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蓓:第一次录音时我妈跟着去,长发的高晓松老狼都来劝,阿姨我们不是坏人~| 夜读

叶蓓:第一次录音时我妈跟着去,长发的高晓松老狼都来劝,阿姨我们不是坏人~| 夜读

辽沈晚报 内地女星 2017-12-04 16:15:59 813

来源:一席(ID:yixiclub)


我说这些音乐

是陪伴他们一起成长的

包括叶蓓你在内

只是你在中间是一个演唱者




流浪途中爱上你

叶蓓


我出生在北京。妈妈是拉大提琴的,她和我爸在文化馆排练认识时,我爸拉小提琴。


 

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大我5岁。在6岁那年,妈妈说你也可以和姐姐一样弹钢琴了。那个时候,我坐在钢琴前面脚还够不着地。




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我严重喜欢流行音乐。那个时候我妈妈是音乐老师,她每个学期有200块钱的预算是用来买磁带给学生们上音乐赏析课的。所以每次在开学之前,我妈妈都会带我去家门口的新蕾百货商场,去柜台挑磁带。我从众多的欧美、港台流行音乐里面挑最喜欢的。

 

那个时代听音乐是磁带的时代。磁带断了都是用胶水粘上之后在台灯下面烤一烤,这样听起来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划痕。我记得有一盘磁带是那英学唱苏芮的歌,那张磁带叫《不变的心》,封面上她是戴了一个墨镜。磁带的封面上用的并不是那英的名字,而是叫苏丙——是为了误导很多购买者。


 

好多人都好奇,说你是如何走上歌手这条路的。说到这儿,又得说到我妈妈了。我的姥姥住在鼓楼那边,离北海非常近。我妈那天骑车回我姥姥家的时候,就想去母校中国音乐学院找找记忆,所以她就路过中国音乐学院附中的门口。那天特别神奇、特别戏剧化的是,学校门口贴出来一个招生简章,说要招新一年的学生。所以,我们两个人就成了校友了。

 

后来记得考中国音乐学院的时候压力非常非常大,当时我就跟我妈说,如果考不上怎么办?我妈说,你要是第一年考不上你就第二年考,第二年考不上你就第三年考,直到考上了为止。后来我想那我就努力考吧。那一年全国招生,我们那一届招了6个人,我是唯一的一个北京考生。

 

在考学的时候我妈妈就跟我说,她说你18岁上了大学之后家里就不管你了。所以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我就觉得可能真的是要独立了。当时我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要先做到经济独立。

 

后来我的第一份工作就去了酒店大堂给弦乐四重奏伴奏。这个第一份工作大概持续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基本上把北京东边的酒店都弹了一遛。因为是假期,所以从早上酒店的早宴一直弹到晚上吃完饭之后,大概是10点钟。我记得一个小时是12块到15块。

 

后来我觉得颈椎好像就不太好了。我就跟我自己说,这个事情第一它不是你自己的专业,第二,是不是能够凭自己正儿八经的声乐专业再去闯闯天下呢?我就梦想着我是不是应该去一个地儿唱歌。

 

当时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不知道怎么去唱歌。这时候我爸就说那你就看看《北京晚报》那个中缝的广告栏。然后我就看中缝广告栏上写的是某某俱乐部招音响师、招歌手,然后招电工、招管工什么的。

 

应聘之后,晚上就开始去俱乐部唱歌了。前两份工作都持续也就不到两个星期吧,就被炒鱿鱼了。那两个地方的经理说,你不太适合在这样的地方唱歌,你唱得虽然好,但是感觉太学生气了。

 

后来我终于找到一家不嫌弃我的俱乐部,叫百灵,它在北京新源里的一条小马路里头。这个百灵俱乐部基本上晚上没有什么客人,所以对我来讲最好的一点就是,我可以经常换想要唱的歌。


 

有一天,高晓松和郑钧他们就去这家百灵俱乐部了。那一年是《同桌的你》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那个晚上他们是来消费来了。我们艺术总监就介绍我说,这是高晓松。当时我还不是特别认识他,他说他是写《同桌的你》的作者。那之后我就给高晓松留了电话。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我就跟室友说,我说今天遇到了写《同桌的你》的高晓松,他说让我帮他录小样。室友说小样是什么呀,我说我也不知道小样是什么。但是我说高晓松说小样就是给大明星们学唱之前录的最初的那个版本。我说那也挺好的,反正我就等他电话。

 

