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秦、林忆莲、李宗盛…30年前的歌,都很浪漫

齐秦、林忆莲、李宗盛…30年前的歌,都很浪漫

视觉志 港台男星 2020-01-02 22:33:11 1197



作者丨张先森


2019年,滚石唱片时隔34年,首次公开了《明天会更好》的官方高清MV。

2020年,再去这首歌,前奏一响,时光仿佛倒回纯真的80年代,听懂的人或许都已经老了吧……


那是1985年9月,为了迎接“世界和平年”,台湾乐坛用行动表达自己的爱心,华语流行音乐史上最著名的合唱曲《明天会更好》由此应运而生。

该曲汇聚了港台各地20多家唱片公司及60多位歌手,罗大佑、李宗盛、苏芮、费玉清、齐秦……

这是台湾乐坛前所未有的一次绝响,直接促成了大陆百名歌星演唱《让世界充满爱》;这也是华语流行音乐最具人文气息的年代,今天我们就把那些散落在记忆深处的歌声拼凑起来,以飨读者。

篇幅有点儿长,且边听歌边回味那个年代的美好吧。


01


上世纪70年代,台湾经济发展迅猛,流行歌曲也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成为华语流行乐坛的繁盛之地,一批音乐人在这一时期崛起,刘家昌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巅峰期,刘家昌一年创作超过20首作品,代表作有《梅兰梅兰我爱你》《一帘幽梦》《月满西楼》……

刘家昌还将一大批歌手带入行,成为刘文正、费玉清、陈淑桦、甄妮等巨星背后的“教父”。他带的第一个学生叫尤雅,她演唱了他的《往事只能回味》,竟然在台湾创下了400万的销售记录,要知道当时台湾人口不到2000万。

另一位标杆式人物左宏元,他的得意门生则是邓丽君。他为邓丽君定制了独树一帜的音乐风格,戏曲的腔,民歌的调,流行音乐的躯壳,邓丽君的歌声先是风靡港台和东南亚,80年代又飘向大陆,代表了那个年代的自由和浪漫,也抚慰了全球华人的心灵。


在邓丽君的诸多经典中,最与众不同的当属《淡淡幽情》,专辑里的12首歌皆改编自中华经典诗词,传统文化在流行歌曲的包装之下竟如此天籁,除了王菲翻唱过几首之外几乎无人敢尝试,因为有些经典注定是无法复制的。

六七十年代的华语乐坛,若说还有一个人能和邓丽君一样红的,那只能是凤飞飞。

穷苦出身的凤飞飞,创造了那个年代最大的造星神话。尤其在和刘家昌合作时期以及琼瑶电影时期,曾一年内发过十几张专辑,发片速度令人咋舌。

邓丽君、凤飞飞、刘文正同框

凤飞飞的嗓音和颜值天赋都不突出,好比台湾人的邻家小妹,靠着广泛的风格和出色的台风老少通吃,一路从70年代红到90年代,堪称浓缩版的台湾流行音乐发展史,就像台湾社会观察家詹宏志说的:

“台湾人心目中的台湾,可能是:城隍庙、担仔面、鱼丸汤和凤飞飞。


02


要说七八十年代的台湾流行音乐,最绚烂的一笔无疑是民歌运动。

1975年,杨弦在一场诗歌演唱会上,用余光中的八首诗进行演唱,现代民歌的概念开始出现,他也因此被称为“现代民歌之父”。

青年时代的杨弦

一年后的某天,杨弦和胡德夫、吴楚楚等人在淡江大学内组织了一场“西洋民谣演唱会”, 张艾嘉、胡因梦、李建复等文青就坐在台下。胡德夫因为前一晚在女友家打架挂彩无法登台,临时叫留过洋的李双泽“代唱”,谁知道这位朋友不按常理出牌。

大家都本本分分唱西洋民谣,可到了李双泽这,只见他拿了一瓶可乐登台说:“我们在国外喝可口可乐,听这些歌。现在在台湾还是喝可口可乐,听这些歌。”然后他把可乐扔到一旁,痛心疾首道:“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为什么要花钱买票来听西洋歌!我们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歌!

