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制造了“疯”郑爽?

是谁制造了“疯”郑爽?

武志红 内地女星 2021-01-23 12:51:47 1183

作者|林尉

来源|书单

ID|BookSelection
 
很多时候,一个孩子出了问题,
大家就会去寻找蛛丝马迹,
完全归罪于其原生家庭,
但家庭的作用被高估了。


郑爽彻底凉了。

 

1月18日,郑爽被爆代孕门。在前男友张恒放出的录音里,那句“打都打不掉,TMD烦死了”,更是人神共愤。


央视公开点名批评,“代孕弃养者,德法不容”,毫不为过。

 

 

这事没得洗,但在所有的声音里,我发现大家最爱形容郑爽的词是:


疯。


就好像“恶”是与人性绝缘的,真是这样吗?

 

哲学家萨特有一句名言,“邪恶不单只是表面上的样子。”

 

在这场喧闹的吃瓜大戏中,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一件事:

 

郑爽想成为一名母亲。

 

这点其实非常耐人寻味。

 

即便方式是去美国找代孕,那也是一个耗时耗力的工程,而且这对郑爽本人也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取卵,是一个 100% 会造成内部器官损伤的操作。

 

取卵手术不需开腹,是在下图左边 B 超探头的引导下,用刺针把卵子吸出。

 

 

取卵针针口直径 2 毫米,尖端非常锋利,因为它需要接连刺穿阴道,再刺穿卵巢,最后刺入卵泡,吸出卵子。



这是一种侵入性操作,100%会造成卵巢出血。同时也不排除误伤子宫、膀胱、肠管、血管等卵巢周围其他组织的风险。

 

代价如此巨大,郑爽完全可以不做的。

 

如果她压根儿不爱小孩,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非要成为一名母亲不可?



郑爽与母亲漫长的战争



谷雨实验室曾多次采访郑爽的母亲,试图从家庭关系的角度,提供一个看待郑爽的新视角。

 

在那篇近一万字的《郑爽与母亲漫长的战争》里,有这样一段话:

 

20多年的时间里,母亲刘艳是这个家庭的绝对主导者,年轻时无法成为演员的缺憾推动着她主导了女儿郑爽的人生:

 

从小练钢琴、学舞蹈,到成都度过孤独的青春期,16岁考入北京电影学院,然后接拍电视剧、火速成名,跻身娱乐圈。

 

郑爽坚定地认为,刘艳欠她一个道歉,因为当演员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们开始争吵、冷战、疏远,总想着找茬干一架。

 

这篇文章看得我脊背发凉,分享给几个朋友后,朋友的反馈是:他们也都在郑爽母女的故事里,或多或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郑爽一岁起,她的妈妈就实施了送她上北影的“十年计划”。

 

别的小孩上少年宫学跳舞,家长都是放学后才来接,而郑爽妈妈呢?

 

她一定要跟郑爽一起参加,从未缺席过一堂课。

 


看不惯女儿每次拿到剧本就压力重重,她觉得本应是“幸福而轻松”的工作,恨不得代替女儿去。

 

有一年,她陪郑爽去美国,还特地梳了个“楚雨荨”式的歪辫子。她跟女儿一起逛街买菜,有路人觉得她们是姐妹,她特开心。

 

对于郑爽妈妈来说,人生最大的愿望是和郑爽交换人生,哪怕一年也行。

 

我想起心理咨询师武志红曾提出过的一个概念,“共生绞杀"

 

它延伸自著名的精神分析心理学家玛格丽特·马勒。在玛格丽特看来,六个月前的婴儿,和母亲之间往往存在一种"共生"关系,是正常的。

 

但武志红却发现,很多小孩超过六个月后,甚至到了二、三十岁,依然和父母保持着一种共生关系,。

 

例如,你想吃巧克力被禁止了,偶尔这样一次无关紧要。

 

但如果考大学选专业时,或选择和谁结婚时的动力都被消灭了,而变成遵从父母的意志,这就构成了严重的绞杀。

 

长此以往,最终你整个人的自我,都会被消灭殆尽。

 

郑爽的妈妈不允许她吃零食、长胖、弹错一处钢琴、只考91分。


她当然也有过反抗。


有一回,郑爽问妈妈:“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道歉吗?”


