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百年》 ‖ 蔡疏

《新诗百年》 ‖ 蔡疏

《诗人文摘》 日韩女星 2017-08-06 07:21:35 701

       蔡疏,70年后,楚人,触网读诗习文十年。曾用网名,孝感动苍穹。现为某企业策划总监。

 

 

蔡疏的诗

 

 

◎春那么突然



磅礴!立春后的太阳
每蹿高一米,都加重一升磅礴

用手,一握一大把
用嘴,能尝出久别重逢的味道

我和梦还躺在露珠的杯中
就被谁叶片的手端起
.
一些花在阳台摩拳擦掌
一些蜜蜂计划把寒冷搬走

从上弦月搬到下弦月
从小蝌蚪搬到青蛙

每一条掌纹都通往春天
我用手抠出了花香和虫鸣

窗户被阳光豁然撞开
白云蓝天耳鬓厮着向前挪动

浅绿的麦田一望无际
两座山手拉手走向远方

总有一朵花先我开口道谢
总有剪短的头发向太阳致敬

路的尽头,总有深深浅浅的脚印
纠缠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春天那么突然!我稍一愣神
你就发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呆的是春风,自以为江南绿了
所有的爱会自动返青呢.

 

 

◎过年
 
小时候盼过年,盼妈妈的年饭
现在怕过年,怕拜年,怕到酒店聚餐

怕回老家,驱车盘山路如剥洋葱
剥到最后,雪融后露出母亲孤零零的坟头

诗人的天职是返乡。不必返回具体的故乡罢
何况母亲不在,哪里还有完整的故乡

每年回家,北风和南风撕扯的路上
永远有热闹的人在热闹,孤独的人在孤独

孤独更容易在热闹中产生
不上班不读书,假期也会孤独得发白

全世界都是拜年的人狂欢的人
我像一面旗帜,插在孤独的一边

风让我一会高一会低,生怕风停下来
一个人,怎么抵挡得了,这巨大的孤独

 

 

◎大年初一好

 

春节好。最好是大年初一

365天,大年初一是首都

除夕,顶多算个直辖市

初二初三等,连省会都排不上

小时候盼过年

盼的是吃,是穿,好吃好穿

全在初一粉墨登场

初一过了,新鲜劲就过了

而今天天过节夜夜狂欢

找不到过年的感觉

找不到陈老莲画的高士

全是矮子,才高啊

我依然喜欢初一,喜欢

上天赐予的第一滴春雨

第一缕阳光,植物呈欣欣长势

山与山相互点头

水与水哈腰作揖

花树们绿了祝福,红了问候

出墙的红杏,原谅了艳遇

饮一滴雨露,给腹稿沐浴

披上春风的绿衣,把爱恨情愁扔掉

不必问慈悲是什么

一对红联上的点横撇捺是

一地欢天喜地的鞭炮屑也是

初一好啊,好在

大醉有春风扶稳

忧郁可不治而愈

初一真好,好在

一直挂在墙上装进抽屉的母亲

仅需要打个小盹

就在梦里与我见了一面

母子见面,即便我开始发福

母亲摸着我的头

第一句话永远是:我儿又瘦了

 

◎野泥蒿

节日,就是用好心情
将旧日子粉刷一新
每逢春节,怀念自动刷新一次

坐在妈妈当年坐过的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才发现,太阳
已经将阳光从东边搬到了西边

院墙下,一块野泥蒿地长势茂盛
我一边采摘,一边急盼着
母亲炒的腊肉炒泥蒿喷香的味道

院墙边的野泥蒿,餐桌上母亲的野泥蒿
在我内心,不忍叫你们野泥蒿
就像不忍把返乡的游子再唤作野孩子

我怕自己“哇”地一声哭出来
心底固若金汤的怀念,在亲人们面前
颓败的老院墙一样轰然坍塌

 

 

◎春天是有良心的


春天险些被雨夹雪抢走
又被太阳追回

阳光天生好心肠
不止一次,为我驱寒送暖

春风带来的染料
刷绿了草,顺便也刷新了我

晨曦或暮色,刷新了上下班的见闻
陌生人!笑容刷新了你的脸

花儿们深谙乱中取胜之道
迎春刷新了春,丁香刷新了香

开在河沟,与开在花盆一样美
花儿是有良心的

碌碌算计的手成为写诗的手
春天也是有良心的

在天上的星子不要怕挤
挤落的几颗,有花朵的手掌接着

拱出地面的是芽孢,也是地下的妈妈
托春风捎给我的一句话

 