一片惊诧中,李双泽拿起吉他唱了一首国语民歌,犹如平地一声雷。

这就是著名的“淡江事件”,此后,民族意识觉醒的年轻人们,倡导“写自己的歌、唱自己的歌”,对日后台湾流行乐坛影响深远的民歌运动由此拉开序幕,胡德夫、侯德健、李建复、李泰祥、梁弘志、叶佳修、齐豫等等都是这场运动的主角。

扔可乐瓶的李双泽,不久后在海边为救人溺亡。在他鼓励下开始尝试创作的胡德夫,白发苍苍仍在歌唱,多年来胡德夫为台湾原住民权益奔走,直到55岁才发了首张个人专辑《匆匆》,时光匆匆,人也匆匆,歌不匆匆……


在“淡江事件”之前,21岁的侯德健写出了自己的处女作《捉泥鳅》,动机是为了泡妞。他走红后,校园里的女粉丝果然都围着他团团转。

侯德健早期的作品充满了社会关怀,都是家园和乡愁这样的宏大主题,比如那首改变他命运的《龙的传人》,以及改变苏芮命运的《酒干倘卖无》。

中美建交当天,还在读大学的侯德健写下了《龙的传人》:虽不曾看见长江美, 梦里常神游长江水/虽不曾听见黄河壮, 澎湃汹涌在梦里。

这首歌所到之处,无不鼓掌喝彩,也带红了他的演唱者李建复和他所属的新格唱片,很多人只晓得王力宏加入R&B风格的翻唱版《龙的传人》,那时候李建复已经弃艺从商,而王力宏正是他的表侄。



《龙的传人》走红几年后,侯德健经历了“改歌词风波”,不愿从命的他在戒严的时代抛妻弃子,取道英国来到大陆,开启了他多年的“音乐寻根之旅”。

多年后,侯德健出现在“滚石30周年”演唱会舞台上,鸟巢体育馆的上空飘着一个个问号,他的名字和他在海峡两岸流行音乐史的地位,似乎已经被年轻人淡忘了。


03


民谣运动最庞大的分支,是台湾校园民歌。

“写自己的歌、唱自己的歌”深入人心时,新格唱片大手笔举办“金韵奖”,与海山唱片推出的“民谣风”比赛双剑合璧,好比今天的快男超女,让当时的青年无不以弹吉他唱民歌为潮流,涌现出了一批优秀歌手和创作人。

齐豫是金韵奖和民谣风的双料冠军,但让她大红大紫的却是李泰祥。

当初李泰祥催三毛写几首歌词,三毛最初写的是“小毛驴”,李泰祥改成了“橄榄树”,一种盛产于地中海地区的树,他自己也没见过,寓意“我的故乡在远方……”在那个哪都不能去的年代,“橄榄树”是一种梦想。


齐豫唱《橄榄树》时,还是个穿着白裙子、骑着自行车的考古系大学生,李泰祥在她的声音里发现了一座瑰宝,“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歌声所到之处,勾起了所有人的流浪乡愁心绪,是整个80年代全球华人共同的心声。

与齐豫的经历相似,蔡琴由“民谣风”出道,成就她的却是另一个人,梁弘志。

70年代末,因为《恰似你的温柔》,梁弘志和蔡琴这两个只有22岁的年轻人一夕之间家喻户晓。蔡琴曾说过:“没有梁弘志就没有蔡琴。”你可能不记得蔡琴所有的歌,但不可能不知道这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有人说这是“华语流行音乐中最令人动容的意象诗句之一”。

从左到右:梁弘志,曹俊鸿,陈复明

跟侯德健和梁弘志都不同,叶佳修走的是乡土风,代表曲目《乡间小路》收录在他的首张专辑中,一经推出跟风者云,一时间淳朴的乡村民歌弥漫全岛。

叶佳修还挖掘了一位俊朗多才的歌手潘安邦,并连续几年为他打造歌曲,潘安邦也成了校园歌曲的代表人物,登上央视春晚的台湾第一人,被誉为“民歌王子”。


04


如果说唱校园民歌中如果还有比潘安邦更帅更红的,那只能是一个人,刘家昌门下的刘文正。

刘文正是民歌运动中的一个“异类”,也是80年代全台湾名气最大的歌星,他不算民歌运动真正的实践者,但无数校园民歌经过他的演绎而妇孺皆知。

伊能静在mv里给刘文正飞吻

不管在哪个年代,颜值都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长相俊美的刘文正是台湾第一个称得上“天皇巨星”的偶像派歌手,连续3年获得台湾金钟奖最佳男歌手,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可能很难知道他有多红。


