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充满未知，我们无法预见前路是坦途还是险峰，焦虑的种子由此萌芽。30岁、40岁、50岁……人们在不同的年龄面临不同的成长和困境，生发不同的起心动念，各自收获生命果实。
这一次，我们走向聚光灯后，对话她们，探寻其内心隐秘的角落——她们是永远好奇、过了就全抛在脑后、50+的闫妮，是与过去和解、很喜欢现在的自己、40+的张瑶。从她们的多重身份中，从她们不同年龄的光彩中，从她们坦诚、真挚的自白中，我们看到了生命的纠结与豁达，也投射出不断与生活和解的自我。
也许，当焦虑来临，如果我们选择直面而非回避，那么不仅会找到与之共存的智慧和勇气，更能“为这个世界创造一些闪闪发光的价值”。
如果把所有女演员的职业生涯都画成曲线，你会在其中一眼就看到属于闫妮的那条，因为它太特别了。
34岁，凭借《武林外传》走红；38岁，以《北风那个吹》里的牛鲜花一角，斩获飞天奖和金鹰奖，并且戏路越发宽广：从家庭主妇到厂花，从女总裁到鸡娃妈，特别是这几年，接连不断地产出好戏——《少年派》《装台》《亲爱的爸妈》，闫妮把中年女性这个在大众认知里非常模糊的形象，演出了各自的独特模样。
甚至在接近50岁的年龄，她还因为减肥减出了脱胎换骨的感觉而出圈。
今年51岁的闫妮，用她自己的方式，描绘出一条低开高走的人生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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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就全部抛在脑后
闫妮要演外婆啦！这句话简直自带流量。
“能演这样的角色，对我这样一个年龄的女演员来说，是很荣幸的事情。”
《私奔的外婆》，极具反差感的剧名，视角独特的女性公路剧集，闫妮一人分饰两个角色：外婆和姨婆。安分守己一辈子的外婆忽然离家出走，5年后，姨婆和外孙女追随外婆的脚步，一站站探寻外婆的心路……
《私奔的外婆》海报
“接这部戏的主要原因是李樯老师（知名编剧），我们认识时间很长，一直说想合作一次，这个剧本他写了近两年的时间，中间不断地给我发相关的东西。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探讨，有很深的思考，那么，其他的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51岁的女演员闫妮，早已分得清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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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有亮点，对演技有挑战，合作的人在不断思考，这些都是重要的。“之前接拍《装台》，最打动我的是，女主角在全剧台词都非常少。这样的表演，我自己懂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挑战，这种挑战可能观众看不到，但作为演员，我知道要在里头寻求到一个怎样的东西。”
《装台》剧照
去年播出的《亲爱的爸妈》则是不同的类型。“女主角是一个京剧名角，作为演员去演另一个演员，这又是另一种难度。”
直到如今，闫妮仍然会在刚进组时焦虑，如何进入角色？
“如果让做其他工作的人以演员的身份在剧组待几个月，他们根本适应不了这个环境、这种痛苦和压力。去尝试，慢慢找到感觉，最后做到笃定，用最快的速度去完成这个过程；而且还要把自己独特的闪光点展示出来，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演员最追求的东西。”
演出自己理想中的“千人千面”虽然很难，但这仍然是演员自己可以左右的事情；而在这之前和之后，更多的时候演员其实无能为力，因为——“演员都是被人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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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0年考入兰州军区政治部战斗话剧团，到1999年主演第一部电影，闫妮跑了十年龙套，又演了六年情景喜剧，最终凭借《武林外传》一路走红。
“每个演员都可能有没戏拍的时候，成名之后也还是要被人选择。你特别想拍一部戏的时候，可能制片人或者片方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但这都是作为演员要经历的东西。”
《武林外传》剧照
然而，过去了，她就全都忘了。在朋友们的评价中，“迷糊”是闫妮特别常见的一个标签。“过了，就全部抛在脑后，我甚至都想不起来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了。”
在艺术面前没有私交
闫妮和邹元清，是演艺圈里很特别的一对，既是母女，亦是同期活跃的演员同行。
“我们经常聊工作聊得非常尖锐，对于艺术的追求，对我来说就是对真理的追求，所以大家不要留什么余地，互相有话直说，这样，我们才能在艺术上不断去探讨一些直接的状态。”
在互联网时代，弹幕盛行，评论演员、评论剧情，到了高潮情节，密集的文字甚至会把画面遮得严严实实，成为观众看剧集的一大乐趣来源。
那么，弹幕评论的主角如何看待这些意见？“如果大家的意见特别集中，我会关注一下，但这种东西是没有标准的；提出来，是大家希望你更好，但一个演员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你自己内心应该有一个角色，你对她的认定，可能跟观众高度一致，也可能有分歧，一切都需要你不断地去完善自己。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我觉得就是这样的。”
无论面对谁，在任何时候，闫妮在演戏这件事情上都有自己的坚持。
