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执念不是爱情的话
在那个年代,我们经由彼此学习了生活的各个层面。例如,在熙经由我学会同性恋者的生活有时真的很受屈辱,我则经由在熙知道了女人的生活也非常不容易。而且我们的对话总是以一个哲学性的问题结束。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也不知道。
我把手机关上,本想洗个澡,但突然想吃冰凉的东西。打开冰箱一看,有一袋几乎吃完的蓝莓和一盒没剥开塑胶纸的红色万宝路。菸盒上贴着一张罹患癌症男子的肺部照片,我看了半天。这个男人死了吗?我从架子上取出饭碗,将蓝莓袋翻过来。只有一块紫色的冰块掉落下来。
那时,我明白了,原以为会一直存在的在熙和我的岁月,永远结束了。
总是按时买好蓝莓的在熙,记得我交往过的所有男人的名字和脸孔,彷彿是我恋爱史行动硬碟的在熙,四处抽菸的在熙,只会挑选不合适的男人交往的在熙。
在熙教会了我,无论多么美丽的岁月也不过是剎那而已,而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为了手术后躺着的在熙,「我」笨拙地煮了海带汤,在熙替他安慰前来向家人揭露「我」是同性恋的工学院学生时,两人透过对方「作为同性恋生活,有时真的很惨」、「作为女人,生活也像乞丐一样」,而达到了相互理解。
—两者之中,肉质更透明的是比目鱼,想起来很容易区分,更有嚼劲的是石斑鱼。
—那么从今天开始就叫我石斑鱼吧,很有嚼劲。
—不,我就叫你比目鱼吧,因为能看到内在。
爸爸正在和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女人一起打羽毛球。爸爸和情妇与我想像的完全不同,两人的脸长得很像,彼此像拼图一般和谐。甚至,两人此刻的脸上还流露出爸爸和妈妈一起生活时从未见过的安静神情。如果是陌生人看到,甚至会以为妈妈和我就像是来处决善良的男女主角的恶人或债主吧。我永远不会忘记妈妈当时看着他们的表情,似乎天地都停止运转,是无法用四十八种情绪来解释的某种东西。就在那时,我第一次了解到,某些感情纹理无法简化为绝望或痛苦,那是由爸爸与他的情妇共享的那种奇怪的寂静而生出的感情,又像是压抑着即将沸腾或爆裂的情绪。
二O一九年的六月,首尔的光化门如何?二O一九年六月一日,立场极端不同的团体聚集在光化门和市政府一带,甚为壮观。酷儿文化的庆典活动、抱持反对立场的首尔市残障人士共鸣分享庆典、大韩爱国党的太极旗集会,三者同时举行。在手持彩虹旗的酷儿文化庆典参加人士到达之前,残障人士人权论坛的紫色、太极旗集会中太极旗和星条旗的红色和蓝色、保守基督教团体标榜的爱情粉红色等色彩交织,完全就是首尔这座大都市的「酷儿地理学」的极致体现。你的床被什么颜色覆盖?你的床能被这里允许吗?现在你的床被放在广场中央,想要抢夺的人和想要死守的人之间的争战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在书写和修改这本书的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变化。宪法裁判所判决堕胎罪不符合宪法,从此堕胎「罪」不再存在。HIV PrEP(暴露爱滋病毒前预防性投药)的处方得到了食品医药处的核准,开始以高度感染危险人群为对象进行医疗保险支援。对于总是晚半步重现社会的作家来说,在适应我所属的社会如此迅速变化的事实,可能让我觉得有些吃力,但作为一个市民,我非常高兴社会的发展速度快得无法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