在刘文正蝉联了3年金钟奖最佳男歌手后,该奖项终于在1984年颁给了另一个人,与刘文正并称“双雄”的费玉清。

费玉清少年时代便在夜总会练就了一副尖嗓子,后经刘家昌钦点,摇身一变成为专业歌手。小哥的声音特质被进一步挖掘,用民族的唱法来演绎流行歌曲,古典中国风也被他唱得韵味无穷,尤其是高音如百灵争鸣,不是一般的好听。

民歌运动中,不少音乐人都试图通过歌曲表达在大时代的“民族意识”,童安格便是这样一位用音乐表达乡愁的“情歌王子”。

这是一个很多人青春记忆里的美男子,一个儒雅、低调的歌者。他身上洋溢着台湾式的文艺气息,多张专辑又在传达公益、环保、统一等不同主题,一曲《把根留住》在九十年代风靡华人圈,对大陆流行乐坛的影响超过同时期任何一位歌手。


透过齐豫、刘文正和费玉清等人,可以看出台湾乐坛向来青睐天籁之音,以美声民歌出道的殷正洋亦是这类,优美的声线和高亢的音色独步江湖,前后三次获得金曲奖最佳男歌手,这个记录至今周杰伦和王力宏们也未能打破。

女歌手中的天籁嗓音还有许景淳,她是大师李泰祥的得意门生,歌声中独具典雅浪漫的气质,乐评家更赞美:景淳是跨世纪台湾最美丽的声音,听见她,犹如看见台湾美丽的山水。


05


80年代之后,金韵奖和民谣风相继停办,民歌运动走向尾声,滚石和飞碟两家唱片公司随之崛起,台湾流行音乐进入新的时代。

1981年,滚石成立没多久,就有一个戴着墨镜、一头卷毛的年轻人拿着一张专辑demo找上门,没人能想到这个四处碰壁的年轻人即将在台湾掀起一场音乐革命。

这个年轻人就是罗大佑,他继承了侯德健尖锐、犀利的风格,首张专辑《之乎者也》以锋芒毕露和毫不妥协的态度,醒世激进的历史和人文情怀,摇滚的曲风和当时校园民歌格格不入,日后被评价为“在台湾投下的一颗改变流行乐史的原子弹”。


戒严时代发出批判的声音,庆幸罗大佑遇上了两位好老板,有摇滚乐情结的段氏兄弟。在一般唱片只能卖两万张的年代,《之乎者也》狂卖14万张,滚石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罗大佑也迅速成为青年一代的精神偶像。

罗大佑也为滚石开辟了一条个性鲜明的创作歌手之路,80、90年代的滚石网罗了一批优秀的幕后制作、创作歌手和明星唱将,人才济济,这个名单比《明天会更好》的阵容还要长得多。


民歌运动时期有过许多重唱组合或合唱团,比如童安格领衔的旅行者三重唱,娃娃领衔的丘丘合唱团,还有木吉他合唱团,这个组合的成员多被人淡忘,但有一个名字注定载入流行乐史,李宗盛。

参加金韵奖时,木吉他组合以一首《散场电影》技惊四座,z李宗盛进入唱片界,为郑怡制作了热门唱片《小雨来得正是时候》,两人还擦出了爱情火花。这是题外话。两年后,李宗盛来到滚石。

加盟滚石不久,李宗盛就交出了《生命中的精灵》,这是他第一张专辑,或许也是他最好的作品,灌注了李宗盛28年的人生体验,每一首歌都是一个故事,一种情绪,看似浅白,实则暗流涌动,不忍卒听。

专辑里的作品大多是他还没混出头时在爸爸的阁楼上写的,偶有朋友来访,他就弹唱给别人听,有时还没唱完,他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从首张专辑跟潘越云、张艾嘉合唱,就可以看出李宗盛对女性内心情感纠缠的精准捕捉。在那之后,他为诸多女歌手量身定制了许多流行畅销作品,也治愈了千千万万听众。

