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发过一篇文章 《北京男孩儿》。北京男孩儿表示“男孩儿”这称呼听着忒腻歪,还不如叫他北京大爷呢。
那么今天就先写北京大爷(dà ye)吧。
昨天,我向发小儿们征集素材,他们都说,“咱们打小儿接触的都是南城的大爷,胡同里的大爷,北京那么大,要不你还是加个定语吧。”
我觉得说的有道理,我生长在北京南城,那就聊聊我们眼中“南城”大爷的特质吧。
第一点,穿着。
南城大爷普遍极其不注重穿着,很不讲究穿,特别是在夏天。
(图片来自电影《我的九月》)
(图片来自《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大爷夏日穿搭特征:大背心儿(以图一跨栏儿背心居多)、大裤衩子。十几年前,一到夏天,胡同里的大爷们还经常“光膀子”(上身儿不穿衣服),肩膀上不是搭一条擦汗的毛巾,就是搭着跨栏儿背心儿。大爷习惯手里端着个茶缸子,出门必须要带的物件儿就是烟和茶缸子,有时还自带板凳儿。
我就记得小时候上我们院儿里聊天的大爷,通常都会自带“马扎儿”,根本不用担心板凳儿不够的问题.....
我朋友小羽说,南城大爷是露脐装的拥趸,她印象里,大爷总是爱把“汗沓儿”卷到肚脐上面,露着肚子也许是夏天最凉快的穿搭技巧吧。
第二点:爱吃,讲究吃。
南城大爷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一辈子劳苦,生活大都挺清贫的,但是,不管生活多难,不会亏嘴!可能把买衣服的钱都放在吃喝上了。
朋友“未来”说,他认识的南城大爷吃饭特讲究,过节该吃什么,节气到了该吃什么,吃饭饭桌上该有什么规矩等等,都很在意。
住天桥的朋友老刘告诉我,他小时候认识一个大爷,在天桥那边蹬三轮儿车,每天就挣十块钱,但是这十块钱要买两块钱豆腐,二两散装酒,美得跟什么似的,一张嘴就是:吃***的,喝***的!(脑补一下习惯搭配)
我很多发小儿的爸爸,包括我爸也是,一件衣裳能穿好几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好衣服,可是他们在吃上面花钱却毫不在意,兜里有十块,九块都得花吃上。
第三,口头语。
北京南城大爷说话效率比较低,因为口头语儿多。
那天我在等车,听见俩南城大爷寒暄,大概是关于拔牙的事儿。
“呦呵,您嘛去啊!” 寒暄之后,我就听见一大爷说,“您猜怎么着(轻声),我昨儿啊.....”,“我跟您这么说吧”,“我心里(轻声)说了”.......大爷说了一堆,其实就是说昨天他拔了一颗牙,觉得挨着的另一颗也松动了。但是搭配了一堆口头语儿,这点儿事儿说了半天。我在一旁听得自己咯咯乐。
提到这个“呦呵”,家住天桥的老刘又给我提供了一个梗。
他说他以前有一奥数老师,是个典型南城大爷。他们都管他叫“张佑赫”。
我一听就两眼放光,那么帅的大爷啊!韩国组合H.O.T的成员张佑赫可是个跳舞巨帅的万人迷啊!
