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看不見未來才信導航

人最怕看不見未來才信導航

罐头工厂 港台男星 2017-02-03 22:51:40 331

罐头工厂鸡年第一推
由好朋友兰斯为大家献上


回家過年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好像小兔落入了陷阱。好久不見的親人們都在用力打聽,在哪裡工作,薪資如何,有沒有談戀愛,對未來有沒有甚麼打算。然後,就一如既往地開始對著各家的兒女指點江山,鋪排人生道路。


從他們的描述裡面,我仿佛看到了一條條導航路線,它們用「時間」來計算里程,通向同一個目的地,叫做「成功」。而一個「懂事」的年輕人要做的,就是 follow 著導航,一個時間段一個時間段地「做該做的事」。留學?旅行?創新?那些玩個兩年就好啦,你始終要回到正軌,別在那些無謂事上浪費時間啦,不然到了30歲,你的同齡人都成了那樣兒了,你還是這樣兒,那時你就追不上啦!


《心之偵探》劇照


隨著進入社會的時間漸長,我看到了不同身邊人的選擇。有人甘之如飴,每天跟著導航奮鬥不亦樂乎;有人成了製作航線的人本身,可以在各種不同的場合對著迷茫的年輕人指點迷津;更多的人,掙扎在對自己前路的探索和家族如火的期待之間,既沒有底氣說自己一定是對的,卻很清楚地知道想要自己作出關於自己人生的決定。


我不欲也沒有能力討論這些選擇是否正確,事實上,如青年學者陳純(@陈纯Camus) 所言,只要能把自己對這份選擇的解釋,整合進自己的人生敘事之中,那就與他人無尤。我更好奇的是這套說辭提出了一個觀點,即有這麼一個人生方程式,等號右邊是「成功」,左邊是「成功」的各種加權要素(你我都很熟悉),而「時間」就是其中的運算符號,你要通過什麼方法,去最快速地集齊這些要素,配平方程,到達成功。


《Sherlock》第四季裡的維金斯


林奕華說,這叫「主動的被動」。在《心之偵探》裡面,他用了兩場戲——「時間失竊案」和「我不是一個哲學家,我叫維金斯」來書寫。原著小說裡的維金斯是福爾摩斯的小粉絲,還是自發的「貝克街偵探小分隊」隊長,而在戲裡,他是一個在 Google 上抄襲了他的教授的一篇論文的大學生。


我和屎扣廠長錄了這一段劇本:


原作:非常林奕華 - 心之偵探

CV:Sico (感謝 Helene 客串)

後期:Lance

配樂:「東邪西毒·終極版」原聲 - Born Under a Total Eclipse (孤星入命)


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命運,你會在 Google 上輸入哪一個關鍵詞呢?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未來,你會在 Google 上輸入哪一個關鍵詞呢?如果你不想讓你的過去追你追到走投無路,你會在 Google 上輸入哪一個關鍵詞呢?那個關鍵詞,會不會是 Change —— 改變 —— 呢?


如果把 Change —— 改變 —— 輸入到 Google 裡面,它會帶我到哪裡去?一把拆信刀可以不是拆信的刀嗎?Google 說可以,你殺人,你的命運就跟著改變了。你要逃,你就往前走啊!Google 說,人之所以有未來是因為人會逃避過去的追蹤,怎麼逃?就按著地圖上的路走啊,Google 不是有 Google Map 嗎?地圖是不就是命運?快告訴我 Google 怎麼說,Google 說逃不出 Google 畫的地圖,那就是命運。


我不要命運,我要 Choice —— 選擇,現在就要!Now! Now!


在這一段裡,維金斯說的是地圖,我看見的卻是時間。前面說到,一種價值觀認為「時間」是人生方程式的運算符號,說得更加直白些,就是「貨幣」,我們用它來交換組成「成功」的一 set collections。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越年輕,就理應越「富有」。越早開始跟著導航奮鬥,就能越早擁有成功。


另一方面,我們又知道世界似乎並不是這樣運作的,同樣去 collect,卻未必導致同樣的成功。我們會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們遇到了自由意志和宿命論這對延續了數千年的矛盾。


