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年年岁岁，高考已至。多少家庭都被捆绑在这辆庞大的战车上，被动抗战。作者从自己儿子参加高考后完成的《三年抗战》一文中，节选出几节高考的场景，情景交融，有欣喜，也有不安。今天分享给仍在抗战的家庭，希望有所感悟，有所裨益。

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火季节度煎熬

考虑到孩子平时阅读量不多，总想在上场之时给予激素快补。于是利用一个晚上给孩子准备了一份《高考快餐》，希望他能在临上战场时,快速地补充一点“能量”，磨一磨那把不快的砍柴刀。我想象着，他是一个披荆斩棘的砍柴少年，正行进在泥泞的前进道路上。我的些许扶持都会给他助一臂之力，哪怕花拳绣腿，也可以挥舞得好看一下啊！这是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今把这份快餐全文照录于此，以飨仍然行走在抗战路上的学子。

这些看似互不搭界的成语、短语、句子，其实也有内在必然的联系。我在想，字、词、句的后面都有着丰富的人文内涵，都可以展开思想的羽翼，畅想飞翔。我想起，在这个六月收获的季节，我的父辈们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在前方如火焰般蒸腾的热浪里，如何进行着一场天地人间最最悲壮的战斗和对决。这个战斗也以一种宿命般的谶言延续在高考中。

高考的日子，考着学生，也煎烤着家长，希望，失望，绝望，都在有情、无情，有意、无意地上演着！

大考时节心如海 心潮如涌滚滚来

6月7日，全国高考日。雨后的河东大地，天气凉爽，空气清新，真是天时助我考，地利助我行。由于考场离我们的住地很近，提前50分钟出发，一路车辆徐徐行驶，感觉全社会都在为高考让路，行驶的车辆在静悄悄地前行，没有了平时鼓噪无序的喇叭声，我们为之感动。

车行至中学门口，公安、特警严阵以待。因为交通管制，车辆一刻也不得停留，因此我们放下孩子，只好右行返回。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两个半小时的时长对于考场里的孩子，真是分秒必争，对于考场外的家长却如坐针毡，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真是度时如年。临近下课。家长群里有些骚动，家长们好像听到一种口令似的往校门口涌去，望眼欲穿，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无奈被执勤的民警挡回。这种翘首相望也只是一种心理，你站与不站，考生都在那里；你守与不守，孩子就在那里。你的能量，你的热情，一丝一毫也传导不到孩子的身上。但每年的考场外，都是翘首相望的家长，都是满怀期望的家庭，我们谁都没法置身事外。

人行道林荫处，两侧到处都是献爱心的商家，“心静如水，冷静面对”“祝莘莘学子金榜题名”等标语铺天盖地。有些商家也是策划精心，身穿各种吸引眼球的服装，极力招摇宣传。当年的红军哥回来了，为了祖国的未来，给大家送水来了。陕北扎着白羊肚毛巾的农民伯伯也回来了，为了娃娃们走出黄土地，也来送温暖来了。多少商家、高校，也在这里大肆发起了宣传广告。家长们也不珍惜，随手就扔，地下如彩色雪花一片，让我感到很不是滋味。

语文考试结束，我问起作文题目，孩子告诉了我那么多热词，我听后并不感到意外，深感今年的作文出在情理之中，只是感到孩子们在紧张的高考复习时，可能忽略了这些热词的丰富内涵，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但没有深刻了解的，这样的写作就难以掩饰自己藏着的软肋，要写出高水平的作文也实在困难。我感到我的孩子的作文不会写得太理想。想着这是第一场考试，不敢过多地询问其它内容，安慰几句，心平如水。

第二天的理综考试结束，孩子的情绪很是不好。一问才知，今年的题目类型有很大的改变，对于他这个美术特长生真是残酷，该拿的基础分不能按计划得到，难度题根本没有能力去完成。我在极力地去淡化这个结果，希望他在英语强项上补回来。回到家里故作轻松状，我说，今年题难了都难了，不是你一个人没有考好啊。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解脱孩子的重负，孩子无语，想起加入复读又是一年的艰辛，压力，无论如何解决不了他心头的负担。不说了，不说了！下午是咱的英语强项，争取有所弥补。孩子在怏怏失意中抓紧时间休息。

英语考试是全部考试的最后一门。最后冲刺之时，想到仅有两个小时，因此送走孩子，我也无心返回单位上班，于是把车开到树荫下，拿出板凳、水杯，打开当天的报纸认真地阅读起来。多少家长都在树荫下期盼等待。

