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文：Donald Au

摄：Ken

Hair: Terry Yeung @ Corner

Make up: Cyrus Lee

「我很想2018年可以唱回情歌。因为由数年前开始，我好像成了卖鸡汤的人。」的确，数近年的《青春常驻》、《过客别墅》、《叮噹可否不要老》，不知道是唱片公司的安排还是冥冥中自有主宰，张敬轩彷彿成了正能量的代言人。然而新年伊始，他还是带着唤醒心灵的新歌《缺》回归乐坛。身处逆境、面对未知，人少不免感到恐惧、无助，甚至被情绪毁灭灵魂，那麽人应如何自处，方能逃出困境？

卖鸡汤的人

「唱歌就像写食评，你一定要先试食，才能清楚地告诉别人那道菜有多好吃。所以我一定要先消化歌词中的内容，才能在台上有说服力地为观众演绎。但其实这是很痛苦的。」而《缺》的难度正正在于它也是一碗心灵鸡汤。「很多时候，面对难关，我们会习惯寻求帮忙，希望别人拯救自己。在信仰上应该是这样的，正如我每天回到家中，无论多累也会祈祷。但在现实生活当中，我觉得是无法假手于人的。」诚然，在逆境之中，朋友可以鼓励我们，但所能提供的实质协助往往比我们所渴求的少。人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力，打断门牙和血吞，用双手开创新的局面。「每一次考验都是一个新的起点，让人重新出发。与电脑一样，每一个毫秒都不断在纠错，在错误中建立新的基础，将来运行得更畅顺。」

那麽，面对难关和未知数，张敬轩是如何走出困局？「与感冒一样，你必须要经过鼻塞、喉痛、发烧的过程，没有一种解药能令自己马上痊癒。」面对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just let it be，就等时间过去。

捡拾灵魂碎

演绎《缺》的时候，张敬轩叩问自己的灵魂深处，打捞出沉淀已久的情感碎片，把自己的经历化成歌曲中的情绪。「譬如歌词开头是『当天这道门合上』，首先要回忆被拒绝的经验。」在张敬轩的生命中，他最在意的一次被拒绝的经历是他首次自荐做歌手而失败。他当时投考广州一所着名的音乐学校，为了在面试时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他穿上衣橱中最漂亮的一套运动服，脚踏当时正火红的Air Jordon运动鞋。面试要唱一首流行曲，一首美声。轩仔没有学过美声，便以自己擅长的戏曲取代。「那几个老师皱着眉在听，然后着我回家等消息。」回家途中，张敬轩竟在一条小巷被几个小流氓捉着，痛打一身，抢去他的外套和球鞋。「我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梦想而面试，就是这样赤脚走回家。几天后，我收到电话通知：面试失败。我称这为双失的经验。」

这次经历之后，张敬轩恨别人，也恼自己──「为何社会上有这样的流氓？为何我家中不是有权有势、没有保镖护送我去面试？为何穿这对鞋也像有罪？为何一定要学习过传统音乐才能通过面试、不可以纯粹是我很喜欢音乐就能入读？然后你会恨自己，为何自己当初不好好学古典音乐。这是挣扎的必经阶段。但若你没有受过打压，又怎懂得挣扎？」的确，生命的本能，就是愈挫愈勇。

「这些看起来是很微细的情感片段，但当你重头回顾人生，惊觉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所失去的东西时，就会觉得很沮丧。」这就是张敬轩这几年来做音乐的过程。偏偏如此撕心裂肺的演绎才最能让观众共鸣。就像上次演唱会时，他与谭玉瑛姐姐合作演出《青春常驻》，排练的时候他已哭了许多次，更担心在台上会彻底崩溃。导演却说这就好看。「但舞台就是一个如斯过瘾的地方，你一定要全情投入，真实地生活在台上。如果要用真实的我才能Inspire观众，那我就这样做吧。」

