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音未来不是一个歌手,也不是一个乐队,是一个电脑制作的虚拟的“她”。
“她”唱得很好,很感人,引起了我不少关于音乐的疑问,而且“她”几乎全部回答了我的这些疑问。
由于“她”是虚拟歌手,那么对“她”最大的质疑甚至不屑就主要集中在关于真实这个核心问题上。其实围绕初音未来可以产生无数的话题,可以特别宏大也可以非常细微。我愿意就着真实这个话题聊一聊,而且说到真实就容易牵情带绪,正好顺便发点感慨。
歌唱这件事的“真”至少涉及到了这样几个层次:
首先,是不是真唱。歌手而假唱当然无耻,属于突破底线的行为,但是就算真唱,就果然非常真吗?歌手都知道他们对于音响器材的极端依赖。他们的声音透过层层的设备、层层的过滤、层层的包装传达到歌迷那里的时候,还剩下几分“真”呢?我们为啥要追星呢?追的是歌星声音的真?未必!当这个歌星的声音与我们的热爱我们的想象我们的希望产生了激荡、产生了共鸣,爱也就产生了。同理,有人说,什么都是假的,我就觉得只有钱,钞票最真。说这个话的人其实并非真的看重手里那些真实的叫做钱的纸张,他看重的在乎的是那些纸张所代表所对应的东西罢了。咱们追的到底是那张“纸”、那颗“星”还是某个梦呢?初音未来是真唱,当然。也是一个梦,当然。
其次,有没有真情。真诚,真心很让人感动,也很容易被发现。我给儿子讲的童话故事,我从没觉得那是假的,虽然那明显是假的;我看到的某种文字、某种表达,我从来都认为那是假的,虽然就内容来说,那明显应该是真的。在我来说,就真实而言、就真诚而言,孙悟空、柯南、福尔摩斯、贾宝玉、汤姆和杰瑞、白雪公主都是真的;而一些现实中的真人,一个假字就可以概括他的小部分,大部分甚至全部分。
我去年12月31号去五棵松体育馆看了罗大佑的演唱会。我坦白讲,演唱会的前半截,具体说在《将进酒》之前,我有一种感觉,我感到罗大佑和我自己都已经不再热爱音乐了。这让我的心情变得灰暗乃至于凄惶了,我想到人生的短暂,青春的逝去,音乐的日趋乏味和不再重要以及演唱会结束后,在场的所有人必将走出体育馆开着车、打着车、坐着车奔向各自晦暗不明的前方。这是我的真实感受,与台上那个真实的罗大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本人、真人在那里。如果初音未来或者别的未来能让我产生情绪上的波澜,那么他们真还是不真呢?真在哪里呢?真感情的音乐能打动你,它是一座通向心灵圣地的桥梁,这座桥叫罗大佑还是初音未来有什么要紧?在心灵上在思维上在感情上,只唯“真人”或“真声”有意思吗?
第三,张嘴对口型是假唱,出真声而没真情也是假唱,流着泪、咬着牙、淌着汗的假唱是更假的假唱。电脑、机器没有那么多矫情要显摆、没那么多苦情要诉说,没那么多欲望要满足。他们精密、准确、聪明、无私、无限(作者按:快了!)……这么多优点你能把他们套用在随便什么歌手身上吗?电脑和人谁更复杂,看你怎么理解;电脑和人谁更“真”,也要看你怎么理解。
关于真,也不能过于认真。要是再往下聊,就快到哲学的地界儿了。我没这个兴趣。而且,以我的经验,任何问题要是谈深了,谈瓷实了,很少能引起理智的讨论,多数会招来喷子的恶言。音乐网站的留言还算挺文艺,挺抒情的;您再看看足球板块的留言,那可真够瞧的:为了我喜欢谁,你讨厌谁,大家动了多大的肝火,伤了多少的和气啊!
我认为电子音乐、电脑音乐大有未来,这丝毫也不影响我继续喜欢人声音乐,比如罗大佑等等。毕竟,陪着我度过青春岁月的是随身听、打口磁带和摇滚乐而不是初音未来。我只是想尽量拓宽自己的欣赏领域,害怕自己随着年纪增大,变得“胃口”狭窄,抱着所谓的青春记忆不撒手,对新的音乐闭目塞听,甚至对任何新东西都会产生“排异”的反应。能不能既喜欢古典音乐又喜欢摇滚乐还喜欢布鲁斯也喜欢京剧呢?有那么难吗?每一次的自我拓宽都是对丰富和感动的追寻。不追寻这个,您追什么去呢?
我去年到过一个极美丽的海边,在黄昏的涛声里,在深夜的星光下,如果要用什么音乐来衬托那无法言喻的画面,我想到了初音未来的STAR STORY。我认为十分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