考试终于结束，这也是一个考季的全部结束，家长的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十年寒窗苦，一朝烈火炼。我感到，走出考场的孩子像六月收割后的麦田，一片空旷，一身轻松，他们完全放空了自己。我举起了手机，想着给孩子留下一张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然没有在校门口被拍的准备，见我举起了手机急忙用手遮挡了半个脸面，他在讪笑中拍下了这张很特别的照片。孩子一见面比较高兴，他告诉我提前30分钟答完，至少110分吧，我听后也是很愉快，第一时间告诉了他的妈妈。心想，得失之间，基本达到发挥正常吧。

在饭桌上，我继续安抚他，也许今年不走才好呢，你的读书之路太顺了，受一点挫折教育也许更有利于你的成长呀，正像庄稼的压苗，今年不走明年走，对于美术特长生，是一个质的飞跃，对于考上理想心仪的美院是有好处的。我们要学会辩证地看待问题，多少血的教训让我们家长无法承受之重啊！生命可贵，人生漫长，青春的挫折仅是漫长岁月的沧海一粟，不要在一个小小的瓦砾前把你绊倒，不要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不要在通向广阔无垠的大海前停滞，更不要在疾风暴雨中翻船。多少家庭，多少父母是输不起的。

高考当晚，一个同事朋友打来电话，告知高考标准答案从下午5时考试结束，正在紧急装车，连夜奔驰在大运高速线上，晚上11时就可抵运，需要的话12点可以拿到。想到全国高考这架设计严密，运行高效的机器在有条不紊地运转，多少学生家长翘首相望得到标准答案，高考第二天就可得到标准答案，自己的高考成绩基本就可断定，我们婉言谢绝了他的帮忙。谁知，第二天一早6时，朋友还是托人送来了标准答案，让我们无限感动。

一早我们因为体检，提前出门，孩子起床后直奔学校核对高考答案。体检结束，我认真地翻看着答案小册，心想语文基础自我感觉不错，我试着答一下语文试题，前面的阅读判断做了几道题后，翻看后面的答案，几乎没有一道答对，我对出题者翻来复去的解释弄得一塌糊涂，这哪是什么语文，这纯粹是在折磨人的绕口令啊，于是，沮丧地放弃了继续答题的勇气。心想，高考真不是我们这个年龄的活头了。告诉孩子，他不屑地一笑，说道现在考试是有许多解题技巧哩，你不行，就是不行！我们得承认自己的不行，所以总希望于孩子，这是个令人伤感无奈的命题。折磨了多少家长和孩子！不说也罢。

估分完毕，孩子电话告诉了我们大致分数：370-380。我们感到这是个基本理想的分数，对于美术特长生来说，可能在一本——二本之间，考虑到今年的理综难度加大，估计今年的整体分数要比往年低一二十分吧，我们这样想。另外他的作文给自己一个保守的40分，根据平时成绩，我在冥冥之中突然想到再给他加上6分。这个6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六六大顺，一路顺利？我并不知道，仅是脑海里强烈地一闪而过这个数字。这些只有考分揭晓时才有答案的。我们耐心等待，拭目以待！

高考成绩揭晓日 心如撞鹿难入眠

6月10日，我和孩子驱车60公里，回到孩子已经离别8个月的万荣老家。他这样长时间的离别过去还不曾有过。父母多次电话询问，视频聊天，以解思念之苦。孩子是父母一手带大的，这种离别有时很是伤情，愈老更加弥足珍贵。父母耄耋之年的身体，让我们有太多无法预料的可能，横亘在人生的路途。去年父亲的一次突然病倒，让我们如履薄冰，如坐针毡。生命无常，我只能祈祷上苍眷顾我们这一份千年修来的缘分。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

侄子在内蒙古大学上学，知道他的小弟高考归来，也视频连线，谈论高考的情况，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指点江山。侄子、侄女经常在电话中给爷爷、奶奶以安慰，让我们感动。有一次侄子告诉他爷爷，你要好好活着啊，等我结婚让你抱重孙呀。孩子听到这话也急忙安慰爷爷，也要让他早日抱上重孙。过后孩子傻笑，想一想还太过遥远，自己大学还没有影子，学业未成，何以立家，想象都是笑话。笑话归笑话，但哄得父亲眉开眼笑。有时我想，什么才是幸福的人生呢？儿孙绕膝，含饴弄孙是一种幸福；阖家团圆，平安健康是一种幸福；飞黄腾达，快意人生也是一种幸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幸福就是一种感觉，似乎与金钱没有必然的联系。我想，晚年父母的最大安慰，就是他的儿孙能够常天依偎在他们的身旁，而这现在却成为最最奢望的想法。