老刘说,“嘿,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啊,是因为我们那张老师动不动就说:呦呵!见谁都 呦呵!眉毛还总配合得挑起来,特可爱,我们就叫他 张佑赫。”
第四,爱好。
(图片来自电影《老炮儿》)
北京南城大爷不仅只会“提笼架鸟儿”,爱好可多了。
下面是我朋友大宝给我总结的,
“北京大爷喜欢玩儿,提笼架鸟儿,斗个蛐蛐儿,养个蝈蝈,当不成票友也会哼几句京剧......爱好多可能受清朝遗老遗少的影响比较多,在这个脉络上,收藏也是玩儿的一种形式,收点儿玩意儿,手串儿,手把件儿,鼻烟壶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东西,就是得要那劲儿。”
“要那劲儿”说得很在点儿上,南城大爷冬天喜欢养虫儿,出门儿喜欢把装着虫儿的葫芦揣怀里,这样吃着铜锅涮肉喝着酒的时候,还能听着蛐蛐叫儿,不亦快哉。
我爸就是一个典型的爱养虫儿的南城大爷,他也特想让我分享他玩儿虫的喜悦,可我从来不正经搭理。我们家到处都是装虫儿的葫芦,他养了蛐蛐儿,油葫芦,蝈蝈儿,金钟儿,竹蛉儿......一到晚上,我们家就跟蛤蟆坑一样,叫声此起彼伏。这部分可以单写一篇《论北京大爷的养虫文化》。
玩儿虫的大爷都特别投入和讲究,有股爱钻研的学术精神。经常我一回家,就看见几个大爷聚在一起研究怎么给油葫芦和蛐蛐儿“点药儿”,因为有的虫儿“本叫”不够完美,就通过人工在其翅膀上点药改变叫声......
(我爸的手机屏保.......就好这个)
第五,脾气秉性。
我朋友说南城大爷脾气倔,有很多人好话不会好说,其实很仁义、很热心,就是表达上从不温柔( 参见《老炮儿》里的张学军)
大爷们为人处事上更讲究个“有里儿有面儿”,如果你讲礼数,懂规矩,那他会对你特热心,如果你和他说话没大没小,他真的一点儿面子不会给你。
南城大爷社交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爱吹牛。北京人本来就爱侃大山,可能南城大爷更甚吧,喝美了聊嗨了就会吹吹牛,谁都不服谁都不忿儿,我爸有句口头禅就是,“我就是不干...我要是干肯定......”
他最不服的是生活频道那些做菜的节目,每次看到都会说,“那些都是瞎弄,哪天我给你弄个甲级菜你尝尝。” 然而他每次都只是说说。
第六,关心时事。
这点也特别逗。北京人本身就比较关心时事,大爷对这些就更热衷。平时去南城的苍蝇馆子吃个饭,你就总能听到一些大爷在高谈阔论,大爷们喝着二锅头就着花生米在那儿“指点江山”,对各种国际、国家大事都要发表见地。
那情景特别逗,我想起来就会笑,小破饭桌上,人人都跟智库成员似的。
第七,方向感极佳。
前些日子我看到一条微博,说一北京大爷去查视力,护士拿小棍儿指着字母表说,“您看这字母朝哪儿?” 大爷极其认真地回答,“朝南。”
当时我笑到捶地,这也太生活了!
真的,北京大爷(大妈也是一样)似乎天生自带GPS定位系统,即使在室内方向感也是极强,描述位置不爱说上下左右,全部都用东南西北代替......
汪曾祺曾写过,“连老太太半夜睡觉嫌老头子太挤了,嘴里说的都是你往南边去点儿。”
作为南城大爷,我爸平时也是如此,有一次他在下棋,后背突然特痒,自己又够不着,就让我给他挠两下背,我用手刚挠了一下,我爸说,“你往南边儿来点儿。” 我当时就懵了......(我不分东南西北)
关于南城大爷的特点,暂时就先想到这么多,因为从小儿生活在胡同里,我深深知道大部分大爷们生活有多么不易。可我也知道他们有多么的乐天知命,多么的随遇而安,骨子里又是多么的骄傲。
“有棒子面儿就行。” 这句对白,特别形象的反应了北京大爷们的生活态度。
好在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希望从物质贫乏年代过来的北京大爷们,特别是南城的大爷们,都能更加吃好,玩儿好,再给自己添点儿好衣裳,能把这日子过得更舒坦,每天更乐呵,见到熟人能更开心地说着 “呦呵,嘛呢。”
文字源自|少女心001
封面图源自|电影《我的九月》
背景音乐|何勇 《钟鼓楼》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感谢无私给我梗的朋友们,困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