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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说过，杀人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捧杀，一种是棒杀。

譬如窦唯，因为他曾经的辉煌，受到山呼海啸的拥戴，即便今天星光不再那么璀璨，他仍被一众热爱他的人“仙化”。

 所谓传奇，不止要有高度，更要有他的无可替代。

1988年窦唯加入黑豹乐队，担任主唱并创作词曲演唱的《无地自容》、《Don'tbreakmyheart》等成为乐队经典的曲目，使黑豹乐队一跃而为华人在世界上专辑销量最多的摇滚乐队。

《无地自容 》是黑豹乐队第一张专辑《黑豹》的主打歌。

这首歌由窦唯首唱：人潮人海中 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 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那种青春不羁，那种洒脱叛逆，配上令人血脉贲张的曲风，张扬着前所未有的个性色彩。一经问世，便如狂飙一般席卷了歌坛。那时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唱着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很多男生动辄嘶吼上几句一吐胸中块垒。

九十年代初，中国的经济大潮正风起云涌，但中国人在思想与爱情上并未全然解脱束缚。压抑、苦闷、彷徨让无数年轻人找不到情绪的出口，而一曲《无地自容》则淋漓尽致地宣泄了一种桀骜不驯的个性主张，成为那个年代青年人的心灵写照，同时激励了很多年轻人走上摇滚之路。

一首歌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和印记，窦唯作为黑豹的主唱居功至伟。

黑豹火爆到什么程度呢？参加《星夜故事》访谈时，高晓松曾经说他当时和窦唯同场演出过，窦唯一出来，全场都炸了。

那时他是整个乐队无可争议的焦点和灵魂人物，眉清目朗配以冷峻的表情，细腻多变张弛有度的唱功佐以激情四射的电吉他，他就像一道炫目的光芒，瞬间把舞台点亮。

摇滚精神代表的是什么？不是招摇过市般的哗众取宠，不是表面倔强骨子里妥协，而是内心与眼睛一样透亮，让脚步跟得上自己的灵魂。

1991年离开黑豹乐队，组建做梦乐队。

那是黑豹的巅峰期，但他说离开就离开了。

1993年初，他和何勇，张楚共同被魔岩唱片签下。那时张楚的歌像诗，何勇的歌像酒，窦唯的歌像散文，三人各有所擅，都是少年才子，人称魔岩三杰。

1994年5月他发行了自己第一张个人专辑《黑梦》，据说是大陆第一张概念专辑，歌、词、唱腔、思想一气呵成，堪称中国流行音乐最顶尖的几张唱片之一，摆到国际上都可以底气十足。

但后来窦唯表示自己对这张专辑并不满意，因为那时的他心意迷乱，《黑梦》本身就是那个时候他内心世界的真实映射。

黄立行曾说过自己无意间听到了窦唯的《黑梦》，当时整个人都呆掉了，因为太高级。

他称赞窦唯的音乐既有中国风又融汇了西洋的感觉，不只是随便玩玩那种，能听的出来很有研究。

1994年12月窦唯与张楚、何勇、唐朝乐队赴香港“中国摇滚乐势力”演唱会。

那场演唱会，大陆的音乐第一次令香港燃烧，迄今为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那一晚的红磡，座无虚席，在所有沸腾的人群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中国摇滚呐喊出了空前绝后的绝响！那是他们三个人共同的巅峰之夜！

彼时，窦唯穿着一身黑西装，剃着短而干净的小寸头，眼神如寂静而深邃的海洋，波澜不惊，在舞台上吹笛子的模样全然不像个唱摇滚的少年。但他当晚掀起的飓风仍让二十年后的歌迷东西莫辨。

多年之后何勇调侃：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

张楚还在唱“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何勇还在不停地嘶吼“找个女朋友，还是养条狗”，窦唯却已经十几年不再开口唱歌了。

人在大潮汹涌中很难不被裹挟而去，亦如在残酷的现实压力面前，很难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张楚后来频现各大大小小的节目和音乐节，他有张专辑叫《一颗不肯媚俗的心》，这样的心声定是他骨子里的呐喊，但有时为了活着，我们多少人皆匍匐于尘埃里。