 

◎遥望老年

 

遥望二十或三十年后之自己

山必佝偻,河必蹒跚

人,必老了

老了,叶老归根,黑虎归山

一个手提箱

就将自己提回故乡

 

而路在翻山,山在爬坡

而月在为山坡擎灯,打更

而我安步弃车,布衣赤脚

走回我的黑虎冲

 

身高减了三个厘米

音量飙高一个八度

墨水与键盘根本不够用来吼叫

群山东倒西歪,得用虎啸

发号施令,林木太散乱了

得用鸟鸣装订成册

 

用阳光或月光兑换散金碎银

买来额上二三皱纹

吃老面馒头,摘硬桃子

身体瘦了,风骨却

硬了,用脚掌上的老茧

爱上弯曲如命运的碎石路

用眼底的幽静,爱上

极简主义的炊烟

极淡主张的白云

 

夜阅古书,或将妻儿的细鼾

从繁体挪到简体

将竖版的梦排成

横的,慢慢横进我的臂弯

偶尔披衣下床,不枉

窗前弯月这把好刀

切葱剁菜,和诗拌爱

趁机砍尽世间不平,身后功过

 

星星太古老太陈旧

余下的时光,就撕下

一页一页稿纸

拭尽星星和思想的灰尘

等岁月越堆越高

灰土越积越厚

将自己像种子一样

埋了

 

偶尔听闻人间用雷声唤我

或翻身坐起,或侧身而卧

不遇见熟稔的那片乡土

不发芽

 

 

◎雨霖铃

 

这小雨转晴适合临窗,适合中锋临帖,泼墨挥毫

纵薄雾修改田野,归鸟衔来暮色

 

窗是木格窗,地是木地板,恍若林中木屋

这木屋适合红泥小火炉,热茶煮江山

 

适合一个王维,或多个王维,峨冠博带

从体内纷纷走出来,席地而坐,陪我吟风听雨

 

适合诵诗作画,也适合说话喝茶,杯里有

伸着懒腰的茶叶,茶水可冲泡出又一个春天

 

可酡颜,可绿发,可呼呼大睡,放浪形骸

仇人三千何妨,兵临城下,待我校定这首诗

 

待用纸叠完十万八千里的爱情,乃将深衷换落花

舟楫换鸟鸣,将眉间石头,胸中块垒,一一搬走

 

愿花七两碎银,赎买向晚奇货可居的月色

愿把月亮当泡菜夹进馒头花卷当宵夜

 

偏爱北斗七星那一柄铲,凿池,植莲,稼穑,生养

在木屋周围刀耕火种,将耕地当田字格,写永字八法

 

也写世态炎凉,日月晨昏,写野草不尽,岁岁枯荣

写隔山、隔水、隔家园故亲洇开的一大片荒芜的乡愁

 

多年后,树后无妖魔,露珠是童话,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日饮菊花,沐溪泉,诗写至无辞,一首诗,耗尽平生

 

 

