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材:情感小说
红尘往事,不胜云烟
(上)
今天是情人节,周遭充斥的不是情侣腻腻歪歪的酸菜味,便是单身汉毫无意义的哀嚎。之所以说情侣腻歪发出的是酸菜味,是因为我和女友晚上去了韩国料理店,她满身的酸菜味便是我此时此刻的切身感受。在看完一部很助于睡眠的爱情大电影后,她忽然问我一生中最打动我心的女孩是哪位。我顿时一个激灵,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一道简答题而是一道有标准答案的填空题。于是我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言情小说的邪魅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当然是你了,小傻瓜。”于是我得到了一个夹杂着口红玫瑰味和泡菜味的吻,心里美滋滋的。
当然我是没有说实话的。为了防止怀里温顺的小猫突然炸毛并给你的情人节留下一些难忘的回忆,你有些时候需要出于保护自己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说起最打动我心的姑娘,我的思绪不禁回到初三认识的一个女孩。
初三,那是我不堪回首的岁月啊。初二暑假时,我喜欢上了一个叫飞轮海的台湾组合,于是我去找理发店的托尼哥剪了个汪东城同款。每次照镜子,那掩盖左眼的飘逸刘海总能映衬我微微一笑的邪魅!酷的嘛。没成想一开学,教导主任一把拽我过去,剪了个大平头,结果我落了个秃驴的外号。
我是初三才认识阿瑶的,她是我的前座,那时候学校下令我们统一穿上运动服款式的校服,仿佛每个人都是向着骄阳的运动健儿。而且阿瑶还定了大尺寸的校服,上衣都快盖到膝盖了,每日在我面前像个行走的水桶。可偏偏这个水桶还很有求知欲望,晚修时候总是转过身子,拿数学题缠着我问个不停。其实那些题我大多是不会的,所以我总是偷偷看了后面答案,再逐条给她讲解。时日一长,她终于意识到我时常偷看答案这事,便道:“原来你那么快解答出题目,都是因为看了答案。”我一时咋舌,但到底是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是不会那些题目的。于是我凝视她那占据了半个脸的圆框大眼镜许久,忽然干咳一声,回应道:“我这样做是不想因为思考而浪费你太多时间,再说能把答案完全吃透也是个本事,答案里的一些答题技巧你自己看是看不出来的。”她仔细想想,似乎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之后我回答她问题时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答案了。
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加上在别人都叫我秃驴的日子里,她坚持只叫我小光头也博取了我不少好感。在我与她打打闹闹间,一个学期便过去了。
初三下学期的一节数学课,老师在讲完复习内容后进入答疑时间,让我们把不懂的题抄上黑板让他解答。数学老师是个老派的中年教师,平时不苟言笑,一字胡不怒自威。在班上沉寂了几分钟后,第二排终于有个女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到黑板上抄了一道题。这一题乍一看平平无奇,只是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两个圆以及一个三角形求相交面积。但仔细品读后才知道,题干条件少,关键点要自己推出。做这道题就如同走进了一个外貌平平无奇的房子,里面却有千万伏兵,将你五花大绑,吊起来打。不幸的是,我们数学老师就卡在了其中的一个推导步骤中。五分钟过去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头顶的电扇叶转动声清晰可闻。数学老师一直在推弄着他的鼻翼,仿佛在推着一副并不存在的黑框眼镜。或许是这场面有些滑稽,阿瑶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就好比在肃穆的葬礼上放烟花,顿时间万众瞩目。数学老师一下便寻到了这笑声的主人。他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的,于是他再次推了一下那并不存在的黑框眼镜,用低沉的声音对阿瑶说道:“张雪瑶,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你会做啊,上来做一下吧。”阿瑶吃了一惊,慌忙把头低下。
“老师让你回答问题还不起立?上来做一下这道题。”数学老师不依不饶道。
“老师...我不会做”阿瑶低声说道,声音低得后座的我勉强才听得清。
“老师...我不会!”阿瑶提高了些音量,声音夹杂些哽咽。忽然间,我仿佛被摩托车撞飞到空中,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老师我会!”我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站起来,我可以肯定我这个决定绝对不是大脑指挥的。而且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的心着实凉了半截。所谓枪打出头鸟,怕是数学老师要扛起格林机枪打炸我这个鸟学生。但装过的逼如同嫁出去的女儿,是收不回来的。所以我挺起胸膛,用手稳住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大腿。