在随后的二三十年里,罗大佑和李宗盛成为台湾流行音乐的两面旗帜,开始向着更深刻的人性主题和更广阔的人生体验拓展了。


06


说到罗大佑和李宗盛,便不得不提滚石旗下的女唱将们。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全世界华人都会唱的《童年》这首歌,是张艾嘉在同名专辑里首唱的。那时她已经是人气偶像,也是罗大佑的女朋友,这也算是罗大佑发行《之乎者也》之前的一个积淀。


李宗盛写过一首《最近比较烦》:“女儿说六加六结果等于十三,我问老段说怎么办,老段说基本上,这个很难。”歌里的老段指的是段钟潭,他和他哥哥段钟沂在1981年成立的滚石唱片公司,成为了八九十年代华语乐坛的中流砥柱。

作为民歌运动中最闪光的一块璞玉,齐豫是最早加入滚石的女声之一。

齐豫在滚石前期的《有一个人》,一张诗一样的专辑,李泰祥以一批现代诗歌谱曲,徐志摩、席慕蓉、郑愁予……而齐豫则用她清亮婉转的歌声,将诗中的情境诠释得淋漓尽致;由齐豫、潘越云共同演唱的《回声》,则是三毛的有声故事,这样的绝妙组合随着三毛别世,已成为经典绝响。

齐豫、三毛、潘越云

作为滚石签约的第一位正式歌手,潘越云一直是被低估的一个声音,在“台湾百佳专辑”评选中,罗大佑的《之乎者也》排在专辑榜第一位,但荣登最佳歌手却是以7张专辑入选的潘越云。

潘越云能民歌也能流行,她声音里的哭腔哀怨缠绵,就像罗大佑给她的评价,“潘越云声音本身张力不高,但传达出来的情绪张力极高”。

民歌纪念合集《重逢木吉他》中有过一段文案:如果李宗盛没有写歌,我们就可能听不到《鬼迷心窍》、郑怡的《结束》、陈淑桦的《梦醒时分》、辛晓琪的《领悟》……如果是这样,人生就太寂寞了吧。

这么多“宗盛女郎”,气势上却被飞碟的台柱给压住了,她就是苏芮。

话说当年民歌运动的重要推手吴楚楚,决定从滚石出走另立山头,于是创立了极盛一时的飞碟唱片公司,之所以叫飞碟,寓意“地有滚石,天有飞碟”,摆明了要跟老东家对着干。

成立没多久,飞碟就召集李寿全、罗大佑、梁弘志三驾马车联袂制作,为苏芮推出了首张同名专辑,其中电影《搭错车》的主题曲《酒干倘卖无》让苏芮名扬四海,《一样的月光》连续霸占排行榜9周,专辑里的其他歌曲首首动听,首首流行……



苏芮一身暗黑叛逆形象,黑人摇滚元素搭配高亢激昂的演唱风格,以一种高歌猛进的方式登场,宣告“男听刘文正,女听邓丽君”的旧民歌时代告一段落,并随之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音乐革命,被认为是继邓丽君之后最具影响力的女歌星。

首张专辑就狂卖超过百万张,苏芮一出道即巨星,也让飞碟打下了日后蓬勃发展的根据,并在往后的十年里与滚石分庭抗礼,双足鼎立。


07


当时的飞碟除了苏芮,还有黄莺莺、蔡琴和王芷蕾,姑且称之为“飞碟四天后”。

黄莺莺和苏芮曾一起在歌厅驻唱,后来被刘家昌带入行,她以一曲《云河》成名时民歌运动还没起步呢。飞碟时期,她发行的《雪在烧》是演唱生涯的巅峰之作,也让很多人听到了流行歌曲不只有邓丽君和罗大佑,还可以用来抒发生命的起伏跌宕。
黄莺莺和苏芮

王芷蕾和包娜娜同为翁清溪门下的女弟子,一度包揽了台视剧集歌曲。后期飞碟又将她包装为都市女性,在专辑《王芷蕾的天空》中融入欧美流行音乐元素,主打歌《台北的天空》几乎成为台北市的“市歌”。

