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章之前首先要说明的是,蜷川实花是一个摄影师,其次,作为一个艺术家,她才能是一个导演。把蜷川实花的摄影作品和电影作品放在一起讨论实在有些不太公平,但电影总归是一个多元的艺术体,即使不探讨故事情节,画面总归是值得欣赏、分析的,电影的画面就是作者的美术和绘画情节的一个缩影。
日本电影里的红色总是运用得十分巧妙,经常在一片暗淡的色调里跳出一个鲜红色的物体衬托出一些什么气氛——但以下对蜷川实花电影画面的讨论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相反,蜷川实花作品中习惯性大量使用红色,以至于红色在她的电影画面里“并不是能跳出画面的某个物体”,红色本身就构成了画面,其余衬托主体的颜色就不得不“各凭本事”。
关于红色的大量使用,蜷川实花的代表作大概得是《恶女花魁》——土屋安娜主演,色气满满,一个花魁的人生起伏故事。这里面的红色多到什么地步呢?就微博上前些年有个人说自己春节期间在西安驾车、因为路上红灯笼装饰太多导致看不清红灯,一夜连闯六个红灯驾照扣十二分——这就是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感受。很多镜头里的红都鲜艳得刺眼,但整个画面又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反而各种不同的红色和其它颜色叠加在一起十分值得回味与推敲。
比如这个镜头里,大色块就有三种不同的红色,其它配色为黑、绿、饱和度较低的湖蓝色,以及一块亮白。
把这些色块单独组织起来是这样的。饱和度并没有春节闯红灯那个人的配图那么高,整个画面里高亮的颜色也只有左上角那一块:
大红大绿是蜷川实花的最爱,然而这两种颜色她也总是能运用得高贵而不俗气:
这张的配色比起上一张明显更饱和、冲突更强烈,有所谓“宫廷”“皇室”的高贵感:
蓝色和红色也是《恶女花魁》里的绝配,是一种比起绿色更加清爽、是一种“夏天的金鱼”的感觉:
这个镜头的配色比较像是介于“饱和”与“灰度”之间:
当红色出现在画面前方的时候一样可以发挥突出主角的作用,就好像是鲜艳的颜色把一块低饱和度的肤色给“挤”出了画面:
有时候蜷川实花的背景还有点蒙德里安,一块红就像是故意要钻出画面那样:
如果红色只在画面中占有小小的一席之地,那就一定是精致的、妖冶的——蜷川实花爱用红色,但不会浪费红色:
另外,蜷川实花也热爱给人物打红光,红暖的环境色把人物肤色衬托得更加饱满、充斥着欲望,人物的肉体也因此变得更有吸引力:
同样的打光在蜷川实花的摄影作品里也屡见不鲜,比如这个早期对小栗旬的个人写真:
蜷川实花的电影中,大面积红色的出现基本代表着情欲、性欲,贪婪或迷惑的人性的饱和,这也是红色带给人类的主要直观感受之一:
尤其是在《狼狈》里,红色的物体常常象征着疯狂和迷幻。
嗑药过度发狂的莉莉子家里的红唇背景就像是在表现嘲讽、似乎是要张口吞噬掉她本人:
莉莉子在采访中由于嗑药致幻看到的长出眼睛的草莓:
在发布会上倒下的莉莉子,其实这些红色羽毛是不存在的,算是她“最后的幻觉”吧:
在她的镜头下,充满色欲是常态,所以红色才是主要的基调。相反,当主角露出真实内心和情感、像一个“单纯的人类”一样表现的时候,画面总是正常的:
《狼狈》里莉莉子和妹妹谈论进入娱乐圈的痛苦,以及变美的重要性的时候:
当莉莉子被男友求婚,像个恋爱中少女一样高兴地跑到化妆间向大家展示自己的钻戒的时候:
莉莉子因为皮肤溃烂、事业低迷、嗑药过度冲到街上痛苦地大哭:
以上镜头都是反应主角的“真实”心理状态——尽管日常生活中她是沉浸在一个充满情色欲望、被人性的无尽贪婪所吞噬的世界,在这些时候她归属回一个真实的自我,不管是理智的、快乐的或者痛苦的,她总归是脱离了“那个世界”。
还有《恶女花魁》的最后,日暮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重新开始,决定和身边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共度余生的时候,不论是画面颜色还是日暮的妆容都变得清淡沉稳:
(这段真是很感人的,就是“最爱你也最适合你的人其实一直在你身边”这样的一个结局QAQ)
所以在蜷川实花的世界里,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迷幻呢?
沉浸在欲望的世界的人们,真的能分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我吗?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真正的樱花呢?
图源:google images, 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