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奇怪,项目部只有大年初一才不点名,本来早就想好,一定要睡到十点钟再起床,却偏偏五点刚过便醒过来。瞪着眼睛,望着窗子一点点由黑变白。远处的村子有早起的人们点燃了新年的鞭炮,噼里啪啦,声音不是很响。心里淡淡的,有些疼。老家的田野,已经被雪包裹得严严实实了吧?白皑皑的雪地上,点缀了红色的炮皮,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在食堂吃饭的人少之又少。一部分同事请假回了家,还有一部分相约去了县城。食堂的师傅煮了热腾腾的饺子,吃了两个,觉得没有妈妈包的酸菜馅饺子好。于是,掏出手机给妈打电话。妈妈在熬浆糊。爸爸和弟弟在往大门垛子上贴春联。“现在还有谁自己熬浆糊啊?用胶带贴一下就行了!”“那怎么能一样?春联要在家门口贴整整一年,我们得把它贴牢了。贴牢了,就寓意着这个家好。贴牢了,我的儿子在工地上就顺心。没有人欺负,不生病,挣得多,还能早点当上领导……”挂了妈妈的电话,又给姑姑、舅舅、小姨打电话。除了机械地拜年外,长辈们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直想着妈妈说的,春联要贴牢了。贴牢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拿了篮球在院子里拍了一会儿。以前下班时,院子里打球的人很多。大家吵闹推搡,热闹非凡。今天的篮球场地上,只有自己孤零零的影子。一刻钟后,觉得有些无聊。正准备去水房洗手,计合部的小何怯怯地走过来,问可不可以借篮球给她投两下。坐在温吞吞的阳光里,眯着眼睛看小何投篮。小何粉红色的毛线衫像一团火,莫名灼痛了眼仁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掏出手机,给半年前已经说分手的那个女孩打一个长途电话。“嗨,新年好!”“新年好!你还在工地?”“是啊!还在工地。也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嗯!在工地要照顾好自己。那个……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听你唱歌。你可以唱以前那首歌给我听吗?”“当然可以。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歌声结束,电话那端却沉默无语。过了好一阵儿,女孩才一声叹息:“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你要是不在工地该多好!”
下午,坐着五工区的皮卡,去跨河特大桥97号墩验桩。检测公司刘总驾着私家车来工地,车很漂亮,停在皮卡车旁边,显得有些突兀。我和另外两个技术员一起从车上往下卸设备时,工区长抄着袖子在旁说:“刘总的车里还坐着他女儿,据说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和我有什么关系?”“刘总不是加了你的微信吗?你在杂志上发表小说,他看了。他女儿也看了。人家爱才,你懂的……”工区长的话使人感到尴尬。下基坑时就有些分心,摔了一跤,棉袄上蹭了一大块泥巴。检测结束,刘总开着车走了。工区长意味深长地问:“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也是,人家坐在车里,模样都没看清。再说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居然会摔跤。”工区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离开了。迎着风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一口,烟雾呛了肺,眼泪长流。大概是错觉,耳边好像隐隐传来《布列瑟农》凄怆的曲调。
晚上看电视时,李姐打来电话。“家伙,在干什么?”“没事,看节目呢!”“哦!还知道看节目,说明没过分想家。家伙,我放首歌给你听……”孟庭苇的老歌蓦地从话筒那边传过来。“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总有一些落寞的感觉……”“姐,什么意思?今天大年初一,你给我听《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过了年就是情人节。姐希望你不仅春节快乐,也希望你情人节快乐。”挂了李姐电话,一股暖流在胸中荡漾。翻开办公桌上的台历,果然,年后不久就是情人节。说得没错,一定要快乐。春节快乐!情人节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节日怎么过。可是,李姐是在嘲笑我没有情人吗?
熄了灯。黑暗压下来。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新年的第一天就结束了。这一天,虽然形单影只,但也无比充实。有工作为伴,有篮球为伴,有歌声为伴,有思念为伴,有满满的正能量为伴。
作者单位:中铁一局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