華人文化應對這個矛盾的方法,黃子華在他1993年的棟篤笑《跟住去邊度》(接著要去哪)指出,是無數「預測未來」的方法。從甲骨占卜,到紫微斗數、生肖運程,再到從美國舶來并變異的成功學,多不勝數。人們花費很多時間——付出貨幣——去選擇路線,「為未來做打算」,試圖用更多的 collection 去抵消「命運」的無常。我們希望有人(或者什麼超自然的力量)為我們指出一條路徑,得到一個即插即用的「觀點」(結果),而不是通過一個過程(時間)產生自己的觀點。看似很主動,其實很被動。


我用《東邪西毒》(其英文名正是 Ashes of Time,時間的灰燼)的原聲給這段聲音書配樂,正是因為在電影裡面,每個角色也是「主動的被動者」,用「先拒絕別人」來逃避「被拒絕」,一直在爭鬥「感情的輸贏」,到最後,張曼玉飾演的嫂子醒悟,這樣子去度過自己的時間,其實早就已經輸了。



只懂跟著導航做人,也是一種主動的被動。導演彭浩翔有一次提起他的《香港仔》(大陸上映的時候名字是《人間·小團圓》,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和張愛玲有關的)中出現的一個場景的時候,他說:「從許多年前開始,當我每次坐車經過干諾道中交易廣場對出的那條行人天橋時,都會很好奇,怎麼掛在行人天橋上的藍色路牌會告訴駕駛者,前面的路是通往『所有目的地』?」


若非出錯,導航永遠不會帶我們去新的地方。於是很吊詭地,「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自由意志論,變成只能在幾個相似的「宿命」之間做選擇(你可以跟著公路去到「所有目的地」,但這些目的地都是同質化的「大商場」),依舊逃不出 Google 畫的地圖(命運)。

《心之偵探》維金斯劇照


與跟導航相對的另一種看待「時間」的方式是逛地圖。跟導航的時候,我們是在有限的時間和資源裡,沿著一個非常單獨的目標前進,一旦在這條路上遇到當下的自己無法解決的障礙,便有可能一直停滯。而在逛地圖的時候,你是跳脫出來的觀察者、記錄者、戲劇作者。


當我們漫遊在各種載體、各種形式的地圖,從現代的世界地圖,到過去的人繪製的歷史地圖,再到幻想作品裡面那些異世界的地圖。我們會在辨認哪兒是哪兒,想象其中的風物人事,了解呈現在地圖變化之中的歷史變革或是僅僅回憶自己在當地的經歷之中獲得無窮的樂趣。我們還可以給地圖冠上主題,這些不同的主題就像給世界加上不同的蒙版圖層,透過這些圖層,我們看到不同的強弱對比,不同的個性,不同的世界格局。(比如說足球世界,巴西就可以說是「世界霸權」;說到亞洲人的美妝,在國際事務上基本沉默的泰國也有可能脫穎而出。)


一直用作電腦墻紙的中土大陸地圖,我會把討厭的事情裝在一個 folder 裡然後擺在右下角的魔多火山口


這時候,人在自己創造的無限的時空裡面探索,甚至是在對話(與製圖者),在創作戲劇(柏拉圖的《對話集》不就是他腦子裡面的蘇格拉底與眾人的對話嗎),然後從自己的造物中看到自己的本質。

林奕華在他劇團的二十五週年紀念視頻裡面說,這也是他眼中的「時間」。「時間」是自覺性的培養,而「自覺」的意思是多一個,甚至多幾個「自己」跳出來,從不同的角度去看,我們最在意的那個「自己」正在經歷些什麼。


林奕華做戲劇,正是通過用不同的角度去看那些我們自以為耳熟能詳的經典,來幫助觀眾產生更多「自覺」。

為甚麼我們需要「自覺」呢?王怡牧師在他的新年講章裡面講,「你的君王成為了你的君王,你就將成為你自己」。「我」并不獨立存在,而是由很多的「關係」來定義。在信仰者這裡,我們講的是「我和上帝的關係」;而在世俗人那裡,便是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維度越多,定位越精確)。


真是有趣,當我們把目光從自己身上稍稍移開,反而會開始了解自己。


*文章圖片來自網絡




今天是大年初七俗称「人日」,即人人生日罐头工厂祝大家生日快乐

和最重要的:鸡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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