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甘北

痛

很痛

这个稿子，北北花了一周时间来做访谈、整理。

不管你未婚、已婚、男人、女人，都应该好好看看，女人生孩子到底有多疼。

孩子出生比预产期早了三个星期。

阵痛来临的那个下午，我还在上班，老公那个星期刚好出差，婆婆也还没过来。所以我是一个人去医院的。

请假，回家，收拾待产包，给我妈打电话，然后一个人下楼，打了一辆车去医院。这对我来讲没什么，毕竟我是一个十几岁，就敢独自背包南下闯荡的女人。

阵痛刚开始的时候，跟痛经感觉差不多，酸、胀，一下一下地疼，疼痛不密，持续十几秒就停了，隔了一分钟又再来。

当时我还挺轻松的，心想就这么回事嘛，我以前摔断胳膊都没哭过，这点痛一定能挺过来。到了医院，办理入院，做胎心监测，内检，医生就给让我躺病房等着。

晚上六点，我妈从老家赶了过来，八点，公公和婆婆来了，十点，老公也从出差地赶回来了。病房里一下挤了好多人，大家都挺紧张，我反倒像个没事人，临睡前还玩了两盘游戏。

当晚的阵痛完全在可以忍受范围，皱一皱眉头就过去了，我把大家都支去酒店了，只留下老公陪我。

因为订不到VIP房，我们住的是两人间，隔壁床还有一个女人，她早我们一天到，估计是疼得厉害，整晚都在呻吟。她老公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忍忍吗，你看人家怎么不叫。”

当时我和老公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心里说不出地鄙视。

第二天早上，真正的痛才来袭。

吃过早饭，阵痛就一次比一次强烈，每一次阵痛的持续时间都在变长，从开始的十几秒，变成了将近一分钟，而且痛得频率也越来越密，每十几秒就痛一次。原先的小酸胀，变成了大锤子往子宫内壁上砸，每一下都牵动全身，疼得我冷汗直冒。

老公看我疼得嘴唇都发白，就不断地去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生，每一回都被医生赶出去：“早着呢，这才开三指。”

生孩子要开十指，那种恐惧，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明白，我完全无法想象，开十指要痛成什么样。那几个钟头，异常地难熬，医生说多走走能助于生产，老公就陪着我沿着医院的走廊一遍遍地走。

隔壁病床的那个女人也在走廊上走，怎么说呢，我看到她的脸心里就一阵阵地发毛，那是一张毫无血色受尽折磨的脸，连眼神都是黯淡无光的。

她一个人拖着双腿扶着栏杆慢慢走，没有人出来陪她。

她的丈夫吃过早饭就离开了，说是昨晚没睡好，要回去补觉。婆婆这会儿正在产房看电视。

到了中午，那种痛已经无法忍受，不再是一阵一阵地痛，痛连成了一片，好像四肢百骸都被捶打一样，一下一下，钝重地疼。什么呼吸法都不管用了，痛，痛到在床上打滚，痛到蜷缩成一团。

那时候只想赶快开十指，赶快生，可是宫口却怎么样都开不了，内检做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医生的回复，都像按下了一个慢进键，让痛苦又延长了一分。

那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我感觉再不开宫口，身体还没崩溃，精神就要崩溃了。而医生却告诉我，隔壁床的女人已经两天了，才开了三指，我已经算快的了。

痛，很痛。痛到后来，我抱住老公真的就想死了算了，老公不断安慰我，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什么都顾不上，痛得完全听不进他在讲什么，几乎丧失了理智，我抓着他的手，哭着求他：“我们剖好不好，让我剖，让我剖。”

记得就在生孩子前，我还信誓旦旦跟老公说，不管多痛，都一定能咬牙忍下来，现在想想就是废话。那一刻只要能缓解疼痛，别说剖了，少活十年我都愿意。

老公看我疼得不行，只能去问医生，现在能不能剖，医生看了看我，又叫我去做内检，说是已经开六指了：“马上能进产房了，现在剖就白疼了。”

我一想白疼了三个字，就把话咽到了肚子里，那时支撑我的全部动力，就是开七指！开七指就能进产房了！

然而事实证明，进产房才是真正的噩梦。

我进去的时候，产房还有一个产妇，正在鬼哭狼嚎地呐喊，隔着帘子看不到脸，但那声音渗得我毛骨悚然，你根本无法相信一个成年人能发出那种惨叫。

医生让我自己爬上产床，助产士是个温柔的姐姐，不住地在旁边鼓励我，让我不要叫，保持体力，我也不想叫，但疼起来完全控制不住啊！

护士又叫了妈妈进来，给我送了巧克力和功能饮料，怕我一会儿没力气晕厥。

吃完东西，助产士让我听指挥，先不要用力，按她的指引来呼吸。可是我根本顾不上什么呼吸，只知道好痛。而且，有一种非常迫切的，想大便的感觉……

没一会儿，羊水破了。

我没法形容那种痛，真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完全没法思考，没法交流，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感受：痛。整个人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只剩下痛、痛、痛。

这种痛大概持续了半个钟头吧，助产士就在旁边喊：“快用力，开十指了！”

真的是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怎么说呢，那就是靠基本的求生欲望在支撑，我必须得使劲，因为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从开十指到生很快，总共只花了十分钟。但那种疼痛，只要经历过一次的人，终生都不愿再回首，幸好孩子平安生下来了，是个漂亮的小公主，护士把孩子抱给我看，我才知道，原来有了孩子，什么都值得了，这句话是真的。

医生把我推出产房时，老公正等在门外，他跑过来握住我的手，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那我第一次看他哭，他哑着嗓子对我说：“老婆，你太不容易了。”

宝宝出生的时候，是晚上八点，距离阵痛，过去了29个小时，天知道这29个小时我是怎么挨过来的。不过好歹，母女平安了。

不过，隔壁病床那个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听医生说，她迟迟开不了宫口，整整痛了两天，后来因为产程实在太长，怕孩子在体内缺氧窒息，又推去剖腹产了。

只想感慨一句，女人太不容易了，生孩子太不容易了，请一定要好好珍惜那个为你生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