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叉少 本文转载自:“往事叉烧”(ID:wschashao)
2012年《逆战》上映,谢霆锋提名金马奖最佳男主角。有人说:“你这次演得真拼命。”
谢霆锋说:“你可以看1997年的《古惑仔》和1999年的《特警新人类》,我他妈的一直这么拼命。只是你们一直在聊王菲,一直在聊张柏芝,你们忽略了我根本十几年他妈的没变过。一直到现在,我断了这么多根骨头,你们才开始说,原来你这么拼命。去你的!”
《特警新人类》是谢霆锋出演的第一部陈木胜导演电影。他认识陈木胜23年,主演了陈木胜的五部电影。今年陈木胜遗作《怒火·重案》上映,口碑不错。
谢霆锋说:“失去他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1980年8月29日,谢贤在片场拍《千万之王》。刚准备拍戏,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你老婆要生啦!”
谢贤啪一声挂掉电话,戏服都没脱,转身往医院的方向狂奔。本来要采访女主汪明荃的记者,一听港姐狄波拉要生了,全部屁颠屁颠跟着谢贤一起跑。
后来回忆起这段往事,谢贤说:“我四十多岁才有第一个儿子,电视台要罚我钱就罚,我不管,他出生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
一周后,小小的谢霆锋和父母一起登上香港杂志封面。
五岁时,谢霆锋去爸爸拍戏的片场玩,不小心摔倒在沙地上。膝盖上全是血,沙子嵌在肉里,谢霆锋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助理想把他扶起来,谢贤喝止住:“让他自己站起来!”
他走到儿子面前说:“不许哭!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谢霆锋停止哭泣,扒拉着沙子艰辛地站了起来。
从小,父母带着谢霆锋参加很多杂志访谈和综艺节目。他像个精致的玩偶一样摆出笑脸,活在电视机前。那时候香港杂志每年都会给谢霆锋一家拍贺年照。
一年春节,妈妈狄波拉带着他和妹妹一起拍照。谢霆锋板着脸,不肯配合摄影师摆出笑脸。狄波拉甩了儿子一个耳光:“你笑不笑?你这样很失礼,你知不知道?”
谢霆锋左脸上一道五指红印,他冷着脸摇头。狄波拉反手又是两个耳光:“翅膀硬啦你?连我的话都不听?”
摄影师被巴掌的响声惊到:“拉姑拉姑,别打了,别打了,大过年的,和儿子斗什么气。”
狄波拉拗不过儿子。十三岁那年,谢霆锋拍了有史以来脸最臭的贺年照。
成年后谢霆锋说:“最开心的童年回忆是什么,我不记得了。最憎恨的贺年照,倒是记得很清楚。”
14岁时,谢贤和狄波拉在香港离婚。
谢霆锋在加拿大念书,得知这个消息,他心里没什么感觉。16岁那年,他从东京音乐学院回香港,和英皇签约,作为歌手出道。
谢霆锋经常参加演出,可是每次在台上唱歌,他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台下的倒彩声太大了。
香港观众说:“小子,我听唱歌不会听你的,我看跳舞不会看你的,看电影也不会看你,你出来干嘛?”
“要不是你爸是谢贤,你能有今天?你就是个二世祖!”
有一次,经纪人霍汶希陪他去红馆参加前辈的演出。谢霆锋一上台,台下三万多人都在朝他丢荧光棒。谢霆锋边躲避荧光棒的攻击,边拿着麦克风唱歌。
一曲《无声仿有声》谢幕,谢霆锋弯腰朝观众鞠躬。下台时他和霍汶希四目相对,霍汶希脸上挂着泪珠,谢霆锋眼眶瞬间泛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观众这么讨厌他。他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我的出生。”
17岁那年,他拍了刘伟强导演的电影《新古惑仔》,这是他人生中第一部主演的电影。
刘伟强导演在香港是出了名的火药桶。拍《无间道》时,陈冠希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上镜效果很差。刘伟强看不下去,喊了句咔,跑到陈冠希面前,用力扇了他一耳光:“醒佐没?”
《新古惑仔》里,谢霆锋饰演少年时期的陈浩南。拍戏时他老是出错,经常NG,浪费了很多胶卷。刘伟强气得从摄像机面前跳起来,抓着大喇叭,指着谢霆锋鼻子骂:“丢你个冚家富贵,你掂唔掂?唔掂就躝!”(x你个全家富贵,你行不行?不行就滚!)
