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百合花开了,晨露从花瓣滑落,溅成另一朵六瓣的水花,洒进这纯真晶莹的年华”
在张小合十七岁生日那天,含苞的百合花一夜全开了。张小合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南国小城清澈的阳光耀眼,从百合花上的露珠中折射过来。
风中送来醉人的清香,张小合贪婪得吸着,张开双臂,俏脸微扬,双目紧闭,让四月的风为自己轻轻理弄散乱的乌发。
她慵懒得伸了个腰,慢慢睁开眼,看见了对面的陆云。晨读的陆云放下了手中的书,也在窗口定定得看着张小合。陆云望着穿着一袭白色轻纱睡裙的张小合,白的晃眼,跟她阳台那一簇又一簇白色盛放的百合混在一块,渐渐有点发痴,分不清哪是张小合,哪是百合花。
张小合羞红了脸,逃也似的拉开阳台门,回到屋里。等她吃完早餐,推着自行车走出院门,陆云已扶着他的车,在灰色的电线杆下立着等她。
张小合自顾自骑上车,小城街道清静幽长,树影斑驳。后面的陆云一个快蹬,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默默无语地骑了一段,幽长的街道就要到尽头,“做我女朋友吧!”陆云忽的转头轻声说,像呢喃自说自话的细语。
张小合惊慌短促得“啊”了一声,被吓了一跳,两朵红云涌上面颊,座下的自行车“吱”得剎了车。张小合感觉左腔的心快从喉咙中蹦出来了,脑中一片空白,街边的音像店里,传来了张学友的《这个冬天不太冷》,明快的节奏让她的心跳加速,她低头盯着自己的白色帆布鞋和灰色路面,双耳发烧,她快速得瞥了一眼陆云,含着羞骑上自行车快速往学校奔去,陆云呆呆得停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又有点痴了。
此后经年,每当张小合回到小城,走上那幽长破旧的街道,都会想起1994年的那个春天,想起那天早晨清澈的阳光,想起她和陆云刻骨铭心的开始,以及忽然而至的结束。
属于张小合与陆云的青春,似乎一切都是淡淡,也许是高中课业繁重,也许是他们生性本就羞涩,或也许,他们早已互相走进内心,一切相爱即是日常。张小合想起陆云,想起他在晚自习结束后在教室点着蜡烛辅导自己功课,想起他送她回家,穿过灯影蛙声里的长街,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三年从未与他牵过一次手的张小合,却清晰得记得陆云白皙左手背上,有一条细细长长的伤疤,从拇指跟开始,笔直延伸到手踝处。高二暑假的一次台风天,上完数学补习班的张小合走出教室,看见湿漉漉的陆云靠在门口的墙上,雨水从发尖滴落,转头看见张小合,笑容灿烂得左手插兜,右手把雨衣递过来。害羞低头接过雨衣的张小合轻声说了声“谢谢”,同时也发现了他插在裤兜里的左手露出了一截简单包扎的纱布,发现张小合关心询问的眼神,陆云却一头扎进了雨中,差点与接她的张爸撞了个满怀。
淡淡的岁月总是悠长,悠长得让人深陷幸福而不自知,似乎这么走下去,如果没有离别,前面总会是无穷无尽,地老天荒。
先考上大学的陆云要走了,决定复读的张小合站在月台上,隔着十步的距离,看着陆云与家人、同学一一道别。想着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见到他,与他并肩而行,就算是默默,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忧伤不知从何而起,突然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涌上了眼眶。在朦胧中,她看见陆云向她走来,在一步远的距离停住,递给她一封信,在长鸣的汽笛中道了一声“珍重”,便返身上了火车。张小合举着信,有点惨淡得笑着向已启动的火车挥着,挥着,她想追着火车跑,想再看看陆云白皙英俊的脸,甚至想紧紧抱住他,给他一个深深的吻,但是,她的脚,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原地,只任凭两汪泪水从脸颊似泉般涌下。
月台渐渐空了,北上的列车与送行的人都走了。张小合用手背轻轻抹掉了眼角的泪,打开用白色信封装着的信纸,张小合看见洁白的纸上赫然只有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张小合怔怔得看着这五个字,感觉心脏被人揪着扯了一下,痛得她无法呼吸,未干的泪水,又似泉般涌出来。一阵风卷来,信纸从手中飘落,她痛得蹲下身来,双手掩面,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百合花枯萎了,洁白无瑕的爱情枯萎了,只剩下几杆残枝,在一个秋意的夜晚,入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