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小妹
采访 | 周小妹
编辑 | 赵嘉婕
供图 | 李诗韵
从‘台前’到‘幕后’
有一个叫李诗韵的人
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
和广阔的世界过招
天躺时间
▲阿隐的家宠李小吉
见面那天,阿隐坐在轮椅上,被她妈妈推着。相比以前,她好似更「圆润」了些。
让阿隐停下的,是一场始料未及的跌倒。
「有一天外出工作,我要拿一份资料给同事,走楼梯下去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了,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趴在地上了,当时就感觉自己的脚巨痛,反而到了晚上好像没什么事情,可能是我耐受力也有点问题。第二天,喷了一些云南白药,我照常去做评估工作了,到下午才发现脚肿的跟猪头一样,而且又再次感受到强烈的疼痛。同行的卓老师看到就提了一句:‘如果只是扭伤,喷完云南白药以后是不会继续肿的,你的脚肿成这个样子,肯定有问题。’后面我就去医院做检查,好笑的是,我妈还帮我拿错别人一张骨折的片子,害我以为怎么这么严重,换回正确的片子一看,医生也惊呆了,‘原来你真的是骨折啊’。整件事就这样,我一直以为是很小一件事,原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是‘天躺时间’啊!就暂停一下也不错。」
万万没想到,「豆腐隐」还是个乐天派。
脚受伤以后,阿隐的出行变得颇为艰辛。她感叹,轮椅成为必要的出行工具后,小区内的无障碍环境是否友好就尤为关键。
我推着她找合适的采访场地时,发现根本无法做到用轮椅轻松到达,因为小区内不存在无障碍坡道和相关设施,面对满地「豪华美观却毫无摩擦力的」瓷砖,我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来确保阿隐和轮椅的安全(毕竟轮椅是借来的),深怕一不小心就对她和它造成无法挽回的「二次伤害」。
▲阿隐
瞬间,我明白了许多伤健人士不愿出门的原因。或许,对普通人来说,抬腿迈门槛,迈5公分、10公分、15公分,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一个坡道差1公分的距离,有的轮椅可能就上不去了。1公分都至关重要,现实就是如此。我们都忘了,无障碍是为了让有需要的人独立起来,不需要靠任何人帮助自己的设施。
若非亲身经历,她不曾了解坐轮椅出行究竟有多难,亦无从习得作为一个「轮友」的生活技巧,这次「天躺时间」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感。
遥远的相似性
▲阿隐在西北俄博梁边缘无人区
非要在阿隐身上提取一种成分的话,周笔畅绝对是最富有的那一项。今年四月,《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二季上线播出,选秀类的节目通常会营造一个「选手的命运由粉丝左右」的氛围,即通过投票,粉丝们可以帮助选手完成出道的梦想,阿隐就是勤勤恳恳「打投组」的一员。「吃饭时,感兴趣可以看看你欣赏的人(易立竞)访问我喜爱的人(周笔畅)。」「周笔畅的‘我’很好听,也可以支持,哈哈哈。」「我是属于那种没有欲望去接机,只会用钱支持她每一个作品的粉丝。」
「我喜欢周笔畅,大概是因为‘遥远的相似性’吧。我们都是狮子座,血型都是A型,都不喜欢粉红色。我知道周笔畅这个人是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告诉我,《超级女声》里有一个人跟我很像,出于好奇,我就去看了下那个选秀节目,就后来也成了她的粉丝。她俘获我的点有几个:一是她的歌声,是我个人很喜欢的声音;二是她很真,虽然不太愿意跟人家袒露自己的情感,但挺有孩子气,很真诚,她有2句slogan,“Do you love yourself”和 “Smile like a child”;三是她本身作为一个音乐人对待音乐的态度,我也是很喜欢的,她会不断精进自己,她会用16年的时间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一直在坚持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周笔畅让我知道,我可以有自己很不喜欢的东西,但是我要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对自己和对身边的人。」