“那你上来做一下吧。”数学老师迟疑半晌,说道。
我提了提裤腿,走到黑板前。其实做这道题问题不大,因为我前天晚修恰巧在一套打着某超级中学名号的盗版试卷上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题,还用一节晚修的时间来研究了答案。我担心的是数学老师会拉不下面子,直接对我进行深刻而冗长的人生教育。我一边写着过程,一边用偷偷地瞟着数学老师的脸色。终于我写完了最后一步,将粉笔轻轻搁在讲台上,等候数学老师的发落。出乎意料的是,数学老师在打量一遍我写的过程后,竟微微一笑,一字胡弯成了月牙状。
“你这孩子还挺有数学天赋的,回去吧。”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便回到座位了。现今回想起来,不知数学老师知道我中考数学考得一塌糊涂会做何感想。
经历此事后,我仿佛发现,不知不觉间,有一条无形的麻绳在将我和阿瑶越绑越近。
一日自习课,阿瑶拿着几何本转过身来,这一转把我吓了一跳,当时我在玩魔方,以为老师来了,慌忙将魔方反手甩进进抽屉,迅速抓起笔在本子上胡写,头都不敢抬。
“你干嘛呀”阿瑶敲了敲我的脑袋,我抬头,见她一只捂着嘴,笑得野马脱缰。
“你想干嘛呀,吓死我了”我倒吸一口气。
“下不下五子棋”阿瑶道,翻开几何本。几何本上的线横竖交错,正是良好的棋盘。
“不下,都快中考了,还不好好学习。”
“就下一盘嘛,劳逸结合”。
“不下,一会老师来了怎么办。”
“你是怕输给我吧”阿瑶撅起下嘴唇,哼地一声说道。
“开玩笑,你老哥我一年级就开始下五子棋,怕是那时候你还在给你的芭比娃娃换衣服”我回击道。
“不服是吧,来,我先下,我用黑笔你用红笔。”阿瑶俏皮一笑,在几何本的十字线上划了个黑色实心点。
“让你先下又如何,怕是我今天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我的求胜欲望被激起,掏出红笔,要让这个小丫头明白她对力量一无所知。
一分钟后,我败北。我自然是不服的,只道这丫头诡计多端,于是我挠了挠头,道“这把全因我疏忽,再来一把,我要认真起来了。”
九连败。
“嘻嘻,你是赢不了我的。”她左右摆头,把短发甩来甩去,说道,仿若一只嘲讽我的不倒翁。
“嘘,我这次落子要慎重考虑,对了,玩完这把就收手吧,一会被老师抓到就糟糕了。”我捏着下巴说道。忽然,一只影子掩盖住了我们的几何本棋盘,有人关了窗帘吗,我心想。于是我抬头,眼神往上一瞟,遇见一双单眼皮小眼睛。这次第,我的胸腔仿佛开了一次双色球,心脏被疯狂搅动几十遍然后甩出嗓子眼。这双单眼皮小眼睛的主人,正是我的班主任。我的班主任一脸胡渣子,素来脾气暴躁,在他的视角里,我们是他教过纪律最差的一个班,我们总是这栋楼里最能吵闹的班级。虽然他的话无从验证,但他对纪律的要求确实是严之又严的。所以只怕这次我是翻船翻到下水道里了。班主任打量了我们一会,目光所及,每一寸肌肤皆生寒意,他此刻仿若一个冷面大厨,无情地端详着砧板上的两块新鲜的小食材,寻思着如何炮制。果不其然,班主任顿时开始了热锅爆炒,以一种相对暴躁的形式对我和阿瑶输出大道理,并且对我让阿瑶沾染了男性学生过于活跃的特点表示强烈谴责。但他对我们两个还是蛮好的,在训斥完我们后,让我们站到教室外走廊呼吸下新鲜空气,直到下课。
其实走廊的空气一点都不新鲜,因为我们教室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厕所。我一向对这种人体泌尿系统和消化系统最终产物的混合气味感到深恶痛疾。正当我愁眉紧锁时,阿瑶忽然拍了拍我的手背,嘀咕道:“这次害你被罚站,过意不去。”
“没事啊,不要往心里去。”我微笑道。其实我觉得我是挺在意的,毕竟一节自习课足够我开发一个新的魔方还原方法了,但为了不让旁边内疚的女孩以后再也不理你,你有些时候需要出于保护自己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这样吧,我这周六请你吃夜宵吧。”她低下头,抿了一下嘴,说道。我愣了一下,心想一节自习课换一顿夜宵还是挺划算的,而且人家一番好意,实在是却之不恭,我是个实在的人,自然不会推脱这天上掉下来的一顿夜宵,于是嘴上便勉强地答应了下来。
(下)
周六,夜,夜寂如水。阿瑶约我在一条老街见面,我身旁是一棵巨大的梧桐,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出沙沙的声响。行人的影子自然是稀少的,时而也能见到一两个黄色头发的追风少年骑着马达声音很大而且会发光的摩托车呼啸而去。忽然,一个身穿粉红连衣裙的姑娘映入我眼中,街灯微弱,虽看不清她的脸庞,却还能隐约见到她裙上的白色碎花。她身材玲珑有致,发育良好的胸脯如同往衣服里塞了两个凤梨,实在是校园中难见的风景。顺着她雪白的大腿往下看,是一双白色的增高鞋,实在是可爱极了。我不由想起了阿瑶,与她相比,水桶校服装的阿瑶就像一个小土豆。正在我慌神之际,粉红连衣裙女孩走到了我身前,忽然她拍了下我的肩膀。
“发什么呆呢,走吧。”
我恍然回神,定睛一看,原来这个粉红连衣裙女孩就是阿瑶,她正微笑地看着我。天啊,以前我还觉得校服还有些许青春活泼,现在看来强制穿校服的规定简直是畜生,是对美的摧残,是对男同学对青春美好回忆的扼杀!!!