当年愤怒而犀利的何勇也已变得眼神平和，憨态可掬。因此有人对此痛心疾首：

如果当年敏感而诗性的张楚是鲜活的，那么现在的张楚确实死了。

如果当年愤怒而率真的何勇是正常的，那么现在的何勇无疑疯了。

而窦唯呢？真的成仙了吗？这两年人们经常拍到他的一些画面，有的是在地铁上，有的是在面馆里，或闭目养神，或旁若无人地吃着面。面对身材走形，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他，有的人不禁惊呼：当年那个翩翩美少年，在摇滚乐坛上叱咤风云的窦唯哪里去了？这让很多热爱他的粉丝感到偶像的幻灭。

他淡然回应：“清浊自甚，神灵明鉴。”

但也有人针对窦唯穷困潦倒，不够体面的说法，予以反驳：现在的他活得比谁都体面！

所谓“体面”，在世俗的眼里，应该是物质充裕，精神富足，地位不差吧。但窦唯，并未具备俗世意义上的“体面”。在我看来，他最令人尊敬的地方是：他始终是他。当太多的妥协成为所谓“智慧”的托词时，他仍秉持着骨子的倔强。在这个物欲横流，鬼话连篇的社会，当太多的人活得面目全非时，他仍是自己。

既不昂首，也不俯就，只做自己热爱的音乐，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活得如此随心所欲的他，自然赢得很多身不由己的人的艳羡：窦唯已经“成仙”！

摩西十诫里面有一个规定，就是不要给神做雕像和图画。因为一旦给神做了雕像或者图像，你崇拜的就不再是真实的神，而是神的偶像。

但我们喜欢臆造偶像，盲拜神灵，在他们身上寄托我们尚未达到或者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梦想。

从黑豹出走，一直到现在，他的形象一变再变，风格一变再变。

《山河水》专辑是窦唯音乐风格转变的开始。在《山河水》中听不到极富旋律性的主唱，取而代之的是窦唯的随意哼唱。这段时期是他挣扎在表达上的一个时期，他开始觉得“表达无用”。

但一个浮躁喧哗的时代多么需要痛快淋漓地表达。

叔本华说：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而他选择的这条路势必要与孤独为伍。

也正是从这个阶段开始，到如今，窦唯进行了许多音乐的先锋性实验，并且以多重的身份，完成多张专辑的录制，其数量在国内音乐圈，无疑是当之无愧的No.1。

今年3月16日，窦唯发行了自己新的专辑《山水清音图》，这与其他歌手动辄铺天盖地的炒作相比，这张新作仍然是零宣传、零推广，而且只有一个独家售权的网上销售渠道。

它给人的听觉呈现，就是那种溪水潺潺、山峦叠翠，清风徐徐的图景，信步期间，古意盎然。去掉了音符化，整张专辑仿佛是一张张泼墨写意画，令人流连忘返。

多年前《人物周刊》采访窦唯时问过他，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音乐意识太超前？他说“我不觉得是超前，相反我们好像有一点返璞归真。”

窦唯在离开王菲之后，曾经也有不少凑热闹的人请他出山，借机炒作。即便那几年他确实缺钱，但他一概拒绝，到后来，他更加不屑参与，他有他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他去的都是圈里熟人的场子，他越来越安静，话越来越少，只和很熟的人聊几句。

包括现在他的音乐也越来越曲高和寡，出版的专辑虽销量寥寥，但仍被热爱的乐迷称作经典。与他的音乐相比，更成为大家谈资的，是他的啤酒肚，是他的发际线，是他的窦靖童，是他和王菲的那点红尘旧事。

但他大隐隐于市，仍埋首于自己的音乐里，毁誉由人，笑骂由人，那些借他炒作的流量和话题仿佛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北宋的林和靖遁于孤山，梅妻鹤子，自成天地；而现在的窦唯也自有他的桃源十里，桃花灼灼也好，落英缤纷也罢，他快意此间，足矣！

这个世间向来认准成王败寇，但能真正活出自己的人，才有资格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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