刘艳又惊又怒,“什么?我欠你一个道歉?”


在母亲看来,以自己的能力,要是去了机关,一定能混得特别好;或者去唱歌,没准也成明星了。只是孩子可能就很平凡。


但她都没去,而是为孩子付出了所有,“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居然还反过来指责我?”

 

郑爽妈妈


有时候,弃养只是伤害孩子的方式之一。


伤害孩子的方式还有很多:威胁、忽视、暴力、冷漠、苛责……

 

也许对于郑爽而言,从母亲为她制定十年计划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抛弃,成了一个“工具人”。

 

所以为什么郑爽一定要制造一个小孩呢?

 

我个人的猜想是:

 

或许一开始,她就希望“通过成为母亲的方式”,以摆脱自己的母亲。

 

因为在她妈妈的逻辑里,成为母亲,就等于在这个家里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只是郑爽失败了,于是,她又抛弃了自己的小孩。


这是一个弃儿制造弃儿的故事。


在和母亲漫长的战争后,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可能连郑爽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极度物化孩子这件事上,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父母皆祸害”?

 


有人可能会说,你是在给郑爽洗白吗?

 

不,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黑即粉的。

 

我绝非要控诉“父母皆祸害”,因为在我看来,家庭更像是一个互相流动的系统,而非单向的传导器。

 

在家庭治疗中,像郑爽这样表现出问题最多的病人,被称为索引患者(index patient,简称IP)。

 

而她呈现的问题,其实是所有家庭成员相互作用的结果。

 

郑爽妈妈对于生了郑爽,抱有一种很浓的牺牲感。


日复一日,它会演变成对小孩的伦理绑架和情感勒索:“妈妈这辈子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替我争气。”


这会非常令人窒息。



而郑爽的爸爸呢?他更多的是一个缺席的角色。

 

郑爽出生后,他工作经常早出晚归,在这个家里存在感比较低。


可是缺席,也是参与家庭互动的一种方式。


懒政与暴政,谁又能说清哪个更糟糕呢?


郑爽的成名,让他获得了参加综艺机会,他在其中找到了存在感。

 

甚至比女儿更热衷于追逐这个名利场,经常在节目里出镜,或在微博里回答郑爽的感情八卦问题。

 

 

至于郑爽呢?

 

报道里有一个细节是,她一度拒绝父母出现在片场。


有一次母亲来了,郑爽有个镜头没过,转头看见她,就指责她让自己分心。


有次好不容易拿起饭碗吃东西,父母四只眼睛紧盯过来,她就又赌气般把饭碗放下。

 

这种状态在心理学上,被称为“低自我分化”,也叫“假自我”

 

什么意思呢?

 

就像遇到父母催婚,一类孩子会乖乖接受,以满足父母期待;


还有一类小孩极其厌恶,甚至一听到"结婚"两个字,就会原地暴躁,又或者离家出走,和父母断绝关系。

 

这两种其实都属于低自我分化,因为后者看似姿态叛逆,但其实和前者一样在意他人的声音。

 

而高自我分化的人,他会有一种很强的边界感,不容易被激惹,因为他知道:

 

“这是我的人生,与他人何干?”

 

作家洪晃就是这样的人。她有一个绰号,叫“名门痞女”。


因为父母离婚,12岁就被送去美国留学,被欺负、被孤立,洪晃也一度对父母充满怨怼,性格乖张,浑身戾气。


是父亲的一句话,改变了洪晃的一生:


“你想好了,我们两个人可以成为你这一辈子所有失败和痛苦的原因。或者你不管这件事,去走你的路,活你自己的一辈子。”


原生家庭不是作恶的借口。


但在郑爽的家庭里,一个强势且牺牲感很强的母亲,一个缺席的父亲以及一个始终活在“受害者心态”里的孩子却紧密联结。

 

他们就像是互相咬合齿轮,又如埃舍尔的那副名画:《手画手》。

 

 

到底谁是这个家庭系统的病因,谁又是恶果,也许已经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难解。

 

这个家庭系统本身,就是一个病患。



集体失格的时代

家庭可能不失格吗

 


家庭也不是孕育郑爽之恶的罪魁祸首。

 

家庭治疗的系统观,倡导的是不止是透过家庭,还要从学校、单位、乃至社会大的系统去发现问题。

 

在郑爽代孕门里,我看到最犀利的一句提问,来自博主三表龙门阵:

 

公共媒体为什么乐此不疲地消费一个疑似精神障碍者?