6月24日，这是个公示高考成绩的日子。周六一早，我静悄悄地起床，正在准备骑行外出，突然听到孩子的一声大叫，好像被蝎子蛰咬一样。我大吃一惊，平时这小子这个时候正酣睡在梦中呀，今天咋了？我赶紧推门进入他的卧室，孩子还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手机，老爸，我考了397！我有点惊讶，不信似地看着屏幕。在前面估分后，告诉我们对答案后可能是370-380之间，其实这对于今年的高考特长生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分数。考虑到今年理综难度加大的因素，估计今年的录取分数应该比去年要低10-20分左右。我们忐忑不安，对于他这个分数也感到怀疑，假如估分不准呢？结合平时他丢三拉四的毛病，我们对他的行为有时高度怀疑。因此从不敢把他的估分成绩公之于众。一旦走了大溜，这不被大家笑谈？以这样的低调心态，静静地等待着公正老师的评判。

23日午夜12点后，我已经休息，孩子还没有睡意，在卧室里用手机焦急地刷屏查询。由于登录人数过多，网络也不给力，孩子失望中睡去，据说一夜未能沉睡。早上5：30，再次登录高考查询系统，输入自己的考号，哇塞，连他自己也不太确信，是397吗？揉一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再看，真是他的名字！每一门成绩都比估分高了1-2分，数学三个填空估分时忘记答案,因此没有算分，原来答题全对，凭空加了15分，这样总分就加了20分左右，真是天佑我也！

吃早饭时，孩子恍如梦里中举后的范进，还在痴痴地自言自语，我没有想到考到这样的分数！我开玩笑地说，那你掐一掐自己，知道痛吧？他傻傻地笑了。我让他第一时间告诉了在家翘首以盼的爷爷、奶奶。在微信群里，侄儿、侄女也兴奋异常，纷纷祝贺。这是个热闹美好的清晨。

这真是一个晴空万里，凉风拂面的清晨。我用力地蹬着赛车，骑行在林荫如冠的玉溪路段，朝着5里之外的早市奔去。这是个人气旺盛，熙攘热闹的早市，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味的早市，各种各样的蔬菜、熟食琳琅满目，品种齐全，完全解决了一般百姓的日常所需。

想一想，一个人，一个家庭，在这个庞大无序的社会里，犹如沧海一粟，真正需要的也无非这些三尺卧榻，一间房屋和柴米油盐。有几人是完全纯粹地活在诗和远方？诗人顾城走了，他给我们留下了一句不朽的诗句，他没有活在世俗的人世间，他只活在自己构筑的童话世界里。离开世俗的世界，这个童话世界本身就无法生存。没有了柴米油盐这样的物质基础，谁也支撑不了你的上层建筑。高考后每年都在重复的悲剧事件，把多少家庭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让我们扼腕长叹。其实，一个人好好地有滋有味地活着，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不要被“理想”和“主义”把我们初始的心态带入一种虚妄的境地。芸芸众生，蝼蚁生灵，都是大自然的宠儿，都有着至高无上的生存方式，都有着一套自我生存的本领，谁也不要好为人师，成为别人的教父。可惜，中国国情的逼仄,毫无例外地把活生生的躯体放入高考这个无情的绞肉机里倾轧挤压。生命，鲜血，亲情，都被置之度外，冷酷，无情，充斥在我们社会的各个角落。

早市归来，孩子吃完早饭，趁着他的兴奋劲儿，我再一次地提醒他，前两天让他打扫清洗的卫生间马桶还一直没有清洗。我告诉他，打扫马桶的过程就是一次心灵洗礼的过程，你每天使用的光洁干净的马桶，其实是爸爸妈妈的辛苦劳动成果，要学会感恩图报。这使我想起，2011年，日本歌手植村花菜一首自写自唱的《厕所里的女神》在红白歌会上一下子吸引住无数人的心，勾起无数年轻人落泪。借这首歌的光，日本人对厕所的感恩和尊敬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歌词大意是，每一个家庭的厕所里都住着一位厕神，它每天默默无闻地藏垢纳污，换来全家的卫生健康。因此，每一个家庭成员都要感激这位厕神。我知道日本家庭特别重视这个卫生间里的卫生，努力做到一尘不染，一丝不苟。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心态，更是一种人人向往的生活。所以，每一次清洗马桶的过程，都被赋予了情感的色彩，更被赋予特别的意义。我们可以想象着，这是在为一个伊人梳妆打扮。在繁杂的世俗间，在懊恼的情绪里，我们用心地打扫厕所，这是心灵归隐的过程，也是放空世间烦恼的过程。谁能把一间厕所打扫得一尘不染，谁就能够成就自己伟大的事业和梦想。孩子愉快地接受了我的提醒，我让他在打扫厕所的过程中，放下一些东西，感悟一些东西。每一个人都在成长，都在不断地完善着自己！

责任编辑：张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