过了一个星期,中午在宿舍吃饭的时候,我的室友又问我,怎么着了?有下文了没有?我说完全没下文。她说那你得去给他打一电话去。其实我这人不是特别主动积极的人,就是成天笑眯眯不争不抢,玩得高兴就行。但是她就鼓励我,逼着我去打一个电话,说没什么的,不行就算了。

 

然后我就去楼下公共电话给高晓松打了一个电话。果不其然,他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丢了。后来我们就约了去住在阜成门的小柯家录小样。

 

去录小样那天是一个下着雪的星期二,路面还是很泥泞的。当时我跟我的主课老师请了假,我说要去流行音乐圈,要给他们录小样。我老师说那你去吧。

 

那个时候的小柯也是晚上在饭店里面弹爵士,他弹琴特别好听,白天就在家里面作曲和编曲。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录的第一首歌的小样是《青春无悔》。录完女声部分的时候,高晓松就跟老狼说,老狼,你得加油了,小叶唱得太好听了。之后就录了第二首和第三首。


录完了《青春无悔》女声部分的小样之后,彼此就又失去联系了。

 

之后的一个暑假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出境,我去的是泰国和香港。我记得在香港的酒店我给我妈妈打电话,我妈说高晓松给你来电话了——这中间隔了一年半的时间。我说那找我什么事,他说那几首歌等你回北京之后正式进棚录音。

 

接下来那几天我就开始幻想着录音棚的样子了。我小时候听过一盘磁带是张蔷唱的,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张蔷在那盘磁带的开场音乐中有一段独白。大致的意思是说当你现在听到这盘磁带的时候,我已经在遥远的澳大利亚了……然后背景的音乐是海边的声音。

 

所以我一直在想着录音棚一来可能是草搭的,二来应该是在海边面朝大海,四面是那种空空的感觉。等到真正去了录音棚之后我发现,好像是一个很冷静的样子。


 

后来老狼跟我说,这中间未联系的半年,有一次在他的那个车上又听到这盘小样的时候,当时这盘小样所有的男声部分已经确认了角色了,有刘欢,有小柯,有老狼,还有零点乐队。女声的部分好像一直没有找到能够取代那个录demo的女声的那种感觉。还是狼哥说了一句:“为什么我们不能启用新人呢?一定要用出了名儿的吗?”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就频繁地去录音棚录音。每次高晓松进棚约我录音的时候,他都会把电话打到我们家座机上。电话铃一响,我爸就在那个屋开始听我说话了,说到底这个青春期是什么样的男生给我女儿打电话?高晓松在电话里头那个声音还挺性感的吧。

 

他先是说小叶,晚上录音。我说在哪儿啊,他说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晚上八点钟录音。我说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我怎么去。他说你就自己来,给你报销出租车费。

 

我爸就说,为什么这录音都是在晚上录音?后来我妈和我爸相当一段时间都非常质疑这个人,说肯定不是好人。所以每次吃完饭之后到了我要去录音棚的时候,我爸就跟我妈说:你得跟着你女儿去录音去。

 

到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时候,进深黑黑的一个楼道里面两个人就依次出来了,远远地就要过来和我拥抱。拥抱之后,后边一看还有我妈跟着呢。后来又有几次,他们说阿姨您怎么又来了。

 

因为他们那个时候的装扮是穿着军绿的外套,头发长长的,脸上有点青春痘,还有一点剃不干净的小胡子,穿着一个铆钉的鞋。我妈说过来看看你们录音是什么样。然后高晓松跟老狼后来依次跟我妈说:阿姨,您以后就别跟着来了。这么晚,我们负责给她送回去,况且我们也不是坏人。特别可笑。


 

之后有一天,晓松就又介绍了一个人给我认识。他说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的大学师兄,早年出国去了美国。叫宋柯,是做珠宝生意的,特别有钱。在我的想象中这是一个高帅富的形象。

 

有一天宋柯就来到了录音棚,映入我眼帘的这个人跟想象中特别不一样。一来有点黑,背影走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内八字。牙也不是特别地整齐,但是说话特别特别有意思。他很自嘲。他说我英文也不好,我英文是德州口音。说我也不是做什么珠宝生意的,就是在那摆了一地摊卖点首饰。

 

看到他手里捻着那份合约之后,我就觉得特别没有说服力。我想我这人生第一份合约难道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签吗?所以当时有一点点的怀疑。但是又特别怕人家觉得我好像是不是对这份合同不是特别地信任。所以当时我就说,啊,要签合约了。他说你看不签你吧,也不合适,为了这张唱片我们还特地成立了一家公司,叫麦田音乐。