顺带扒一下飞碟四大天后的野闻趣事。

据说当年四天后同坐一辆车去录节目,半路上被另一辆车撞了,苏芮高声喝道:“一样的天空一样的土地,谁能告诉我前面到底有啥问题!”蔡琴则压低喉咙道:“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撞了我一张破碎的脸。”这时黄莺莺露出笑脸:“刚才风吹来了一粒沙,等一下,我补个妆先。”王芷蕾最冷静:“算了,这里是《台北的天空》,我也《不想停留》,就快到了,别跟他吵。

这就是飞碟厉害的地方,包装和运作。譬如四天后,苏芮定位暗黑摇滚,黄莺莺打造得华丽洋气,蔡琴是风情万种,王芷蕾则被塑造为新新人类。

这也是早期滚石和飞碟最大的区别,前者更具人文气质,后者更具商业气息,他们的竞争也被视为“实力派”和“偶像派”之间的竞争,而王杰和小虎队正是飞碟商业包装最成功的两个案例。

1987年,在片场打工的王杰被滚石拒绝后,转而被李寿全引入飞碟,并将他包装为“孤独浪子”的形象,首张专辑《一场游戏一场梦》在亚洲销量达到可怕的1800万张,昨日的浪子一夜之间成为今日的巨星。

就在王杰签约飞碟时,“红唇族”美少女组合风靡宝岛,一时间市面上各种少女组合。擅长包装的飞碟看到了市场对青少年文化的喜爱,台湾流行音乐史上最红的偶像团体组合小虎队,由此横空出世。


1989年初,小虎队的一首《青苹果乐园》风靡青少年群体,3个月后出版首张专辑《逍遥游》,再过4个月出版第二张专辑《男孩不哭》,不到半年又出第三张专辑《红蜻蜓》……速度之快令人震惊,小虎队的火红直至今日仍是一个神话。


08


“地有滚石,天有飞碟”,龙争虎斗十年,也让台湾的流行音乐迎来丰收季,在80年代末进入了黄金期。

1988年,台湾刚刚解除戒严不久,流行乐坛出现了许多标志性事件,比如罗大佑重返乐坛, 潜力新人风起云涌,新锐唱片公司破土而出……

那一年,曾发誓“永远不再踏进台湾一步”的罗大佑,带着他的《爱人同志》回来了,不变的他,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那一年,台大才子黄舒骏以一张《马不停蹄的忧伤》出道,野心勃勃的他扬言要击倒罗大佑,几年后发现台湾乐坛“只有流行没有音乐”而一度停止创作。

那一年,从小学习古典音乐、15岁在餐厅给黄莺莺钢琴伴奏的伍思凯也发了他的首张专辑,两年后他把《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唱红两岸三地。

那一年,同样以剑走偏锋的方式出场的才子还有22岁的张雨生。他在大学时就想搞摇滚,结果却因为阳光的形象和清亮的嗓音,被只想赚钱的飞碟包装成一个憨憨的邻家男孩,首张专辑有一首《晚安妹妹》是他写给在海边溺亡的妹妹的,以及后来的《大海》。

早期的张雨生并不得志,他不甘沦为偶像歌手,努力在商业与艺术之间保持平衡,可惜后来刚找到突破口,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

在罗大佑愤然离开的几年里,摇滚的声音从未在台湾流行乐坛缺席过,比如李亚明的重金属,薛岳的无奈和挣扎,赵传的平凡和呐喊,齐秦的野性和凄美……

1988年,齐秦加盟滚石,但在此前3年他就以“狼”的形象狂野出场,他时而桀骜不驯,时而寂寞孤独,时而沧桑深情,符合了当时年轻人的心理状态,很快形成一股潮流,和罗大佑、苏芮一样掀起了一场音乐风暴。

《狼》《花祭》《外面的世界》《往事随风》……齐秦的音乐风格就像陈升给他的评价:“高亢明亮的嗓音,带着冷冷的剽悍与疏离,有些沧桑落寞,有些狂野率性,处处流露着一种原始但质朴的美。


齐秦之后台湾乐坛收获的最意外的摇滚声音,恐怕就是伍佰了。

伍佰刚出道时还叫吴俊霖,因为初中时五门功课全部一百分而取艺名伍佰。谁也没想这位操着一口台湾腔的粗犷浪子,唱起蓝调摇滚竟然有一种迷之味道,如同乐评人李俊杰说的:“伍佰以介于白话与诗的独特语法,探讨普罗人生里对自我的挣扎,刻画出对回到单纯的渴望,成功地另辟一条舒缓如诗的荒原道路。