阿瑶今天用她那不长的头发绑了个马尾,看起来像是掉了毛的扫把,她故意没有绑起脸颊旁的头发,企图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小一点,也许是没有带那副大眼镜的缘故,今天阿瑶没有给我以往的笨拙感。我们沿着同一条街道来回走了两遍,终于决定走进一家叫阿里山的馄饨店,各自点了一份馄饨面。
说是阿里山馄饨店,其实我觉得是虚假宣传。毕竟歌词里说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但是阿里山馄饨店的老板娘是个肥胖的中年女性,脸上还抹了厚如棉被的一层粉底,在她给我们端上馄饨面时,我十分担心她脸上的粉粒会随着步伐掉落到我们汤里。
馄饨面端上后,我和阿瑶闲来无事便数了下各自馄饨的数量,这一数我可就不乐意了。同样的分量,阿瑶的馄饨居然比我多两个。我是个实在人,说这不公平,伸手夺过阿瑶的勺子要抢走她一颗馄饨。
“哎呀,你造反?”阿瑶显然也不不乐意了,她抬起爪子扣住我的贼手。第一次被女生抓住手其实没太多感觉,她掌心有点凉,整个手掌如橡皮糖般柔软,就是指甲太长,戳得我痛不欲生。忽然她猛地松开我的手,触电般把手缩回去,上齿咬住下唇,有些慌乱的样子。
“你拿去吧。”她抿了下嘴,抬头看着我说道。我顿时慌了,要说继续拿吧,我实在是不太好意思了,说不定其中还有诈,于是我悬崖勒马,哂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怎是那种人。”
“拿去吧,我吃不了这么多。”阿瑶说道,拿起勺子舀了两颗馄饨给我。我有些莫名的感动,当时就想阿瑶真是个好妹子啊,没有辜负我给她讲解了这么久数学习题册后面的答案。之后便是一通闲聊,这一聊我吃惊了,原来阿瑶是一个有高级审美情操的女孩,她钢琴十级,看的书也是屠格涅夫、斯丹达尔之流,而我只是一个网瘾少年,最近还沉迷上一款深圳一家科技公司引进的五人组队对抗的电子竞技游戏,每天下午一放学就跑去网吧玩,连晚饭都是随便买个绿豆饼应付的。虽然我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总不能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还没脱离低级趣味。不懂并不可怕,因为还可以装懂补救一下。装懂并不难,比如阿瑶说:“我挺喜欢巴赫的,你知道巴赫吗?”我便回答:“了解得不多,你喜欢他哪首曲子?”阿瑶一下子来了兴趣,说出一堆b小调弥撒曲,D大调奏鸣曲云云我听都听不懂的名词,还说自己最喜欢他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我假装风平浪静,回道:“巧了!巴赫我虽然听得不多,那个勃兰什么协奏曲我也很喜欢,聊了这么久古典,现在聊聊流行乐吧,对了,你喜欢飞轮海么...”一下子把话题岔开,我真是太机智了。
时间这种东西在回忆中是很快的,印象中那晚和阿瑶走出馄饨店时已经十点多。夜深方觉夏凉,街上的店铺多已陆续打烊,除了几盏似已年近古稀的路灯外,光源稀少。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现在你一个女孩子回去太不安全了。”我说道。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我们似乎聊了很多东西,但我大多记不清了。但我还清晰地记得,在当时八卦了班上几对情侣后,她说了一句话:“我也想有个男朋友啊,起码不会那么孤单。”
当时她说完这句话,我们沉默了许久。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会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其实我对阿瑶一直有种说不清的情愫。如果能和这个一起打闹的女孩子成为伴侣,大概是挺好的。我望向阿瑶,月色洒在她连衣裙上,粉红得皎洁,她说不上漂亮,但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当时便有把那些进一步发展男女关系的话说给阿瑶听。
但我始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担心她并没有在暗示我,这样不但是我自作多情,还会让我和阿瑶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尴尬。我是不能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喜欢我的,毕竟她和班上打篮球很好的胖子阿圆也玩得很开。于是我没敢开口。如果她真的喜欢我的话,她便会开口点破吧。但在这条漫长的夜路上,我始终都没有等到她开口。在送她到家门口时,我草草离去了,心中有种苍凉的失望。再之后,中考,我们考到不同的高中,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但那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的确是一直缠绕在我的脑海中。
其实我如今对阿瑶并没有太多放不下的感情,只是我一直想要她给我一个答案,只是那个问题,我已经没有机会开口去问了。往后的日子里,我亦对一些交心的人提起过这段情感,有些人对我说:“太可惜了你个傻逼,这很明显是对你的暗示。”也有一些人对我说:“醒醒,醒醒,怕是你活在梦里,她也喜欢你只是青春期的一个错觉。”我一直都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这让我很混乱,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人生总会有一些错失,而你需要学会豁达。
再听说阿瑶的消息时,是在某个聚会。我在旁人口中得知她在考了外省的大学,毕业两年的她已经结婚了,也好,我们都有各自的轨迹,祝她幸福吧。
作者:森仔
原创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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