我说那要签合约,我得知道咱俩合不合,您属什么的呀。他说我是属蛇的。我说啊,您是属蛇的,跟我的完全不合。后来他扑哧一下就笑了。他说我又不跟你搞对象。这个就是我人生的第一份卖身契,签给了麦田。

 

之后过了大概一年半的时间,我爸就说你这孩子怎么干点什么事都不跟家里人商量,他说你抽屉里那份合约要是违约了之后得罚两百万,那咱们家还不得倾家荡产了。

 

当时我就是这样一个在家住的大学生。后来我们在宣传这张唱片的时候经常会去大学做宣传,大学生特别喜欢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南开大学,演出是在晚上,下午我们就去了做直播。我们麦田当时租了一辆吉普车,车上塞了好多人,有唱歌的歌手,还有企划宣传什么的。高晓松开车。快到那个目的地的时候,发现前面这条路变成一个禁行线了。当时时间都快到了,说这条禁行线怎么办呀。

 

高晓松说没事,说天津警察特别好说话,你就直接把车开到警察跟前问路,一看是外地牌照,他就肯定给你指一条光明大道。然后我们就歪七扭八地开到交警的跟前了。那交警一下来之后说,同志,对不起,您违反了交通规则,您得在这儿站岗40分钟。所以顶着大太阳,高晓松就在南开大学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上站岗,站了40分钟。


 

还有一次是我们去上海的复旦大学。记得当天下午和刘欢、老狼试完音响之后,大家都分散各处,去操场上玩的玩,弹琴的弹琴。那段时间对我来讲最大的一个烦恼,就是永远不知道演出的时候穿什么。通常都是头天晚上把一大堆衣服全都给抱到床上,然后一件一件试。试完都不高兴之后,刨堆就睡觉了。那天晚上的演出最后我穿的还是白衬衫和牛仔裤。

 

晚上到差不多接近入场的时候,我跟我同事要去复旦的那个礼堂,结果那个场面已经无法控制了:人山人海的,真是有一点一层一层人很夸张的样子。

 

我们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到了入门的那个地方,还没有工作证。保安就说不能进去。我同事跟他说,她真的是在台上唱歌的,你不让她进去今天晚上就没人唱歌了。那个保安特别地认真,说她看起来太不像歌星了。


 

我们那个时候周围的人的感觉都是学生。都很童真,做事很认真,对理想有自己的想法,那种感受都是以功利为耻、以理想为荣。记得当时麦田音乐打出的一个口号就是“做良心音乐,为人民服务”。

 

你看现在你们都笑,但当时我们觉得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


 

2000年到2010年之间,我和老狼还有朴树,我们就都被签到华纳了。在华纳的时候就各自发展,各自出各自的唱片。在那样的一个时间段里面,还是在去参加一些电视的录制,一些商业活动,包括一些颁奖礼。基本上是唱着重复的那些歌曲。

 

再过几年,晓松就搬到美国去住,狼哥就婚后生了个小孩,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那段时间其实我就有一点点地感觉到,好像事业进入了一个新的瓶颈期。有一点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真正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实际上当你真正回归到生活的时候,发现生活也并不是你想如意就如意的。所以在那个阶段里头,心是有一点点疲惫的。

 

2012年的时候,在五棵松的万人体育馆,因为高晓松作品音乐会,大家又齐聚到了一起。我印象很深的是下午走台的时候,小柯就左肩右斜背着一个包过来了。然后坐在台上就开始自弹自唱,唱他的《冬季的校园》。

 

当时我心里还是蛮感动的。我想他是一个人来的,也没有带同事,是一种真真实实朴朴素素的很令人向往的生活。那个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已经不是很多了。


 

在台下第一排的位置,我就跟狼哥说,哎呀,咱们也真的是没想到能来五棵松演出。因为五棵松是一个万人体育馆,它对票房的压力其实是很大的。然后老狼说,是呀。他说今天我还跟我们家人说,你看,怎么着吧,我们也来五棵松演出了。

 

当天晚上,我选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唱《白衣飘飘的年代》的时候,我看到舞台上的尘埃缓缓地飘落在我面前,一个熟悉的背景音乐的前奏响起来。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们的青春、我们的歌儿、成长的遭遇、迷茫和多年后的再次相聚,脑海像过电影般,心里一下子非常非常复杂,我当时就,就哭了。

 