看过一张周笔畅的采访照,阿隐与早期的笔笔真的极为相似。她习惯将头发铲的很短,穿着打扮偏「中性」,脸上总是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点儿「非典型女生」的意味,就感觉拽拽的。
▲十年前在天园家综时的阿隐
惊喜发生在2019年。工作原因我同她在海南三亚「朝夕相处」过一个月,有些许「小夫妻搭伙过日子」的既视感。每日下班后,我们会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在摊位上假装很熟练的挑拣一番,最后却不得不随手拿一些而悻悻离开。回到住的地方,阿隐变成了「煮饭机器人」(我不大会煮饭,她平日虽然也很少煮饭,但为了我们的伙食,也是操碎了心),她真的很有探索、创新精神,煮饭花样特多,那年的中秋节,她一人竟倒腾出了十个菜,赐名「中秋十餐」,别说,色香味俱全,挺像那么回事儿。由于吃的过于健康,那一个月,我也成功掉了5斤肉。
这是阿隐的强烈反差,看起来「粗糙」,实则包裹着细腻、纯粹的表达,在生活中,有自己的专注与固执。
一种玄学
▲阿隐主持自己策划的活动
「高三把一个纯黄色写着‘熊出没请注意’杯子一直放桌面,标识明显,当时有些同学叫我‘仁仁’(熊仁的意思)。大学第一次班级开会,要每人自我介绍时,让大家叫我‘阿仁’,但刚好有个男生名字就是这个,我脑里突然出现‘隐’这个字,便说那我叫‘阿隐’吧,自然契合,就一直这样了。」
「关键在,自我介绍时,停在我叫‘李诗韵’,总觉得很奇怪,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说起这个,我当时是想到‘大隐隐于市’,很多年的某天,我突然惊觉,隐这个字含着‘急’,就提醒自己,要隐忍而不是急。」
未曾明白,自我介绍是李诗韵的奇怪点。不过,印象中,隐忍缄默的范本属实不会与阿隐产生联结的。故而,当她嘴里蹦出‘不急’这个字眼,一度令我错愕。
「还在项目点的时候,我曾经对某一个新上任的项目管理层有些看法,就咨询了一个督导。他当时问了我一句:‘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做一个揭竿起义取而代之的人还是辅助新帝解决问题的人?当一个人情绪到达顶峰的时候,你说的话就很像一根箭直直的射中对方的心上。’听到这句话,我当时停下来了。一是我会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是否在推动事情的有效解决;二是我说的话原来会伤害到别人。我开始思考团队到底是什么?」
「后来会意识到团队需要合作,我也需要改变跟别人沟通的模式,至少不要随意放出那支‘箭’。督导的这些话好像一颗种子,到后面我自己做主任的时候,有个同事会哭着对我说:‘为什么我每天要被你骂,就算你是一个主任,你凭什么‘骂’我?’后面发现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作为一个管理者有做到一百分了吗?那我凭什么去‘骂’别人呢?」
▲阿隐(左二)与同伴在机构年会上合作演出
置身其中的时候,阿隐并未觉察到那支‘箭’,直到抽离出来,作为一个「观察者」,才逐渐意识到这个事。她开始将「失控」包裹起来,引向改变,尽量不在人群中随意「出走」。
这些年,阿隐确实冷静、克制多了,时常一本正经胡说十道的样子还有点儿可爱。
不偏科‘匠人’
▲阿隐(二排右四)与北斗星社区营造专委会
面对工作,阿隐严谨、果断、有想法,精力旺盛,做事井井有条,并且极其投入。
「我伴随广州社工站(家庭综合服务中心)开始到现在的10年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一人成团;期间变换了‘N’种身份,从一线→助理主任→副主任→主任,基本上是1.5年一变换而走;更多时候需要左右开弓达到‘N’种工作内容平行,包括项目立项、经验沉淀、公益慈善、服务研发、督导培训等;输出了60+份服务技术方案,尤其2018年家综要签五年时;前后参与了10+个督导评估项目;还有统筹过2个公益慈善项目和4年机构大赛;目前拥有7个获奖作品。」
她不断适应变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成就一些了不起的事儿,那份快乐是畅汗淋漓的,随之而来的成绩相当耀眼。
▲阿隐(右一)在深圳第八届慈展会
比如,与同事共同完成的《增权视角下青少年与社区文化的碰撞——以青少年culture run项目为例》、《如何打造社区原创绘本》分别获得2017年度第三届全国社会工作微课大赛中实务案例奖和二等奖;《“TEEN同行”青少年共建共融友爱社区小组》、《多方联动,还她一个美好生活》案例入编中国社会工作学会组织编写的“青少年事务社会工作系列教材之一”《青少年事务社会工作案例》。
