟了。
队伍已经曲曲折折地缠绕了好几圈,大家都十分期待地左看看,又望望,不时踮起脚尖,把头高高扬起,然后从高高围起的树丛外围朝里张望。我找到了队伍的尾巴,跟在一个女孩的身后,这时我的身后跟着一位老奶奶和一位老爷爷。
我四处寻找着能帮我扭开可乐瓶盖的合适人选,但始终不敢轻易张开嘴或迈开步。最后,看见前面的女孩拿着水杯喝了一口水,等她把保温杯重新塞回背包时,我连忙顺势问道:“你好,请问你可以帮我扭开这个瓶盖吗?”
她接过我递给她的可乐,像是卯足了力气,一次,两次,三次,还是没能扭开那个瓶盖,她建议我找一块布,然后试着扭开。我用衣服尝试了,但是没用。
她笑了笑,说:“还是找一个男孩子帮忙吧。”
我虽然点头,但在心里还是拒绝的。因为害怕尴尬,万一男孩子也扭不开。
最后,在队伍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的过程中,我决定放开胆子去跟在路边闲聊的保安叔叔求助。保安叔叔旋转了两次瓶盖,最后用力一扭,才终于打开了,这瓶可乐喝得也太曲折和太值得了吧。
来听爵士音乐的各色人都有,坐在我左边的是一对夫妻,坐在我右边的是一位父亲带着大概四岁的女儿,坐在前面的是戴着好看的蓝色珠子吊坠耳环、头发有几根银丝的中年女人,左边斜对角是一个短头发、打扮时髦的外国女孩,再远远地看向右边斜对角的方向,能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直直地挺着腰板,十分专注地朝舞台方向张望着。
这时,台上的一位音乐家说:“你们可能不必听得懂爵士乐的弹奏,就像我也不懂得银记肠粉的做工,好吃就行了。你们也不必细细区分曲子的佐料,让身体跟着音乐松弛就好。”
那么就暂时忘掉工作,忘掉烦恼,喝着香草味可乐,坐在青青草地上,闭上眼睛,让音符带着自己,从现实中抽离90分钟吧。
回家路上看到的圣诞树
文字 / 石榴花
排版 / 石榴花
无人岛上的青年很dr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