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是电影的爱好者，亦或对日本文化抱有成见，我都强烈推荐各位朋友们去影院观看《小偷家族》这部电影。不仅是因为导演对东亚传统家庭关系提出的挑战能让观众产生思辨，更是希望更多人能探讨起，在这部影片中展现的，导演这么多年来对于“家庭”“家人”“亲情”持续探讨的阶段性结果。尽管对此问题的终极探讨，可能只是一场，存在于众人心中的，看不见的烟花。

原图©万引き家族

小偷家族 | 看不见的烟花，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2018金棕榈奖最佳影片《小偷家族（万引き家族）》在中国公映了，这已经是是枝裕和导演的作品在今年内第二次和观众见面了。尽管上一部通过“艺术电影放映联盟”放映的《第三度嫌疑人（三度目の殺人）》，依旧还在被众人吐槽无聊冗长，《小偷家族》还是证明了是枝裕和仍旧是当代日本，最懂的描绘，也是对家族关系思考最深的导演。

是枝裕和凭借此片获得第71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电影奖©时光网

是枝裕和的美学，是将电影还给画面

是枝裕和与很多优秀的音乐家有过合作，菅野洋子与《海街日记（海街diary）》，双人吉他组合Gontiti与《无人知晓（誰も知らない）》和《步履不停（歩いても、歩いても）》，意大利钢琴家Ludovico Einaudi和《第三度嫌疑人》，后摇音乐人World’s endgirlfriend与《空气人偶（空気人形）》

而负责《小偷家族》电影配乐的是音乐家细野晴臣。他曾经和坂本龙一及高桥幸宏一同成立了前卫电子乐队Y.M.O Yellow Magic Orchestra，其中可能有大量的故事值得挖掘。

細野晴臣©realsound.jp

不过在这篇文章中，我并不会让《小偷家族》成为聊历史，聊八卦的引子。即使是各位与是枝裕和合作的音乐家都有着介绍不完的成就，在他的电影中配乐无一例外都成为了陪衬。无论是配乐的总长度，还是配乐提供的氛围渲染，都几乎让观众感受不到配乐的存在。

实际上，不仅是配乐，导演自己也将舞台让给了演员们，让给了电影本身。没有过多的视听技巧，甚至连具体的剧本都没有，大量静止的长镜头全权交给了演员们去诠释。

交由演员展现的舞台©万引き家族

其中最为印象深刻的是母亲柴田信代（安藤樱饰演）的两处演出：抱着玲玲告诉她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伤害她；在审讯室里被问起两个孩子如何称呼自己时，极端克制的挠头以及抹眼泪。

在一温情一悲伤的两个场景中，镜头既没有过多的变化，配乐也没有适时的渲染，只是用略显冷峻的镜头加以记录罢了。

松冈茉优扮演的亚纪和抱着剪完头发的玲玲也是在没有导演指导的情况下即兴拍摄的©万引き家族

看不见的烟花，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电影中一家人挤在矮矮的屋檐下，听到远处放烟花的声音。在树枝和屋檐的狭小空间里，周围的大楼让一家人抬头也无法看到烟花的样子，只能想象着等待烟花大会的尾声。

不同于往常温馨氛围的烟花大会，《小偷家族》中的烟花的出场则显得十分黯淡，甚至悲伤。

拥挤的屋檐下，一家人从狭缝中抬头©万引き家族

在时代巨变的背景下，文艺青年们也会纷纷坐不住。是枝裕和在这部电影中，除了对传统家庭关系的解构，也将社会问题纳入到了探讨范围之内。电影向所有人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看不见的烟花，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姐姐亚纪和爸爸柴田治少有的互动中，有一段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非常露骨的对话。姐姐问爸爸，你们是靠什么连接的，爸爸说靠“心”，姐姐说靠“钱”。靠人和人之间纯真的亲情联系的家庭固然看起来美丽，那这样的关系是不是真正存在呢？

©万引き家族

由千万家庭组成的人际社会，排除利益地真诚相待固然值得期待，但这样的乌托邦是不是真正存在呢？

与此相反的，盗领养老金，虐待儿童，骗保，盗窃，在看似“安全、稳定、高素质”的日本（以及其他地方），仿佛只存在于新闻报道中。让众多日本人像小偷家族一样，听着那些烟花的声音，而怀疑这些报道中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存在，高喊《小偷家族》“卖国换奖”。

导演选择的童星，各个都是影帝©万引き家族

不断的怀疑与和解，是导演给出的答案吗

小男孩祥太成为了影片后半段剧情急转直下的导火索，是他主动让超现实家庭关系走向危机边缘。在外部势力介入六人的家庭关系之后，祥太也开始怀疑全家出逃时，是打算将他抛弃不管的。而影片最后，爸爸柴田治送祥太上车，祥太却又以说出一直说不出口的一声“爸爸”完成了与这个家庭的和解。

姐姐亚纪听说奶奶是为了钱而收留她之后，流露出惊讶与失望的表情。结尾时却又孤身一人回到“小偷家族”的住处，落寞的推开那个已经再也没有意义的家门。

而母亲信代，仿佛真的如母亲一般对待祥太和玲玲。也是在影片最后，她亲口告诉了祥太捡到他时的种种情景，让祥太有机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一做法仿佛预示着她自己也否定了以“偷”维系的家庭关系。

松冈茉优一席红衣参加上海电影节《小偷家族》上映会，上海电影节期间《小偷家族》一票难求©上海电影节，新浪电影

小偷家族仅仅因为一次偷窃失误就各奔东西，看似脆弱的家庭关系，各位家族成员却表现出了各式各样的态度。有人伴随着这种关系安心西去，也有人在怀疑和留恋之间徘徊，有人用真诚完成和解，也有人清醒的选择放手。

导演是枝裕和说，他近十年来的思考，都拍进这部电影中了。

近十年里，是枝裕和不断的探讨亲情这一主题。也许《小偷家族》是他创作手法的集大成之作，但《小偷家族》是他给出的，关于亲情和家庭的总结吗？我想倒不如说他给自己，也给观众抛出了更多的疑问。电影中人物表现出的，对于这样一种非传统的家庭形式的态度转变，也许就是创作者所展现的飘忽不定的态度。

纵使导演可以拿一套“留给观众思考”的说辞，我仍旧相信是枝裕和将会在未来对于家庭给出他的终极答案。

是枝裕和与福山雅治在《第三度嫌疑人》拍摄现场。尽管是一部的悬疑片，《小偷家族》审讯戏中也能看到它的影子©三度目の殺人

所以哪怕不是电影的爱好者，亦或对日本文化抱有成见，我都强烈推荐各位朋友们去影院观看《小偷家族》这部电影。不仅是因为导演对东亚传统家庭关系提出的挑战能让观众产生思辨，更是希望更多人能探讨起，在这部影片中展现的，导演这么多年来对于“家庭”“家人”“亲情”持续探讨的阶段性结果。

比起“终极讨论”，能不断加入新声音的讨论也许更有价值。真正的答案还是像看不见的烟花更好，这样就会更多的人听着真理的声音，描绘出更多各式各样的画面。

《小偷家族》中国专供海报©万引き家族，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