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一直在听朋友谈起《罗曼蒂克消亡史》
一直奔波,还未来得及去看,当然是一定会去的。
章子怡、葛优,自不必说;程耳的表达也是我所好奇的。
除此之外,还有袁泉。
看到史航写她在电影中的表现:
袁泉在《后会无期》《心花路放》都是亮点,《黄金时代》戏不重,那就庄静自持。这回她的影星吴小姐是副线,然而最吃重的一场戏,恰在她与丈夫的最后那场。吴小姐纯良可也有锋芒。锋芒过后,该伤还是伤,从前对好日子的念想,都坍塌在她眼里。这一刻,你想遮住她眼睛,可你能阻止关门声传入她的耳朵吗。
忽而念及,确是好久没在戏里遇到她了。
遂翻出两年前约她写过的一篇文章。彼时正逢《ELLE》筹备周年刊,主题大抵是ART之类的艺术专题,我们意寻一位气度合适的演员来撰写专栏。我尝试着联络袁泉,当时是夏天,她在剧组拍戏,邀约的时候真的没有抱持太大的希望,不曾想她会应允“写写看”,然后隔了几日,就收到了这一篇吉光片羽一般的字句。后来她说,是在拍戏间隙用手机零敲碎打写出来的。
在那之前,更早一点的时候,曾在帽儿胡同国家话剧院的排练场里与她遇到过,是田沁鑫的戏剧《青蛇》。她傍晚来了,素衣素裤,坐在那种小时侯课堂上的木板凳上,我们一起分了半盒土豆丝,当时还有辛柏青,一边吃饭一边谈着家常,她话不多,大多时候在听。辛柏青说孩子最近开始咿咿呀呀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像自己发明的语言,袁泉深以为懂。天黑了,排练场白炽灯照得场子里亮堂堂的,她就坐在导演旁边,瘦瘦的,看着同组演员们排练群戏。你会觉得她在那样的环境里是那么“对”。
一直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候,可以和她全无旁骛地坐下来聊聊天。一点都不着急。
时间会帮我
by 袁泉
丨上台前的三件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台前会留出小会儿时间来做几件事:洗手、刷牙、喷香水。这几件事很重要,重要到到如果有一天因为来不及而略过了其中一项、踏出侧幕的那一刻,会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细想想,这几件事的存在或许有它的原因。上台前,你会渴望告别生活中的自己、告别白天在现实生活里发生的一切。晚上七点半的身体本来正要进入自然缓慢的节奏,可角色的世界需要在这时开启。这时,刷牙最能有效地唤醒我,让头脑集中。至于香水,应该来自一种对气味的依赖。其实每次接受采访,被问到“记忆中最…… 的事情”都讲不出什么故事,因为脑子里只记得当时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对我来说气味肓时会唤起似日相识的感觉,能促进和角色之间的默契。因为这个,我会为不同的角色选择符台她们的香水。
演《简爰》,我用一款陪了我15年的香水,独立果感不甜腻,可能年头太长、闻到就会觉得:一切都在那儿,初心、归属。演《青蛇》,用的是一款绿茶木味的,偏香、外放。演《活着》里的家珍,什么香水也不用。洗完手,带着满手香皂味上台,那是平常生活里天天会闻到的最朴实的味道。2013年我有三部话剧巡演,不停地转换角色,这个方法算是帮了忙。
▵《青蛇》排练中的袁泉
▵袁泉在戏剧《简爱》中的造型
▵《活着》里袁泉饰演家珍,和黄渤搭档出演。
“这是一出这几年让我念念不忘的作品,
我真的真的希望还能有机会再演!”