我也非常想克制自己。我说今天台下的每一位观众都是来听你们的音乐的,这些音乐是陪伴着他们一起成长的,包括叶蓓你在内。只是你在中间是一个演唱者。就是在当天那样一个演出中,有那样的一种复杂。

 

现在我给大家唱这中间的一首歌,这首歌叫《纯真年代》。



 

想起了纯真的年代

你给我最初的伤害

还有那让我忧愁的男孩

别问我爱会不会老

这些事有谁会知道

你还像昨天那样的微笑


夕阳下我向你眺望

你带着流水的悲伤

我记得你向我挥手的模样

别问我爱会不会变

这些事有谁能预言

请给我个回答 就像你当初看我的双眼

……

 

后来我就意识到以前被唱片公司保护的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全球的唱片业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现在听音乐都是在线上听了。面对实体唱片的一种消亡,包括爸爸妈妈的年迈,再加上现实生活中的一些困惑吧,我自己越来越焦虑。所以这时候我就开始真的问自己:为什么你在这样的一条成长的路上会逐渐离自己远去,好像迷失了自己一样?

 

后来有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一个朋友介绍我去上了一个关于信仰的课。大概在两年之后吧,我就找到了我的信仰。所以在有了信仰的那个时候,我就经常跟自己说,要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决定的背后,是不是你的思路是清晰和明确的,不要再去糊里糊涂地、不经判断地做任何事情了。

 

在那个时间节点,我就跟我自己说,好吧,你要开始再做新的音乐了,虽然在之前你已经做了几张唱片,但是不是一个很勤快的人。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做一两首歌去满足一下市场的需求,但是我最终跟自己说的是要做一张唱片,不要给自己有一个简单获得的机会。


真正踏实下来做作品的时候,好像人也就慢慢地找到自己了。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严重失眠。那段时间每天早上起来,我拉开窗帘之后就觉得特别地不高兴。我就问自己:是不是以前快乐的日子就不再回来了?是不是你的前半生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快乐?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当我决定一首歌一首歌重新开始创作的时候,因为我需要血淋淋地去面对自己,我需要去看到自己内心中的一个真相吧。那个过程其实还是很残忍的。但是当我一首一首疯狂地去创作的时候,我发现可能在眼睛的交流中的那种恍惚,逐渐地找到了一种坚定的感觉。

 

这幅画是我画的,因为在创作的过程中有的时候会画画,有的时候会写字,有的时候也会写诗歌。我是希望能够在一个美好的状态中去探底,已经到了最底部的那个不好的情绪,希望得到一个反弹。所以这张唱片《流浪途中爱上你》,讲的是成长和蜕变。



其中里面有一首歌,是写给我的好朋友的,她也是一个艺术家。在我情绪不好的时候,她基本上是天天陪着我。这首歌的名字叫《红蜻蜓》。因为蜻蜓一生要经历十几次的蜕变才能够飞出水面,我想人生可能也是这样。经历过那些黑暗之后,我想就更珍惜光明吧,尤其是那种纯粹的感觉。

 

在《红蜻蜓》这首歌里面,我用的是中国的五声调式:宫、商、角、徵、羽。到了这个年龄所决定交的好朋友,我们都是很纯真的,是一种纯真的方式。我们已经规避掉了成长中的一种物质的需求,一种虚荣。所以在她过生日的那一天,我说我要写一首歌送给你。这首歌就像是我们纯真的一种纪念。


 

我想所有的成长最终都是要回到原点,我现在就把这首《红蜻蜓》唱给你们。


晚霞中的红蜻蜓

飞到哪儿都是家


晚霞中的红蜻蜓

就像梦里吹过的风

……

去飞呀去飞呀

夕阳里去飞呀

没有你没有了我

却拥有一片永远的天空

哪怕飞进了黑夜 

……


我要的音乐是有温度的,我也希望它是善意的、美好的。在这个专辑录制最后的结尾中,我跟我的音乐上的合作伙伴说,我想要加入大自然的声音。他说是什么样的声音呢,我说我要有鸟的叫声,有海的声音,有风的声音,包括知了的声音。我就拿着麦克风,举着手臂在寺院啊那些地方收录了很多鸟叫。

 

我觉得一张唱片,可能在完成的这个过程中,我更希望它是送给我自己的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是经过我所有精心的表达和描述的。我想人生可能就是这样,就是一场走过,我想认真地走过是赋予生命更多的一种意义。


人生可能就是这样,就是一场走过

取消

感谢您的支持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文章地址:

用户邮箱:

打赏金额:USDT

点击”去打赏“,即可进行打赏支持本文章哦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