话说,发行伍佰首张专辑《浪子情歌》的魔岩唱片,其实是滚石旗下的子公司,和早期罗大佑的“音乐工厂”、沈光远的“友善的狗”是一个形态。

魔岩的当家人张培仁在90年代初来到北京,凑齐“魔岩三杰”,在他的推动下黑豹和唐朝加入滚石,也才有了所谓的94黄金一代,而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09


1989年,当红炸子鸡小虎队开始巡回演出,他们一路从台北唱到高雄,粉丝们就组团骑车从台北一路追到高雄,一个热气腾腾的名词由此诞生——追星。

那可真是群星璀璨的一年,此前歌红人不红的潘越云,凭借一曲《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终于熬出头了;

1989年的金曲奖则把最重磅的奖项颁给潘美辰《我想有个家》,一首歌唱出了那个年代的人们渴望爱的心声;

姜育恒这一年唱的《再回首》,因为登上央视春晚而走红大陆,忧郁情歌王子的路线也是飞碟的一个经典策划案;

才气侧漏的庾澄庆这一年发布第五张专辑,“让我一次爱个够”的呐喊响彻五湖四海,就连张学友翻唱的粤语版也成了香港年度劲歌金曲。


1989年的李宗盛春风得意,他为陈淑桦制定了一条表达都市女性心声的音乐路线,由此推出的专辑《跟你说 听你说》狂销120万张,为李宗盛赢得“百万制作人”的美誉。

滚石时期的陈淑桦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有李宗盛和罗大佑等人做幕后,还有周华健、成龙等巨星搭档对唱,留下了诸多百听不厌的金曲。



既然提到了陈淑桦与成龙情歌对唱,顺便说一下当时港台的音乐交流与融合。

早期的香港歌手去台湾发行国语专辑,大多吃闭门羹,直到林忆莲打破僵局。林忆莲刚去台湾发展时同样苦于找不到发国语歌的机会,后来找到大师陈志远写了一首歌拿到飞碟去放,老板吴楚楚听完后说:“我听见钱掉下来的声音。

果然,这首《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的同名专辑,在全亚洲卖出两百万张,让吴楚楚赚了一笔。在那之后,周华健、王杰等台湾歌星敲开了粤语歌的大门,台湾市场也对香港明星敞开怀抱,比如张学友的《吻别》不仅是金曲奖最佳年度歌曲,同名专辑也是华语乐坛的销量纪录保持者。


其实罗大佑出走台湾后就已赴港发展,他创作的《皇后大道东》在香港风靡。返台后他又为香港写了《东方之珠》国语版,最初的版本由李宗盛、陈淑桦、周华健、潘越云、赵传、娃娃等六人合唱。

香港回归当晚,举行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电视卡拉OK,数百万人同时跟着电视合唱,《明天会更好》和《东方之珠》从此深入人心。


10


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期,台湾流行乐坛一片欣欣向荣景象,唱片公司破土而出,百家争鸣。

除了滚石和飞碟两大巨头,福茂唱片签了第一位歌手哈林庾澄庆,招揽了巨星苏芮加盟,还捧红了玫瑰王子邰正宵……

歌林唱片则签下了退出小虎队选拔的周传雄,但迟迟没有走红,反倒是后来他为陈慧琳写的《记事本》,为那英写的《出卖》,为许绍洋写的《花香》等等捧红了一批人,那时候距离他唱《黄昏》和《寂寞沙洲冷》还有好些年。