丨信念感和合作者
进入一个创过程所需要的信念感,常常是一个难题。幸运的时候,瞬间就能到达那个境界,那种强大的信念会带着你驾驭角色。不幸的时候、无论你多么渴望唤醒强大的内心去拥抱角色,你多努力,她都会用同样的力度把你推开。以至于,有时候明明已经完成一个作品、离开了一个角色,却还会在梦里为她纠结和自责。
在那种幸运的时候,为你打开信念之门的人,不一定是你自己。有时候也许是你很熟悉的一个人,根本没想到,可偏偏就是他。就像排《活着》时的老盂。当时,他的生活状态成就了他对《活着》的态度,加上有黄渤那样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 ,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排练时,大家常常谈天说地,聊到一些怪异可悲的人和事,老盂总是笑得热烈并大肆地表现表现他的幸灾乐祸,就好像是回到了排《琥珀》时的他。不同的是,他可以瞬间回归平静,说:“这就是活着、大家都要活着嘛”。这是一个如今每天给儿子做早饭、独自带着孩子去旅行的人,是一个戏剧工作室的创作核心和经营音。就是这样,他对《活着》的理解,给了我信心和随之而来的信念感。
丨排练场
从11岁开始,我每天的学习都离不开练功房。一面带镜子的墙,三面把杆,空间高高,宽阔,一侧有落地窗。
国话老排练厅的布局和我从前熟悉的练功房差不多。毕业分配到剧院,第一次走进这个排练场就觉得很踏实、有一种“就是这儿”的亲切感。之后的六部话剧都是在这里排练完成的。排《狂飙》时,偶尔兴奋了我会和导演田沁鑫在黑胶皮垫上跑趋步翻跟头。
后来有一次排练在这里摔断过锁骨,到排《琥珀》时,制作人老戈怕我有“曾在这里摔伤”的阴影,就把面对现众席的方向掉了个个儿,四周挂上丝绒帷幕,隔出了一个小小的休闲下午茶空间,茶几上摆放着各种零食水果。于是,大家都爱挤在这个小空目里聊戏、聊天、玩杀人游戏。我们这里一片热闹,只剩下帷幕隔壁空荡荡的排练区里,老盂独自在导演椅上默默冥想。
我喜欢坐在角落看别人排练,有一种“我不存在”的企图。怕制造出任何声音和行动打扰到上面正在表演的人。轮到自己排练,有时戏出不来就坐下来,等一等。着急没有用,时间会帮你。这也许是我偏爱排练场多于片场的原因之一、它可以允许你慢慢找到那个人。只要在大幕拉开之前,什么都来得及。
丨别人眼里所谓我的“坚守”
我是个守着找上门的戏来选择、挑自己喜欢的角色去演的演员。话剧成了我工作的重心,是因为找到我的角色里,话剧里的更吸引我。
逐渐地,有了一批喜欢看我演话剧的观众,大家随即对我产生了一些想象。我好像也很配台、继续为大家的想象添砖加瓦地接了更多的话剧。
可是,我能说点真话吗?我能说演《简爱》除了因为喜职那部小说和人物,我也很享受穿着那件灰蓝色齐地长裙觉得自己臭美得特成功的感觉吗?我能说,我特别爰演家珍,因为在成为她的那三个小时里我觉得自己生命力无比强大,但卸妆回到生话里,就立马不知所措了吗?
怀着这些小小的私心,再来接受大家形容我的“坚守”、“坚持”、“执着”这类高尚的一踏糊涂的词语,我真的会脸红。演戏这件满足了我个人愿望的事,被大家善意地夸大烘托成一种精神,这中间的尴尬真是很解释啊。
其实,选择让我心动的角色,就像孩子按自己偏爱的口味选择棒棒糖一样,仅此而已。
丨舞台上下的尴尬
当年《暗恋桃花源》巡演,每到江滨柳和云之凡四十年后在长庚医院1120病房重逢的那场戏,台上的我们和侧幕里所有演职人员都会很紧张,因为这场戏是最后的告别,江滨柳马上就要离开人世,生离死别,需要一份绝对的安静。而戏演到那里,已经两个多小时,难为观众们也到了坐不住的时间,上洗手间的、看手机的。各钟声响控制不住。
有一天,我和黄老师演到最后的诀别。江滨柳问:“之凡、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云之凡回答说:“我写了好多信到上海去 …… 好多信……后来, 我大哥说,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老了。”江滨柳向我伸出手,我慢慢走上前,四十年分隔两地,惦念了一辈子的两个人马上就要握到手的那一瞬,观众席响起了脆亮的手机铃声,偏巧正好高亢地唱起:“死了都要爰…… ”
哈哈哈哈,写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笑。好应景,好荒诞!
▵今年,《暗恋桃花源》十周年,
袁泉回来,又再穿上了这件云之凡的白色旗袍……
丨告别与怀念
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角色,会带给人一种幸福感。与话剧相比和电影里的角色,和世界告别是件更让人惆怅、更不容易的事。
就像眼前的《后会无期》 ,我的角色只有两场戏,可随着电影下片,她还是要离开你。拍摄现场不可能再现、电影院里的放映也不会再有,她随着这项工作的结束过去了。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念话剧的好。
因为有一天你想念一个角色了,还有可能通过新一轮演出再见到她。
在同样的排练场复排,如果是同一个季节,没准会穿着同一件旧t恤,在和上次排练时同样的一个笑点上一样的笑翻在地,然后觉得这个快乐好像似曾相识……
它还在,不止在回忆里。可谁说这又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拿句电影里的台词来收尾吧。“跟人告别的时候,还是得用力一点,因为你多说一句,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弄不好就是最后一眼。”
(原文刊于2014年11月上《ELLE世界时装之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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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相处最主要还是讲感情,
不过能够在这个基础上
讲道理的就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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