谢霆锋一直冲导演鞠躬道歉,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演戏。每次休息时间,他都在角落练习自己的桥段。
拍群殴戏时,谢霆锋突然发现,他左脚的白鞋变红了。把鞋脱下来,他发现袜子上全是血,脚踝处的骨头裸露在外。刘伟强叫他赶快去医院。
他说:“这是我第一部电影,你能保证你明天能找到三百多个一模一样的群众演员吗?”刘伟强不敢出声,他又说:“我能负得起我的责任,你给我开机。”
武术指导简单用酒精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谢霆锋就开始拍戏了。
谢霆锋坚持了六个小时,拍摄结束后被送到医院,他痛到没有知觉。医生说,手术风险太大,如果出现破伤风感染,就得立刻截肢。
医生背不起这个责任,他让谢霆锋跟院方签下一份“生死契”,才敢帮他做手术。
许多业内前辈听闻谢霆锋的事迹后,都对他另眼相看。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上,一个满头白发的前辈朝他走来,说:“小朋友,继续坚持。”
谢霆锋点头示意:“叔叔你好,坚持什么呀?我之前好像没有跟你合作过。”
他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不要紧,只要你能坚持你拍戏的态度就好了。”
谢霆锋笑了笑,结结巴巴地说:“我会的。”
他就是陈木胜。
那年,谢霆锋凭借《新古惑仔》拿下了香港金像奖最佳新人奖,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奖项。
他回到家,把金像奖摆在谢贤面前问:“你整天跟我说你拍了几百部电影,拍了几百部电视剧,那你有没有拿过金像奖?”
1999年,谢霆锋凭借《半支烟》提名金马奖最佳男主。同年,他去台湾宣传唱片《谢谢你的爱1999》,台下的歌迷疯狂呐喊,谢霆锋在台上一脸冷漠。
经纪人霍汶希很不满意他的表现。宣传结束后,她在角落找到谢霆锋,质问他为什么。谢霆锋说:“我还不习惯别人喜欢我。”
满大街都是谢霆锋的海报,谢贤有时候走在大街上,都会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儿子。谢贤和儿子几个月没见过面了,他开玩笑说:“我跟我儿子不是很熟。”
回到香港,谢霆锋花了几百万买下兰桂坊的录音室。还买下了三辆法拉利,他经常跟朋友半夜在马路上飙车。
接受《时代》周刊访问时,他说:“香港就是个大型垃圾场,没有真正的音乐环境。”TVB因此封杀他一个多月,谢霆锋没什么反应,他说:“我不在乎。”
谢贤很生气,他打电话骂谢霆锋:“你痴线啊?(你神经病啊?)”还打电话骂经纪人霍汶希:“你们把他宠坏了,你看他,现在连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霍汶希劝他收敛一点,谢霆锋切了一声,问大自己八岁的霍汶希:“你做这行才几年?”
2002年3月23日,为了赶通告,谢霆锋车开得很快。经过香港岛红棉路时,他的法拉利撞上了栏杆。谢霆锋离开现场后,一名司机在谢霆锋不知情的情况下赶来现场自首。
警方调查发现,肇事司机是谢霆锋。20天后,香港廉政公署以涉嫌红棉路交通意外“顶包案”名义,将谢霆锋从张柏芝家带走,拘留36小时。
法院判定谢霆锋串谋妨碍司法公正罪名成立,他被判处14天监禁和249小时社会服务。谢霆锋在报纸上连发6封亲笔公开信,分别写给老板、父亲、奶奶、朋友、媒体和女友张柏芝。
他写下:“我真的很好运气,我没后悔过入娱乐这一行。好多人对谢霆锋有不同看法,大部分答案都是:反叛。大家认为我入行只是玩,完全不稀罕,对乐坛不尊重,结果给人嘘了3年。当时我压力真的很大,大家不清楚我背后的经济状况,不知道有很多‘内幕’,但现在我只想跟你们说,我真的很喜欢音乐。一直以来我带给你们不少麻烦,实在对不起。”
进监狱后,谢霆锋剪小平头、更换囚衣。因犯哮喘病,他住进了独立病房。哮喘病好转后,他转入普通牢房,每天和狱友一起扫厕所、跪在地上擦地板。
坐牢那段日子,谢贤和狄波拉每天去监狱看他。狄波拉隔着铁窗看见儿子,泪水止不住的流。谢贤搂着狄波拉的肩膀,拿着话筒的手有些发抖,可是他不知道该跟儿子说些什么。
谢霆锋低下他光溜溜的小平头,不敢看父母的眼睛。
出狱后,谢霆锋宣布退出娱乐圈一段时间。谢贤买机票送他出国。
谢贤站在儿子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
同年,谢霆锋主演的《恋爱行星》上映。受“顶包案”影响,这部电影票房极差。导演林超贤和谢霆锋因此五年没有联系。
谢霆锋回国后,拍的第一部电影是许鞍华执导的《玉观音》。谢霆锋饰演毒贩毛杰,赵薇饰演毛杰的女朋友。
许鞍华觉得谢霆锋身上的”反叛“气质,很适合毛杰的人设。
在云南拍戏时,许鞍华改变了最初的看法:“霆锋的反叛不是坏,他很有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其实他很成熟了。他拍戏时非常专业,有一场戏,他要跑一段然后从两米高的地方跳下来,他只能穿拖鞋,却要毫不犹疑地跳下去。我很感动,而且他演得也很用心,我一直觉得给他的戏份少了。”
这部电影在香港上映第一天,只收获了七千元港币。《玉观音》最终票房为900万。
观众笑:赵薇是个票房毒药,谢霆锋半斤对八两。