她没有止步于此,做着更多的新尝试,还写了一些提案。
阿隐好像总是能找到自己能做好的事儿,她具备和他人相互成就的积极力量。
宇宙的善意
▲摄于腾格里沙漠的北斗七星
「宇宙对我很好」几乎成了阿隐的口头禅。与她交谈,会发现她的周围充满了善意的人和事,而这些人和事组成了她的宇宙。
「我记忆力比较差,很容易忘记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会谨记重要的有善意的事情,尽量记住好的事情,因为,不知它们什么时候会给我带来力量。就拿读研这件事来说,就是去看望林诚彦老师时,听说华农要开第一届MSW,刚好那一年我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做,心想报一下吧,到后来觉得报都报了就去考一下吧,就考上了。包括粮满羊城项目也是,就当是宇宙哄了一下我,我会有动力继续做下去,最后,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我们机构的筹款成绩也很不错,2020年项目筹款总额超过18万。」
「我喜欢东西不多,但会明显地、固执般喜欢着。我喜欢星空、橙色、数字十。从未想过能在一个名字带“星”、logo是“橙”的机构连续工作十年。」
▲阿隐策划的活动海报中均有自己喜爱的元素
「我的岗位变迁一直都比较快,从一线到天园助理主任到元岗项目副主任到总部研发部的位置,北斗星好的事情我都有机会碰上,它也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机构,一句话总结大概就是:我见证机构成长,机构支持我成长。」
「一路走过来,我生存的空间和关系允许我做自己,对我来说这是最大的善意。」
显然,她也不会吝惜去向他人表达善意。
听闻我睡眠不好时,她会‘直球式’的塞给我一个安眠灯。「有一段时间我睡得不是很好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就给了我一个红色的手环,我一直戴在手上,它就代表一种力量。所以,当我听说你睡眠也不大好的时候,我会送给你那盏灯,我想,你比我需要它。」
▲腾格里沙漠星空与阿隐
同事忧心于未来的生存空间时,她会笃定的安慰,「虽然目前看起来很糟糕,但是我觉得会过去。你看,这个行业正在由刚刚毕业的一些年轻人从头书写一个行业的未来,其他行业已经是固定模式了,尤其像老师、医生,发展路径已经很明晰,没有一个行业像社工这么特别。」
她递给别人的善意总是很真实,不带任何表演成分,更不掺杂一丁点儿‘工业糖精’。
采访前,我对阿隐有诸多好奇,基本上可以用‘一万个为什么’来概括。比如,为什么觉得别人叫她全名是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喜欢数字10?为什么反应那么快?为什么可以将每件事都做的那么出彩?‘这个家伙很神奇’是我对她的初印象。当然,每个对阿隐有所了解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评价。
这几年,我与她的交集还算多,我们一起去过几个地方,一起做过几件有意义的事情,江西牵手计划是我感受最深的一件。她能在很短时间内将脱贫攻坚有关的各项工作安排的妥妥当当,什么节点由谁做什么事情,一清二楚,目标感非常强;她很有担当,会包揽一切难且杂的事情,尤其是各方协调沟通的部分;工作之余,她很热衷于搜罗各种美食和好玩的地方,然后带我们一起撒欢。怎么形容呢?就是,跟她一起工作,感觉很舒服又有趣。此外,她写标书很厉害,有不少技术方案是将近满分的。其实,她在很多项目身后提供了莫大的付出和支持,像一个‘幕后推手’。或许,她的‘作品’远比她的名字响亮,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是个‘大神’的事实。我认为,她是一个完全有资本凡尔赛的人。‘这个家伙很有料’是我跟她有更多接触后的二次印象。
令我‘瞬间破防’的事情是那盏灯。离开家乡和父母,异乡孤独是现实而具体的,正是她的善意之举,支撑起了我内心最易瓦解的部分,成为平凡日子里的小确幸。原来,‘这个家伙很纯良’。
谢谢阿隐,这次深度交谈,我发现她不仅有棱角,内心也有柔软的点。还有许多她的故事未能一一呈现,敬请谅解。最后,很期待她下一次再带我‘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