除了编剧，李樯兼任《私奔的外婆》监制，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俩人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争吵，闫妮总结起来一句话：“在艺术面前，没有私交。”
《私奔的外婆》剧照
碰撞时刻都可能发生，李樯每天都盯在现场，经常为一场戏如何理解，李樯和闫妮各执己见，最后演变成电闪雷鸣的场面。“有时候我的语言表达都比较混乱了，后来李樯就跟我说，你以后不要说，演一遍，你演就行了。”
闫妮记忆犹新的一个细节是：“有天拍一场戏，这场我们一直在争论，结果，戴头套的时候，我还没有白头发；拍完了，一摘头套，好几根白头发（出来了）！化妆师直说，姐你可千万别再着急了！”
“我们一场戏都不会放过，我们都非常的执着，想要达到自己想达到的那个地步。”
一直以来，无论是小角色还是绝对女主角，闫妮其实都在她所描述的这种执着当中，特别想做好，于是尽全力去做。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状态，那这样真的好吗？闫妮也在思考。
“近几年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更加宽广和开阔一些？很多东西是没有标准的，你的追求可能也只限于某一方面，我的这种状态是不是可以再改变一些？”
我是好奇心伴随一生的人
如果能穿越回20岁，闫妮一定会对当时的自己说：“闫妮儿，好日子在后头呢，好好干，别着急。”
从默默无闻，到一炮而红、持续发力，无论处于哪个阶段，观众眼里的闫妮一直在进步，而她也格外享受这种不断前行的状态。“我不会给自己打分，因为对这个没有概念，可以确定的是，我一直在追求完美的路上，追求10分的路上。”
拍完上一部戏，闫妮休息了半年，在西安享受了一段安宁的日子。进山，住在深山里，早晨在鸟鸣声中醒来，感觉到自然之美，也感觉到人的渺小。
“秦岭山里住着很多有意思的人，他们的生活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们一直在纷乱的世界里，进山就像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让我很感慨。我那段时间经常进山，跟这些老师聊天，有什么困惑，都会问他们。”
“一位老中医跟我说，你应该是越老越吃香的人，让年轻人看到你生活的状态，看到你对生活的一种追求。”
许多事，在和“老师们”的交流中变得清晰；闫妮的一些想法，也越发笃定。
“我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固步自封，因为我是好奇心伴随一生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要去更多地了解这一切，永远新鲜，永远好奇。”
20岁时在央视歌曲比赛中夺冠，以歌手身份出道，却在备受瞩目时遭遇迷茫，主动淡出歌坛；机缘巧合之下开始演戏，逐渐成为一名专业演员，一演就是十几年——张瑶看似顺理成章的故事背后，实则体现了她丰富柔软、逐渐成熟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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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力旺盛的20岁到平和笃定的40岁，张瑶从放弃歌手身份的无奈和不甘，到能够直视人生的每一段经历、从容成为今天的自己，走过的是一条不断认识自我、理解生活的路。如今的她认为：“人在经历很多事之后，会想通很多问题，慢慢与自己和解。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也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最重要。”
演出当代职业女性的焦虑
最近，张瑶参演的《林深见鹿》和《妻子的选择》双剧齐播，她也是第一次在作品正式播出时认真看自己的戏：“这两部戏在我心里非常重要，它们烟火气十足，都是表现35到40岁都市人群的生活，特别是女性面临的现实问题。”
《林深见鹿》剧照
张瑶在《林深见鹿》中饰演的刘映霞是职场中的女强人，家庭里的顶梁柱；在《妻子的选择》中饰演的情感专家齐妙，对他人的情感问题头头是道，却对自己的婚姻处境束手无策。
在诠释人物的过程中，张瑶也对当代女性现状有了更清醒的观察：“今天的女性和以往不同——一边面临着巨大的工作压力，要在职场叱咤风云；一边还要成为优秀的妻子和母亲，多重身份的处理都是比较耗费心力的。她们不仅要做好工作，还要找寻家庭和事业的平衡点，但平衡其实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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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剧《私奔的外婆》中，张瑶饰演的窦晓静清高要强，母亲的“私奔”让窦晓静意识到了自己的狭小和自私，最终找回了平凡生活的美好。
张瑶通过人物，解读出了生活中“悲伤的喜感”：“之前我也演过一些有喜感的角色，但这次在窦晓静身上，是一种悲伤的喜感，包裹着生活的苦涩，更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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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瑶近年来饰演的很多角色都映射着类似的苦涩与真实——《女心理师》中产后抑郁的詹璐，《你是我的城池营垒》中走出阴影、收获幸福的商人邢克瑶，都收获了观众的情感共鸣。
面对当代职业女性的焦虑，张瑶也有了更加现实的理解：“焦虑解决不了所有问题，过度焦虑反而会让女性在感情、婚姻、职场中成为一个‘讨厌的人’。当问题降临，正面沟通、适度取舍，可能才是适合当下的出路。”
自己曾关上唱歌这扇门