可登唱片签了退出广告界的郑智化,《单身逃亡》和《堕落天使》在乐坛刮起了一阵黑色旋风。不久后郑智化转战即将倒闭的飞碟,唱了红遍90年代的《水手》和《星星点灯》。



点将唱片则有林慧萍、张清芳、江淑娜以及首唱《鲁冰花》的曾淑勤(甄妮版加入童声伴唱),但让点将迅速站稳脚跟的却是一个男子组合,优客李林。

走城市民谣路线的优客李林二重唱,惨遭数次拒绝后,却在1991年成为整个东南亚市场的一匹黑马,尤其是林志炫那老天爷赏饭吃的嗓音,让他们的歌声引发无数年轻人的共鸣。


在林林总总的唱片公司中,能与滚石和飞碟比肩的当属上华唱片,曾一手捧红的歌手包括李翊君、高胜美、裘海正、黄安、陈明真、许茹芸、许美静、熊天平、动力火车、孟庭苇……

李翊君是令人惋惜的女歌手,《萍聚》《雨蝶》等歌曲都红透了,她人却不怎么红;熊天平唱功了得,他的《火柴天堂》《爱情多瑙河》等至今仍觉得好听;许茹芸则凭借独特的“芸式唱腔”,迅速在歌坛占据一己之地。

不过,玉女歌手孟庭苇才是上华唱片的中流砥柱,一张《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大卖特卖,成为90年代在大陆仅次于《吻别》的热销专辑,空气中四处飘荡着她的歌声。


成名前的孟庭苇和那个年代的许多文艺青年一样,一袭白裙、一把吉他就是民歌餐厅的驻唱歌手。她有一个细腻、清亮的民歌嗓,脱俗中自带一点娃娃音,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她的成名让上华羽翼丰满,却也和韩宝仪、卓依婷的走红一样,养活了很多疯狂翻录的盗版商。


1994年,上华为了续约孟庭苇而帮她完成梦想,掏钱为她出版了一张《纯真年代民歌精选》,12首歌皆翻唱自民歌时代的经典。

现在再来听这般纯净的歌声,往事一幕幕重现,记忆又回到了那个纯真年代。


11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曾经的霸主飞碟却日薄西山。

1992年,飞碟包装出了少年偶像林志颖,又相继签了费玉清和苏芮两位大牌。但也是这一年,国际唱片业巨头华纳入股飞碟,直到第二年完全收购。

两年后,原飞碟的高层彭国华组建了丰华唱片,不久便凭借一位原住民女歌手迅速站稳脚跟,她就是张惠妹。

阿妹的演唱实力毋庸置疑,就影响力而言,她是继苏芮、齐秦之后对台湾流行乐坛最具革命性的歌手,也被认为是90年代最后一位真正的“天后”级歌手。


滚石这边,李宗盛继续打造他的女郎,为张艾嘉制作《爱的代价》,和林忆莲唱《当爱已成往事》,给辛晓琪写《领悟》,给娃娃写《漂洋过海来看你》,给莫文蔚作《十二楼的莫文蔚》……篇幅有限不展开赘述,直接听歌吧。

与女歌手遍地开花相比,滚石的男歌手中也有三位重量级人物,张信哲、周华健和任贤齐。

张信哲以他高亢温柔的声线和诚挚动人的歌声,唱出独特的哲式情歌,被誉为“情歌王子”,在滚石期间留下了《爱如潮水》《有一点动心》等好歌。加入百代后,他又凭借专辑《宽容》横扫各大奖项,一首《过火》至今是KTV热门曲目。

滚石怎么也没想到,曾经各种模仿飞碟的偶像包装套路,自家的周华健却悄然间成为最大牌的实力派兼偶像派,全台湾最卖钱的歌手。2003年之前,周华健出了超过40张专辑,累计销量超过3500万张,这是什么概念呢,新世纪最大的偶像周杰伦也没他卖得多。

周华健也被视为最能代表滚石气质的歌手,台湾媒体叫他“国民歌王”,香港媒体则封他为“天王杀手”,不可谓不厉害。


滚石还没有想到的另一件事,是任贤齐的意外走红。任贤齐在新格唱片时名不见经传,新格被滚石收购后,他一度被放弃和冷藏。只有小虫慧眼识珠,在任贤齐合约期快满时为他制作的《依靠》小小火了一把,之后的《心太软》只能用红到发烫来形容了。

此后的几年里,任贤齐唱什么火什么,俨然成为周杰伦出道前台湾最红的天王歌手。



尽管有一批天王天后在撑着,仍无法逃避滚石乃至整个唱片业走下坡路的事实。

盗版横行,唱片不再赚钱;网络浪潮来袭,数字音乐更让唱片利润急速缩水;资本巨鳄气势凶猛,滚石根基再深也扛不住钞票的压力。

进入新世纪,周杰伦、陶喆、林俊杰、王力宏、五月天、孙燕姿、SHE等等一批新人各领风骚,在重娱乐而轻人文的大时代面前,滚石的老将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萧瑟秋风今又是,只是换了人间,一个时代远去了。


12


与那个年代一同离去的人,今天的人们是否还记得他们?