 

郑爽的 “疯” 其实由来已久。

 

早在2018年,综艺《这就是铁甲》的播出,就让郑爽一张崩溃照被顶上热搜,为节目带来了一波流量。



她在电视剧《青春斗》发布会上,自扇耳光的一幕,也是上热搜的名场面。

 

 

根据郑爽妈妈的访谈,郑爽也的确长期在接受心理咨询。

 

可是如果郑爽精神状态真那么差,为什么“还要”让她一直出现在聚光灯下,为什么 “还能” 让她一直出现在聚光灯下?


一些综艺甚至就是看中了她的 “敢怒敢言” ,所以邀请她去点评赛况。

 


《疯癫与文明》一书中,哲学家福柯考古了人类的“疯癫史”,他在史料中发现:


早在中世纪,展示疯子就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风俗。


在德国的某些疯人塔上,装有栅窗,可以让人们看到锁在疯人塔里的疯人,这些疯人成为城关的奇特一景。

 

1815年,据一份提交国会下院的报告说:


伯利恒医院在每个星期日展览精神病人,参观费为一便士。展览收入每年高达近四百磅,也就是说每年参观者多达九万六千人次。


而在法国,迄大革命为止,游览比赛特尔、参观疯子一直是巴黎波西米亚区资产阶级的周末娱乐项目之一。


这些不幸者的古怪表现及其境遇,引起观众的嘲笑和侮辱性的怜悯。


可悲的是,200多年后的今天,消费“疯癫” 的传统,依旧在娱乐圈上演。

 

除了互联网的审丑狂欢外,还有愈演愈烈的物质崇拜。

 

作为一个顶流明星,郑爽不久前还因为1.5亿豪宅上热搜,却疑似在录音里说出弃养的理由,是因为“养不起”这种话。

 

1.5亿豪宅,竟然容不下两张婴儿床?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可是仔细想想,现在很多富人不就是活在欲壑难填,一直处于一种钱还不够多,随时可能阶级滑落的恐惧中吗?

 

这是一种畸形的现代病。

 

记得金马奖评委马欣说过:


很多时候,一个孩子出了问题,大家就会去寻找蛛丝马迹,完全归罪于其原生家庭,但家庭的作用被高估了。

 

亚洲一直以家为单位,家庭也的确曾是个稳固的经济单位,在经济平稳时发挥作用。

 

可一旦阶级与经济风向混乱,“家”这艘船如果太小,就会在风雨中失去定锚的力量。

 

当社会各专业领域都逐渐失格时,我们如何奢谈“家”仍能像20世纪80年代那样,起到约束效用?


就像是德国家庭治疗师弗里茨·B.西蒙做过的一场思维实验:

 

假设你从未听说过足球比赛,场上其他人全都戴上了隐身帽,你只能看到一个人。

 

你看着他跑来跑去、时而手舞足蹈,发出极度兴奋或愤怒的尖叫、做鬼脸、还疯狂地打手势。

 

你很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个疯子。

 

但摘掉隐形帽后,你会发现:这其实是一场集体球赛,疯子只是参与者之一。

 

站在人群里向恶人丢石头是容易的。


但一味地排除恶,也可能会忽略更大的恶。

 

当所有聚光灯都打在郑爽脸上时,我们是否可以再多保持一份警惕:

 

“会不会这也是一场集体球赛?”

 

在这场球赛里,又有多少隐形的参与者,还未被我们看见?


部分参考资料:

《郑爽与母亲漫长的战争|谷雨》谷雨实验室

《香港为什么有那么多“疯女人”?》每日人物

《那些得了抑郁症的孩子背后,往往是一个生病的家庭》人物

《捐卵黑市入侵校园:不打麻药、穿刺下身,卵巢肿成柚子大》凤凰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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