 向时代致敬

《缺》是张敬轩本年的新专辑的第一首派台歌，Mac Chew的编曲走复古风格，为听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我觉得香港的广东歌到了一个瓶颈位。香港很多编曲人有热诚有实力，但编曲愈趋公式化。」在轩仔成长的八九十年代，不少歌曲的编曲非常有标志性，一起前奏马上知道是哪首歌。因此张敬轩很想藉着这张专辑，为广东歌带来一点新的启发，想知道粤语流行曲的旋律交到马来西亚人的手中，会有怎样的效果。「Mac Chew早在九十年代便为广东歌手编曲，他本身是一位优秀的爵士音乐家，编曲很有个人色彩，例如在间奏中加入转调，令歌曲层次丰富了很多。」至于听众对此有多关心，或者有多少人听得出来当中心思，轩仔不敢抱太大期望。「但至少在我的音乐中要有这新鲜感。」

除了新鲜感，显然也出于个人情意结。因为Mac Chew在1996年为天后林忆莲做了《感觉完美》这张大碟，「我觉得是编曲上其中一张最具革命性的粤语唱片，时至今日也不会落伍。」新专辑正是对天后的致敬，从星马各地找回《感觉完美》的编曲人和乐手，亦翻箱倒柜找出当年的乐器，重新拼凑记忆中的质感和厚度。「这些珍贵的乐器能重见天日，Mac Chew也很高兴，很享受这次编曲的过程。」

轩仔如此热爱《感觉完美》，那在六月的演唱会中，会化身「降两度」演绎吗？

「在许多年前的拉阔变奏厅的林忆莲之夜中我有翻唱过，但实在太难驾驭，毕竟那是李宗盛先生为林忆莲度身订造的，而且在我看来已上了神台，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次的《Hinsideout》演唱会，是轩仔第一个以翻唱为主轴的演唱会，张敬轩本人反而成了成特别嘉宾。「2014年的《Live in Passion》是很张敬轩本人的，但这次会呈现另一个我。例如是我受哪些音乐影响、听哪些音乐长大的。亦有一些歌曲是『如果我的唱片中有一首这样的主打歌就好了』。」

旧梦有你和应

都说张敬轩念旧，录音要用旧乐器，录音室要打造成欧洲怀旧火车厢，开餐厅也要开仙后餐厅。「很久以前已想开一间这样的餐厅，毕竟我是在民歌餐厅唱歌出身，许多前辈如罗文、哥哥、小凤姐等，都是在利舞台等餐厅成长。但近年香港太缺乏这些摇篮。」近年韩流席捲全球，正正是因为艺人训练有素，唱歌跳舞面面俱到。反观香港歌手有的未毕业便匆匆签约出道，唱片公司的训练又寥寥无几，自然难以独当一面。「香港艺人在台上没太多表演。这一辈的新人像一个歌唱得不错的卡拉OK比赛参赛者，不大着重台风、眼神、与观众的交流等，缺少一种风范。但风范是要训练出来的。在这些表演场所浸淫出来的艺人，会学懂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打动观众的心，吸引他们的眼球。希望能藉此训练出新一代的超级巨星。」仙后餐厅早前招聘表演者，应徵的人络绎不绝。「不少人说原来一个小小的舞台是会吃人的，站在台上，你会不知如何自处，好像自己一切的魔法突然消失。」

经过一番资料收集，轩仔最终决定做一间有香港旧情怀的餐厅，把全港第一间旋转餐厅的氛围延续下来。轩仔笑言，昔日的仙后餐厅非常大胆，「1967时许多人一个月人工不过百多元，但其法式圣诞大餐竟索价每人三十元。还要在67暴动后开幕。」餐厅开幕后，每天门庭若市，其中许多人当年也曾到访过仙后旋转餐厅，如今来到轩仔这裡重温旧梦。「但他们已不记得旧时的模样。其实我们也不完全了解，只是凭着一些相片来重组当年装修的色调和气氛，但我会再复古一点，走四五十年代香港的情调。」

叮噹总会老，散聚也有时。幸好还有张敬轩，让岁月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