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不是我的错（九）

 文/周长君

    经宋仕林的运作，我从日本回来后到了上海工作，比较安稳。好景不长，美国发生了次贷危机，随后金融风暴席卷全球，中国则举办了举世瞩目的29届夏季奥运会,同年发生了罕见的自然灾害“5.12”大地震和50年一遇的雪灾。这一年的年末，我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暂时告别了单身狗的状态，对雨禾的苦恋似乎该结束了。父亲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话开始多起来，第二年，他的心脏做了手术，很成功；孩子回H城上学走了，离开了爷爷奶奶。

    然而，我越是认真地想把日子经营好，越觉得不真实，矛盾也更加暴露，心情丝毫没有轻松下来，从孤寂彷徨中的苦涩无奈陷入了另外一种非常内疚不安的精神状态。对父母内疚，因为我常年漂流海外，不断挑战命运的魔咒，失去了太多平常家庭的欢乐；对雨禾内疚，不知道她的近况，牵挂一直在，我没有选择赤裸裸的坚持，背叛了内心的情感诉求，屈从了世俗；对仓促的婚姻内疚，我没有彻底割舍过去，玷污了父辈薪火相传的那份忠诚，为后来的告别和追随埋下了祸根。怎么割舍? 能割舍得了吗？那种情愫早已经渗入骨髓，成为我命运的主旋律，起起伏伏，飘飘悠悠。我的人生总是拧巴着前行，鲁西南人倔强不屈的性格再次主宰了我的生活轨迹，渴望永远宁静的心从来没有停止过跳动。青春划上了休止符，可生命离终点还有一半的距离。一个很重要的支撑点，就是家人的生活已经彻底向所谓体面一点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不再需要我捉襟见肘的资助，我很欣慰。生活是万花筒，凌空绽放的姿态千差万别，哪一种姿态都精彩，只是我们站立的角度、高低、时间不同，才出现不一样的人生况味。

    但是，我选择哪一种姿态似乎都显得不光彩，在别人眼里，我本来就行走在一个不光彩的人生路上，欠下了太多还不净的人情，留下了太多不靠谱的话柄，失去了太多不紧不慢的行程，掏空了太多朝思暮想的心灵。而事情的发生和发展确实朝着对大家都有利的方向运行，当得知雨禾勇敢地从充满委屈的世界里走出来时，我迅速做出了一个今天看来非常正确的决定。我遵循着内心的召唤，以巨大的代价摆脱长期困扰我的忧虑，使出了最后的勇气向她靠拢，在金秋送爽的季节，我们的天空终于花开月明，星光熠熠，即使遭遇到长达多半年的官司我也是欣然前往的。耳边响起的那首笛子独奏---《遇见你是我的缘》，瞬间使我的泪水模糊了J城上空的蓝，内心不再压抑，只有释然、空灵、宁静。

    “尔俊，”雨禾对我说，“我想跟你过好日子，到老的那种。”还能回到青春年少吗？我们只能到老。“听你的，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丫头，一辈子都是！”我怕说错话，破坏掉眼前的温情画面，忙把雨禾紧紧拥在怀里，捧起她白皙的脸庞，亲了一下。“看好了，我最好的皮肤可都长在脸上了。”雨禾说，“我鹤颜鸡皮了，你还会这样吗？”我抱她更紧了，真是我最想要的丫头！我不会唱歌，哼哼两句雨禾都会撇嘴，那一天，那一夜，歌曲《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丫头》比之前王杰的《回家》和王菲的《传奇》更让我动容：“微风轻轻吹着你散开的发/忍不住想对你说心里的话/多少次鼓起勇气话又难开口/想想你的温柔总是低着头/多希望天边，晚霞一直燃烧/永远灿烂，别落下/你浅笑的脸，微闭的双眼/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恋/有没有最纯真的童话/你就是我快乐的源头/为你伤心，为你忧愁/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丫头/有没有最幸福的生活/你就是我甜蜜的拥有/为你祈祷，为你逗留/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丫头。”我发现，再不一样的烟火，到头来，告别的仍然是过去的灰，追随的仍然是梦想的花。郑重其事地让对的人相信一句话，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机会不需要多，一次就够。分开那么久，我和雨禾还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可思议。雨禾就是我的天空！

    其实，我和雨禾之间有很多现实的问题需要共同克服，离开的日子太久，彼此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我走进她的那一刻，比过去面对她时还要紧张。我的肩膀终于可以让她信赖依靠了吗？了断了短暂的虚妄的婚姻，我并不比过去坚强多少，只感到脚下的路舒坦了许多。我活得真实起来。

    易慧来电话说，组织上派罗宁离开N城去新疆热比亚的家乡库车工作三年，那是个比较不安全的地方，她可能会陪他住一段时间，孩子送回江西娘家了，开学才回来，所以无法在N城接待我们，再找机会，并提醒我G城的李乾应该有时间。易慧和罗宁还没有见过雨禾，我很想领雨禾见见他们，刚好路过上海，仕林也是一个忙碌的人。我说:“没关系，忙你们的事情吧，等有机会再联系。”“祝福你们吧！”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来自远方的祝愿，这一声祝愿我期待已久。之前每次从海外回来，我几乎都要到N城走一趟，没什么理由。B城相遇至今，整整二十个春秋，弹指一挥间。去Y城看志友则迟迟不能成行，主要由于我打算等时机成熟了，要对他完成一件事情，他不会介意我任何的怠慢，心诚至极。志友认识雨禾，我们想一起去。

     父亲在医院里离开了人世，姐姐陪伴了他最后一晚。涉及到哥哥的过继问题，我跟父亲有过非常激烈的争吵，但他还是相信我的，忍着疼痛等我从海外归来送他上路。父亲对母亲说：“我死了，你可以享福了。要给雨禾说，尔俊这孩子不孬，就是脾气不好随我。”看来，上一次的事情没有给父亲带来阴影，稍稍心安一些。我把父亲的临终“赞美”告诉雨禾，雨禾笑了笑：“我脾气也不好，谁也不随。”

     父亲人生落幕的那一刻，大雾笼罩了整个S城。雨禾在老人的心中没有留下遗憾，我们经历的诸多磨难都有意义，因为，遇见雨禾，遇见生命中的人，不是我的错，命运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地安排好的。如同走进电影院，座位摆好了，只等着观众买票入座，看人生大戏。有买票没有来的，有来了没买到票的，有中途退场的，有票卖不出的，有不懂装懂看到结束的，有哭着喊着再看下一场的。我是拉着雨禾的手走进电影院的，等灯光亮了，然后一起回家，戏完了，人也散了。

（2018年4月16日动笔，5月1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