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我，你的眼睛会怀孕

在2016年的春晚节目中，谭维维的《华阴老腔一声喊》算是个另类，它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粒石子，涡纹渐开，神气十足，让人眼前一亮，成为独步鳌头的“这一个”。那种好，是往心里钻的。喜庆，热烈，昂扬，奔放的这个节目，无疑成了春晚最大的亮点。

　　不过，平心而论，这只是相对而言的成功，是一种缩水的成功。如果你是通过春晚第一次见识谭维维和她的华阴老腔，那么，我要说，其实，她还有更精彩的一个节目，叫做《给你一点颜色》。当然，跟《华阴老腔一声喊》相比，其音乐节律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那些歌词，那些表述深刻悲悯情怀的歌词加上华阴老腔粗犷豪放的深厚底功衬托，越发显示出巨大的感染力，带给人全新的艺术享受。
　　实话说，当我第一次在东方卫视看到《给你一点颜色》的时候，情不自禁被震撼了。它真的给了我一点颜色。我从来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叫人大吃一惊并一瞬间就能喜欢上的音乐和演唱。它在第一时间就给我好感，让我心里装满了真实的快乐。无论是谭维维的纵情演唱，还是那些六七十岁艺人老哥们儿的恣意配合，都给人十分厚实的满足感。浑厚的黄土高坡上诞生的华阴老腔真是一个精粹，一个珍贵的稀有之物。认识它之前，你不会想到民谣和摇滚的精到结合，居然能够产生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艺术品。谭维维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我和它在偶然中相遇，它却给了我真实的欢喜和长久的回味，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真的，它击中了我们什么？为什么看过一遍还想再看一遍？每看一遍都会激发出巨大的心理能量？
　　一开始，随着民俗器乐合奏的响起，老艺人一声“伙计们，抄家伙……”叫人倏然就屏住了气息，凝固了眼神，接着是咱们熟悉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的民谣，由几位老艺人满带味道地喊唱出来，然后，还在过门儿阶段，谭维维不像其他歌者那样只是站在那里等待起唱的那一刻，而是十分欢快地跟那同台演出的几个老艺人互动，她双手拍嚓（即铜钹）的顽皮模样，一霎时让我忘了她的真实身份，那纯粹就是一个跟老者嬉笑耍闹的女孩嘛。但是你别急，当过门儿完了，谭维维扯开了嗓门儿，一声“女娃娘娘补了天哪——”，我们的耳鼓就亮了，我们的眼睛就亮了，我们的心也亮了。通过这一句，这独特的乐调，一个崭新的精神世界出现在我们的心里。短暂的新奇过去，我们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进入了那一连串的排比递进似的气场里，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直逼心田，让你喘不过气，叫你无地自容，尽管你想说“这并非我一个人的过错”，但是你说不出，你张不开嘴，你知道有些事根本无法分辩，不能保证绝对的自我纯净。谭维维歌里所揭示的，披露的，鞭挞的，你明白，他明白，大家明白。都知道怎么回事，都无能为力，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哲保身，退避三舍，各人自扫门前雪或者竟然连自家门前的雪都懒得再扫。世界的模样不是我们所期待的模样，但是我们已经熟悉了，习惯了，默认了，无所谓了。是啊，天不蓝，地不绿，犀牛没了角，大象没了牙……这些，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并不能做什么来保证这些不再发生，所以我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从来没有因此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反而还显得十分从容，无动于衷。正因为如此，在谭维维这一连串的呼吁、质问声中，我们才猛然惊醒般，震惊了，感到事情的严重了，为这首歌所表达的正气和真实而真心折服了。虽然说实在的，一首歌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些非人性的现象并不能因此而灭绝，但是，毕竟，还有人通过这样一种形式来提醒你，警示你。这样的作为显然是符合我们的主体趋向的，是应该引发人们共鸣并尽量身体力行、为改善生态环境尽一份绵薄之力的。这是该首歌曲在精神层面上给人不可或缺的启示意义。
　　另外，该首歌曲在艺术层面，也是值得称道的。像谭维维粗放式婉转型兼而有之，忽儿阳刚豪迈，忽儿阴柔百转，把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演唱统一在了一起，让人耳目一新的同时，产生了源自内心的注重与探究。这样的效果无疑是成功的。它最大化地缩小了歌者和观者的心理距离，把一个节目演绎得生龙活虎，劲爆火热，有声有色。是在空前苍白平庸的文艺节目中崭新的收获，不但给人精神层面的感触和激励，而且还在艺术层面给予观者美好的享受，激发起观者由衷的共鸣。不仅仅是当下，就算是你隔上些时日，一旦再回想起来，那份深沉有力、大气勃发的艺术感染力，仍然不减，犹如第一次聆听感受一样。如果你有时间，再一次打开收藏的这首歌曲聆听，心里的惬意就满满当当的了。这个感觉是如此美好。我十分享受这个感觉。所以只要是得闲，我就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欣赏。每一次都会引发我深切悠长的共鸣和联想。
　　给我灌注一些力量吧，让我汲取一些营养吧。每每通过视频欣赏着谭维维他们激情迸发的合作，心里就会做如是的呼喊。萎靡的生存状态委实是需要补氧、充气的。而这样的音乐与歌唱，真的是一种震撼。
　　每每注视那五位老哥们儿——拉月琴的，拉二胡的，用栆木块儿在木凳上使劲儿击打的，敲击梆子的……一个个摇头晃脑，神情他们一个个是那么“嗨”，真切表达，自然传神，豪放不羁，原生态，纯天然，无机巧，不做作，呈现真，呈现美，呈现自我。那种憨厚朴质，乐观风趣，怡然自得，都紧紧地吸引了我。他们一举手，一投足，一扬眉，一张嘴，都是力度，都是个性，都进入了忘我的境地。瞧着他们，我就忍不住心旌摇荡。能够做一件事情到忘我的境地，该是怎样了不起的一种生命状态啊。通过这些老民间艺术家亢奋、激越、接地气的表演，我充分领略到了传统民俗艺术的无穷魅力——无庸讳言，民俗艺术给予人们的精神作用本身就不可低估，而它一旦和富有现代气息的摇滚艺术相结合，就更加魅力四射，叫人深深沉浸。谭维维和他们精诚合作的《给你一点颜色》，就是一个成功的范例。
　　2016.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