在邓丽君20周年演唱会上,人们用现代科技让她在舞台上“复活”了过来,与歌迷一起共同怀念一段往日时光。整个华人圈,死后多年仍被如此拥戴和怀念的又有几个呢。

马兆骏的名字还有人记得吗,这位全能音乐人曾作出了《心雨》《木棉道》等好歌,却不愿成为唱片公司的摇钱树,成名后选择流浪生涯,后来又因父亲过世而酗酒、吸大麻度日,直到台湾9·21大地震后债台高筑,病逝前还在为面包奋力奔走,令人唏嘘。

台湾乐坛最早的摇滚歌手之一薛岳,因患肝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决定与时间赛跑做完最后一张专辑《生老病死》,办最后一场演唱会。到了演唱会当天,年仅36岁的他却再也站不上舞台,留下了一曲绝响《如果还有明天》,“如果还有明天,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能写会唱的台大才子蔡蓝钦,22岁在录音室倒地休克死亡,飞碟还是出版了他未完成的专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一点点希望,有一点点失望;这个世界,有一点点欢乐,有一点点悲伤。

蔡蓝钦走后7年,31岁的张雨生刚刚绽放,还没来得及接受喝彩,也没来得及告别就匆匆凋零……


2011年,为姜育恒写《再回首》、为王杰写《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的作曲编曲大师陈志远走了;2013年,唱“乡间小路”和“澎湖湾”的潘安邦走了;2014年,为齐豫作出《橄榄树》《欢颜》的一代大师、乐坛伯乐李泰祥也走了……

一生创作500多首歌曲的梁弘志在弥留之际,叶佳修专程从国外飞回来看他,他却不愿以病容世人,让人给叶佳修带话:最好的重逢就是舞台上的拥抱。


梁弘志去世后,每次蔡琴在舞台上唱《恰似你的温柔》都引发大合唱,其中所蕴涵的内容已经超越了歌曲本身。

几年前,台北小巨蛋举办一场“民歌四十”演唱会,三十周年时说好不见不散的一些人再也无法赴约。吴楚楚来了,抱着吉他在观众席唱了一首《你的歌》;叶佳修也来了,对着大屏幕上的潘安邦唱《外婆的澎湖湾》,人鬼殊途,音乐却让灵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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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30年前。

1989年,中央电视台突然连续播出了四期名为《潮—来自台湾的歌声》的专题片,这成为大陆流行音乐史上的一次重要事件。

《再回首》《当我想你的时候》《一场游戏一场梦》《我的未来不是梦》……已经无法考证这几段片子是在怎样的操作下进入央视机房的,但大陆观众瞬间记住了这些歌曲和明星,片子播出后,他们纷纷写信给节目组,表达喜爱和感激之情。
【潮—来自台湾的歌声】第一期

彼时大陆的流行音乐仍显得单调而土气,更无所谓对歌手、MV的商业包装,明显和1989年的台湾乐坛不在一个档次。“潮”的播出,也是众多歌迷心头永远难忘的经典记忆,从那以后,众多港台的歌声飘进大陆,改变了一代人的审美。

流行音乐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和演变,今天看来这些歌或许已经有些陈旧、不合时宜,但生于上世纪60到90年代的人,生命中有很多记忆回荡着这些歌声,世事变迁中又悄然化作生命体验的一部分,让我们在功利、浮躁的当下,对单纯的美好仍充满期许,一如那个年代纯净的歌声。

往事只能回味,还是那句话,时光匆匆,人也匆匆,歌不匆匆。

听一首《明天会更好》,希望明2020会更好。

参考资料:

《台湾流行音乐的珠玉脉络》,李木子

《曾经有一个很夯的唱片公司》,李皖

《谁在那边唱自己的歌》,张钊维 著

《台湾流行音乐200佳专辑》,陶晓清 马世芳 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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