张瑶出道时的第一身份是歌手。2000年，她在央视《新视听》歌曲大赛中夺冠，2001年获得MTV-CCTV音乐盛典新人奖，代表作《有你相随》风靡一时。但在备受瞩目之后，她和她的声音却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回忆起当时的经历和心情，张瑶很坦然：“因为当时唱不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太多——期待唱片销量高、打榜成绩好，希望歌迷能满意，想迎合市场做音乐，很多选择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初衷和热爱。”
2004年~2005年，“超女”横空出世，让张瑶觉得整个音乐市场都换了玩法：自己也曾是“选秀”出身，却突然和游戏规则有了距离。几乎同时，唱片公司斥巨资为她打造的新专辑《七天》，结果远不如预期，张瑶也与期待中的状态背道而驰。
她依稀记得当时的心态：“所有人都对我有很高的期待和预设，但结果并不是我们想要的。这种期待加上不符合预期的结果，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创伤和挫败，所以不想再唱歌，也不想再提唱歌这件事。”
音乐之路黯淡了，张瑶在失落中选择逃避。直到2006年，她的事业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机缘巧合之下，张瑶在顾长卫导演的电影《立春》中饰演光头女孩高贝贝，由此走上演员之路。“是《立春》救了我的命，在挫败中给了我一个机会。”
起初，在很多人眼中，张瑶是歌手，演戏只是玩票。但张瑶审慎地把演戏当作新的专业看待，索性调整了“战略”，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很少唱歌，专心演戏，彻底成为了一名演员。
这时，她开始重新审视内心的声音，反问自己还喜不喜欢唱歌，想不想出专辑。所有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对于音乐而言，上天从来没有关上过这扇门，是我自己给关上了，就像把一件心爱的宝贝用柜子锁起来，不愿意打开。但现在我已经能面对唱歌这件事了。”
2021年，张瑶发行新专辑《我看见月亮的时候就想起你》，不大张旗鼓做宣传，只真真切切地唱。她重拾对音乐的爱，直面自己原本不愿面对的歌手身份：“这张唱片也算是给自己和音乐一个阶段性的交代。”
新唱片中，张瑶在歌曲选择上有了发言权，无所谓销量，有了更加轻松自然的状态：“唱片公司还挺纵容我的。但我今天在音乐上的这种任性，反而是因为多年来的演员身份带来的底气和筹码。所以我会继续认真演戏，做好一名演员，同时还是会唱歌，但唱歌是我自己的事儿。”张瑶由此结束了“逃避歌手”之旅，她也在新歌中道出心声：“我相信坦白、有心的人，一定在有爱的地方结束旅行。”
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演艺事业渐入佳境，如今年过四十的张瑶也在以更平和的方式经营着生活——放慢节奏、认真演戏，同时用更多精力关注身心健康、陪伴家人，用张瑶的话说，她逐渐收获了一个“自由散漫”的自己：“曾经我对自己比较严格，如何身材管理、戏怎么演、学习各种影片，都有很高的要求。但最近不一样了，我觉得这和年龄过了40岁有关。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活的重心一定会有变化。”
2021年，张瑶接拍了四部戏，紧张的节奏让身体发出了预警，带病工作、意外骨折，都让她开始重视健康：“365天里我拍了320天戏，其中一部戏的三分之一时间我都在生病，就是好不了，这种状态让人非常沮丧，工作质量也很差。我的身体已经发出了这种信号，所以不再希望自己那么拼。其实每个人都一样，无论孩子还是成年人，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一定要健康，否则很难有能量去面对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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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瑶对于“自由”和抵达自由的方式，有着自己的理解：“每个人对‘自由’的定义不同，很多人无法抵达自由是因为想要的太多，所以要管理欲望值。好比演戏对我来说是一份工作，我认真对待这个过程，但不再对结果做太多期待和预设；而自由的前提是自律，在管理好欲望的同时，戏来了，要好好拍，心无旁骛，但内心不再有焦虑和担心。”
如今，40多岁的张瑶享受着当下的状态，不依恋过往，不寄托未来，更不因外界的评论和期待而恐慌：“现在外界很难影响到我，只有我能影响我自己。我曾经是一个歌手，现在是一名演员，以前的成绩并没有很了不起，未来也充满未知，所以我经常对自己说：过好今天。”
在拍摄《私奔的外婆》时，张瑶最大的挑战是要分饰中年窦晓静，以及马尾辫、粉裙子的少女窦晓静。少女戏份拍完后，张瑶再三叮嘱导演：“后期制作千万不要做过分夸张的磨皮处理，希望呈现给观众的状态自然、不做作。”
《私奔的外婆》剧照
这就像今天的张瑶面对曾经和现在的自己，心态诚实、坦然：“我不后悔自己在每个阶段过着当时该有的生活，没有拧着——20岁时精力充沛，四处游荡，非常开心；现在同样开心，简单、随性，这就是40岁该有的样子，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摄影/章超
策划/张婧璇、李津
造型监制/Christ Zou
形象/Selina Wang
妆发/王靖（东田造型）（闫妮）、周延泽（张瑶)
采访&撰文/厨花君（闫妮）、郭蓉（张瑶）
统筹/王禹斯Lily
统筹助理/ kailizheng、张珂
服装助理/April瑶、康康、小一、鲎鲎
新媒体编辑/Tim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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