◎在大白菜地接头


在黑虎冲与柳树河纵横交织的坐标上
我的故乡又黄又瘦又贫又穷

幸亏有一万种野花和鸟鸣搭建的篱笆
围着母亲葱绿肥沃的菜地

能看见母亲,影瘦,寡言,低头
将西红柿、黄瓜和辣椒交替采进篮子

间或微笑,顺手采一朵菜花簪在鬓边
那一朵,是她的十四岁,也是六十四岁

被一阵风吹着,吹着,忽然就没了
吹来陌生的楼房与亲切的坟墓

再也看不到猪栏里贪睡的大白和小黑
一听到母亲开门就嗷嗷撒娇的样子

只看到地头一棵老树,呵护着它的小树
一对相好的小鸟在树巢边亲热

看到除草的人在除草,母亲的坟头在长草
一直长到我的两腮和下颌上

地里白花花的一片不是诗里李白的月光
而是像母亲一样白了头的棉花

母亲离开老屋太久太久了

剥开洋葱,还是被熟悉的味道呛出眼泪

我,一个憋了七年的饺子,包着缅怀绞碎的馅
还没跳进滚烫的锅就自先沸腾了

母亲生我时,据说正给大白菜浇水肚疼的
我的命是菜地给的,就该学包芯白菜包紧自己

终将自己还给大地和母亲。今晚的睡梦里
我肯定会泪流满面地,多喊几声妈妈

是的,妈妈,妈妈,今天晚上
一颗梦里久违的大白菜与一颗小白菜

定是一对失去联系的母子,自会交换
星星和露珠的密码,在白菜地接上头


◎天伦之晨


又是一声不安分的鸟鸣,推开窗户
叫醒黎明

早就醒来了。但只好伪装成青苔
悄悄绿着

因为你的梦
是一块打着细鼾的石头沉在海底

我习惯早起,像练声的鸟儿
你习惯睡懒觉,像花苞里的露珠

睡就睡吧,在我眼里
女儿是孩子,你也是呢

 

像两个小姐妹,露珠被花苞惯坏了
你们,全被我惯坏了

早点做好了,想叫醒你,又不忍

叫醒你笑眯眯的梦,只好将自己
变成短信,在手机里提醒你:

别忘了,旭日的鸡蛋煎好了

热在大海的微波炉里

 

 

◎喜欢你的样子

 

我喜欢你口含钥匙,春光深锁的样子

喜欢你将自己锁成一个

只容我一人居留的自治区

 

喜欢你把蓓蕾当纽扣

扣紧心花和春雷,一个偷吻

就闪电受惊花枝乱颤的样子

 

喜欢你旭日一样赖床

婴儿一样蜷在我怀里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起身

又转身抱住我的样子

 

喜欢你偶尔的小心眼

蒙在被子底下小小的哭声

我偷着把你的哭声

录下来,设置成手机铃声的那晚

你含嗔对我的后背握紧拳头

重重举起又轻轻落下的样子

 

喜欢在短信里等你

等天空把星星和月亮卷成万花筒

我醒来时,你刚睁眼

你新鲜的样子

我惊喜的样子

 

我还喜欢从前的你丢三落四

总是洗澡洗到中途,隔着门缝叫我

你快速接过我递来的毛巾,那一瞬间

含羞掩门,自顾不暇的样子

 

 

◎一片云

 

也许,笑与脸隔着

千山万水

也许我燃起的一炷香

是你头上的一片云

也许,云飘到哪里

思念就驻扎在哪里

也许思念是一口气

一口气也是一片云

也许一片心形的云

一生都在收集雨水

都在担心,体内的河干涸了

眼里的小鱼、胸口的小鹿

怎样熬过秋季或冬季

直到一片云盖在身上

直到我说出:此生

你是唯一葬我之人

 

 

◎杯子

 

夜空是杯子

刚好装下银河的波浪和星星的小鱼

我的怀抱是杯子

刚好装下液体的梦,但装不下冒泡的梦呓

一想到一生也是梦

爱就是我的大梦装下你的小梦

想到两个梦最终装进同一个杯子

——大地的坟墓,我的心就激动不已

 

 

◎天伦

 

夕阳西下,我不担心

因为你的衣衫里藏着小山

供我晚睡早起

 

长夜漫漫,我不担心

正好效凿壁偷光

凿一条通向你的幽谧小路

 

在那里捧读诗书如捧你的脸

正好发明一句名言

君子好诗如好色

 

星星挤眉弄眼,不必理会

月亮的手指一点,我这滴露珠

正好滚落在你叶片大的怀里

 

一间平房,是我们的大地

一张小床,是一小块自留地

我们一生悠悠劳作

 

种养一群花花绿绿的孩子

女孩随妈学画,男孩跟爸写诗

长相最好随妈,智商最好随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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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人就在当下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于2016年陆续刊出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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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道,本名王金祥,《诗人文摘》主编,《之道说寺》栏目主持,现居西安。作品见《诗刊》《星星》等诗歌刊物、年选及北京地铁,著有诗集《我拣到了铜》、《一根漂浮的石柱》等五部,主编《长安大歌》(陕西优秀诗歌作品选)。新作有《之道礼佛记》、《咖啡园》、《平壤记事》、《赵小娟的烦心事儿》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韩、印尼等语。参加第32届(以色列)、33届(马来西亚)、36届(捷克)世界诗人大会。

        微信:QQ4256006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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