票房失利后,陈木胜找谢霆锋合作《新警察故事》。这是两人第二次合作。之前谢霆锋演过陈木胜执导的《特警新人类》,但在当时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谢霆锋饰演郑晓峰,搭档成龙。有一场戏,谢霆锋得从41楼倒挂着身子往下坠,谢霆锋没有用替身。他从楼上迅速滑下来,可是道具组忘记在楼下放垫子了,冲击力的强度会让他摔成脑震荡。
幸好威亚组及时停住,才保住他一条小命。
结尾被吴彦祖绑架的那场戏,谢霆锋被吊在半空中,绳子勒得他直翻白眼。
陈木胜导演用call机问他顶不顶得住,谢霆锋含糊着说ok。
等楼上吴彦祖和成龙把戏拍完,他才被吊上来。这时他已经休克晕过去了,救护车立马赶来施救。
这部电影让谢霆锋拿下了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男配角。
《新警察故事》收获四千万票房后,陈木胜找谢霆锋拍《男儿本色》。这部戏让他和成龙一样,喜提香港保险公司黑名单。
谢霆锋在戏里追着吴京,吴京一脚把他从五楼踹了下去。他掉在树枝上,被冲力反弹到车上,后背着地摔在了垫子上。
摔倒的位置偏离垫子一点点,他都可能会变成残废。
香港保险公司评估认定,保谢霆锋会赔到破产。最后剧组只能远赴美国,花了六千万港币才把谢霆锋保了下来。
拍完最后一幕,陈木胜导演用对讲机喊了句“Good take”,全场的工作人员都在为谢霆锋鼓掌。谢霆锋害羞的摸了摸脑袋,说:“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一世都会记得今天的。”
陈木胜曾对谢霆锋说:“你辛苦了,后生仔。香港电影以后就靠你了。”
《男儿本色》后,谢霆锋被视为华语动作片接班人。
31岁那年,谢霆锋凭借《线人》拿下金像奖最佳男主角。他在台上拿着奖杯,摆出谢贤当年的招牌动作:“我知道老爸今天在家里看着电视,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在我心里藏了12年。我希望你原谅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没有礼貌的小朋友。可以养大一个这么麻烦的小朋友,仍然要面对大家笑脸迎人,你才是最佳男主角老爸,对不起。”
后来接受采访时,谢贤说:“哪有爸爸嫉妒孩子的。那时候人人都说他靠谢贤进来娱乐圈,不长进的小孩会当真觉得自己爸爸很厉害,但他是反叛的,反而想打倒这个印象,大家可能不理解,我非常开心。”
2011年,陈木胜为宣传《新少林寺》开通了微博。拍戏期间,陈木胜十条微博,八条都是关于谢霆锋饰演的角色曹蛮的信息。
“霆锋这个小子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即使受伤也顶住继续拍。这天不小心被马蹄踢伤脚的他,由驻场医生包扎好伤口后,又继续开工,真服了他。”
“每看一次《新少林寺》都觉得霆锋真的越来越有味道,演技真的又跨进了一大步。”
合作完《新少林寺》后,两人许多年没有过合作。七年后,两人再次合作《怒火·重案》。
拍这部戏时,《特警新人类》的主创来了次聚会。谢霆锋、吴彦祖、冯德伦、李灿森求陈木胜,再让他们拍《特警新人类3》。他们觉得自己老了,再不拍,就变成《特警老人类》了。
陈木胜说等拍完《怒火·重案》后可以考虑。
拍审讯室那一幕时,谢霆锋刚开始正常说话,突然间他大声吼了出来,现场的人吓得愣住了。这是谢霆锋临时加的角色反应,导演和现场收音师都不知道。
拍完后,现场所有人都看着谢霆锋,还停留在他的戏里。陈木胜躲在监控旁笑了半天,对他说:“你条友仔(小屁孩),还是这么皮。”
谢霆锋很开心:“我没有告诉现场任何一个人我要这样演,但是导演好像预料到我会‘搞怪’了。”
结束《怒火·重案》后,谢霆锋去北京配音时,才知道陈木胜病重。
其实陈木胜早就确诊了鼻咽癌晚期。他做了好几次化疗,身子十分虚弱,连吃东西都吃不下。
2020年8月23日,谢霆锋为《怒火·重案》配音完成两天后,陈木胜因鼻咽癌抢救无效去世。
听到这个消息,谢霆锋不敢相信。他说:“为什么一个不烟、不酒、不发脾气的人,会鼻咽癌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想:“Benny(陈木胜)导演肯定是等我完成这部电影才走的。”
今天是陈木胜导演逝世一周年纪念日。《怒火·重案》上映后,谢霆锋在首映礼上说:“这是十年以来我演过最好的角色。”
这十年,谢霆锋几乎没有在公众场合哭过,可看到片尾陈木胜三个大字时,泪水打湿了他的口罩。
那天,一个粉丝哭着问他以后可不可以多拍点电影。他说:“我跟陈木胜导演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路。我们积累了很多信任,才让我愿意为他的电影,付出我的生命。我用我的生命去赌他的每一个镜头。”
“我在拍《怒火·重案》的时候,确实也重新点燃了我想拍香港动作电影的这团火。可是失去他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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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 / 于蓝儿 ✘ 设计 / 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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