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刑警是《鉴证实录》里的曾家乔,《法证先锋》里的高彦博,也是《白夜追凶》里的关洪峰,他们像福尔摩斯一样抽丝剥茧,破获案件。
现实生活中的刑事侦查是不是也像电视剧中的一样呢?和陈冰聊了一段时间后,我问了他这个问题。
2000年,陈冰考入刑警学院,选择了刑事技术专业。毕业后,他便开始从事刑事技术工作,到现在,已经在这个行业待了十八年。
长时间对着仪器,反复看图谱、分析数据;值班时,每天接到十几个现场,需要反复出警勘察,提取物证、送去检验……这就是一个普通刑警的日常。
“相比较,电视上可能更多表现得是光鲜的一面,因为要吸引人去看。但实际上,我们做一个DNA,可能是从早到晚待在实验室里。”
2010年,在一次外出勘察盗窃案时,陈冰不幸被万伏高压电击中,右臂截肢,右腿永久性功能障碍。
他前后经历了三次大手术,从死亡线上走回来,重新学会了站立、行走,用左手穿衣、写字、吃饭。
那年陈冰29岁,用他的话说,到了经历过很多事情,不是小孩子的年纪,受伤的当下,他亲眼目睹了自己触电的过程,“当时就知道这只手保不住了,这和我睁开眼再看到手没有了,其实是两种心理。”
所以,陈冰说他做完手术醒过来后,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种情况下,很庆幸自己还活下来了。”
有人说,陈冰头上有七个太阳,因为很积极很阳光。
“我的上升星座是射手,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悲观,受伤就受伤,不会纠结为什么受伤的一定是我。”
同事们之前担心,像他这么热爱生活的人,受伤之后该怎么办,结果后来发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2012年,陈冰回到了刑事技术岗位。工作期间,他整理了刑事案卷5000余份,从中分析线索直接破案30余起,参与大案要案20余件,抓获过嫌疑人20余名。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刚刚回到队里时,陈冰所在的辖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女职工在家里遇害了,需要上门勘察。
报案时是早上9点,考虑到自己行动不方便,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陈冰在单位等到下午六七点,现场的同事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他打电话过去,表示自己也想去看看。
同事们带着他重新回到现场,勘察血迹滴落的位置,判断嫌疑人没有坐电梯逃走,又一起从楼梯间检查到了地下车库,“这个过程中,我感觉到虽然自己受伤了,但还是可以和同事一起去现场的,我也想证明自己还能回到岗位上继续做这件事。”
现在,他是刑事技术大队的教导员。采访时,他的警服上挂着许多奖章。他说作为警察,自己的获得感很低,很容易满足。
一个案子,小到盗窃电动车,大到命案,如果能在这个案件侦破过程中的某一个环节,凸显了某一点作用,都会觉得很高兴。
“这种荣誉感不在于你从警多少年,哪怕十年二十年,只要案子破了,你又发挥了作用,提供了线索和证据,损害的财务被追回来了,嫌疑人被抓获了,受害人过来感谢我们,那种幸福感是不会减少的。”
1.《中国青年》:电视上的刑事侦查工作可能表现出了很新奇、有挑战性的一面,你选择这个行业的初衷是什么?
陈冰:小时候,我家里发生过盗窃,那时候看到警察戴着白手套,在家里的玻璃门上和柜子上刷来刷去,加上那时候《便衣警察》热播,就对警察这种职业产生了一种憧憬。后来真的上了刑警学院,就是小时候的憧憬和现实生活之间最好的选择吧。
2.《中国青年》:刑警这份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你是如何看待这份工作的?
任何职业都需要传承,这份工作确实存在危险,也需要奉献精神,要甘于寂寞。我觉得选择做警察,一定程度上就选择了奉献和牺牲。
同样的,你选择了这种牺牲和奉献,你的肩上扛起了警徽,头顶戴上了国徽,这份职业的荣誉也会附加在你身上。
@陈冰
3.《中国青年》:你怎么看待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如何面对职业选择呢?
陈冰:不是每个人都非要选择那么高大上的行业,或者一定要赚大钱。很多时候也需要引导年轻人,如果我没有能力做学问,但是我有一门专业或者手艺去做技术,一样能受到尊重。
现在,警察这个职业的荣誉感也提升了很多,很多景点也慢慢对警察免票了,这就是对这个职业的荣誉感的培养。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个好现象。
4.《中国青年》:做刑警的十几年,你是否也曾经像一些年轻人一样有过迷茫,现在回头看看,有什么想说的吗?
其实对于我们而言,警察和任何职业一样,也会有厌倦期。像刑侦,每天的工作可能就是抓人、出差,刑事技术就是每天去勘察现场,包括经常面对死亡。这是很常态的,每天都要重复的工作。
过去,我干了几年刑警之后,也出现过找不到方向和定位的时候。就我个人而言,做这份工作受过伤,我的想法是既然都流过血了,那就更应该做好它,而不是“都这样了就不要去做了”。
@陈冰
5.《中国青年》:因为工作性质,可能经常面对刑事案件,包括死亡,从心理层面出发,你觉得自己是个很强大的人了吗?
陈冰:我举个例子吧,昨天去中央电视台,有一个地方很高,是空的,我表妹走上去像没事人一样,但我害怕,包括我去张家界的玻璃天桥会恐高,腿发软。不是说我做了警察就很强大,什么都不怕了,警察也是普通人嘛。
6.《中国青年》:作为刑警,现在和未来,你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中国警察体制的改革,这是我很关注和期待的。从职业角度来讲,我们公安在新时代怎么适应国家的发展和老百姓的需求,公安改革的关键在于破除一些体制上的限制,让警察这个群体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也能激发一些青年人的活力。
还有就是对青年人的教育。因为国家的发展需要人,过了二三十年,我们老了之后也需要新人顶替上来,怎么培养和引导下一代,让他们有一种辨识能力、抵御能力和自我定力,这很重要。
@陈冰
7.《中国青年》:如果幸福指数满分是10分,你给自己打几分?为什么?
陈冰:我觉得是9分。因为我很庆幸我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开心,就很幸福了,还要想什么呢?
我觉得幸福不是非要赚一个亿,我现在还能走,如果受伤之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肯定说自己不幸福。
而现在我父母还在,还能和他们一起旅游,给他们拍拍照,我还干着自己喜欢的职业,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应该会干到退休,都挺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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