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访东坡,病逝新州,苏辙为他痛哭失声

为访东坡,病逝新州,苏辙为他痛哭失声

文化三江 日韩女星 2023-10-17 12:30:26 102

       如果说在北宋的新州有两个感人肺腑、荡气回肠的故事,一个是蔡确与琵琶的故事,那么另外一个就毫无疑问是巢谷与二苏的故事。有关蔡确与琵琶的故事,我们此前已经多次提到,但是巢谷与二苏之间的故事,却是鲜为人知的。

       在明万历《广东通志》中记载有这样一个故事:“巢谷,字元修,眉山人,举进士不第,去游秦凤、泾原间,所至友其秀杰。轼、辙兄弟在朝贵显,谷浮沉里中,未尝一见;及谪徙,士大夫皆讳与之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问者,谷独慨然自眉山欲徒步访之,闻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正月,自梅州遗辙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今至梅矣,不寻日必见,死无恨。辙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握手相泣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瘦瘠多病,将复见轼于海南,辙悯其老,止之曰:君意则善,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眎未即死,公无止我。阅其橐中,无数十钱,辙资遣之。行至新州,遂病卒,辙闻哭之失声,归其丧。”

       也就是说,北宋时有一个名叫巢谷、字元修的人,是眉山人(与苏轼、苏辙兄弟是老乡),参加科举考试不第,就到秦凤、泾原一带游览,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与当地秀士俊杰为友;当时,苏轼、苏辙在朝为官,非常显贵,而巢谷则浮沉于乡里之间,他们未尝能见一面;及至后来二苏兄弟因为政治风波被贬谪、流徙,所有士大夫都很忌讳和他们交往,平生亲友也没有来慰问的,这时唯独巢谷慨然自眉山老家想徒步探访他们,听到(巢谷想法)的人都笑他癫狂;元符二年正月,巢谷到达梅州,给当时谪居循州的苏辙写去书信,言“我万里步行见公,今至梅矣,不寻日必见,死无恨”,苏辙见到书信后,又惊又喜,赞叹道“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后来,巢谷和苏辙如愿相见,二人握手相泣,尽道平生,过了一个月也不觉得厌倦;这时,巢谷已经七十三岁高龄,身瘦多病,但他还打算继续起程到海南去探望被贬谪到那里的苏轼,苏辙怜悯他年老,打算制止他,说“君意则善,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但巢谷去意坚定,对苏辙说“我自眎未即死,公无止我”;苏辙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巢谷前去探望自己的兄长,但他看到巢谷的行囊,就连数十钱都没有,于是又赠给巢谷一些钱作为其行走的费用;之后,巢谷告别苏辙,再次启程,准备前往海南探望苏轼,结果行到新州时,因病去世,苏辙闻讯后,痛哭失声,于是送其灵柩返回故里。

       以上这个故事,可谓尽道老乡、故人、至交之间的深厚情谊,这种情谊丝毫不受地域、身份、年龄甚至生命之影响,直至生命耗尽、悼念不止,虽然时隔千年,仍然感人肺腑。巢谷作为二苏兄弟的老乡、故人,他虽然比二苏年长很多,但他心中对于二苏的敬重却是一贯的、坚定的,他在二苏显贵时不攀附、在二苏落泊时不鄙弃,甚至还以七十多岁高龄自眉山老家“万里步行”到岭南探望被谪徙的二苏兄弟,在二苏被昔日亲友孤立、最孤独困厄的时候探望二苏,与之交心倾诉,为之带来家乡、故人的温情;巢谷在科举上和文学上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他的身份不过是二苏的家乡故人而已,对于二苏,他没有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在二苏最需要精神支撑的时候,他万里步行到岭南探望二苏,与苏辙相见于循州、倾心逾月仍未厌倦,而二人相见时的“握手相泣”,不正是这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情吗?他乡遇故知,正是“人生四喜”之一啊!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得到苏辙见到巢谷时的那种激动、欣喜之情,而之后巢谷在前往海南探望苏轼的路途中不幸病故于新州后,苏辙的“哭之失声”,就不难理解了。

       实际上,关于巢谷本人的生平事迹,最早当出自于苏辙亲自撰写的《巢谷传》,这是属于巢谷的个人传记,《广东通志》关于巢谷之内容亦源出于此。《巢谷传》对巢谷人生最后历程的记载更为详细:“留之,不可。阅其橐中,无数十钱,予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船行至新会,有蛮隶窃其橐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予闻,哭之失声,恨其不用吾言,然亦奇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也就是说,苏辙在挽留巢谷不得后,便资助、送别巢谷前行,当时巢谷的船行至新会时,却被当地的蛮族奴隶窃走行囊物品,后来这个蛮隶在新州被捕获,于是巢谷便跟着前往新州(拿回橐装),结果就在新州病故了;苏辙听闻噩耗后,哭之失声,恨巢谷当初不听自己的劝告,但是又为巢谷不听自己劝告而一心笃行其个人志愿的信念而感到惊奇。在《巢谷传》的最末,苏辙用历史上赵襄子与高恭的典故,对巢谷作出了非常高的评价:“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高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宝,后遇予兄弟。予方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盖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闻谷有子蒙在泾原军中,故为作传,异日以授之。”苏辙担心自己将终老于岭南贬所,而不能对巢谷的贤行进行宣扬,而他听说巢谷有个儿子叫巢蒙在泾原军中,就撰写了这篇《巢谷传》,打算等到日后有机会赠给巢蒙。

       巢谷不但与苏辙有很深交情,与苏轼也有十分深厚的情谊。世人皆知苏轼是美食家,留下了东坡肉、醉青虾、五关鸡、金蟾戏珠这“东坡四珍”;其实,苏轼还有一种菜是比较著名的,名叫“元修菜”,就是因巢谷(巢元修)而命名的。宋元丰二年,苏轼因为“乌台诗案”而被贬至黄州,公务之余,即带领家人在城东一块坡地开垦,因得名“东坡居士”;后来,苏轼非常怀念家乡的一种巢菜,这种菜是苏轼和他的老朋友巢谷都非常嗜爱的,也许是他和巢谷曾经在交流时提到过这种菜,巢谷曾说“使孔北海见,当复云吾家菜耶”,于是苏轼就以巢谷的字号来命名这种菜,因名“元修菜”;后来,苏轼在谪居黄州时,巢谷曾去探望他,苏轼因实在太过于思念眉山家乡菜元修菜的美味,于是当即撰写了《元修菜》一诗,并请巢谷回到家乡后把元修菜的菜籽寄给他,在黄州之东坡种下。苏轼在《元修菜》诗序文中记录了这件事:“菜之美者,有吾乡之巢,故人巢元修嗜之,余亦嗜之。元修曰:使孔北海见,当复云吾家菜耶?因谓之元修菜。余去乡十有五年,思而不可得。元修适自蜀来,见余于黄,乃作是诗,使归致其子,而种之东坡之下云。”其诗曰:“彼美君家菜,铺田绿茸茸。豆荚圆且小,槐芽细而丰。种之秋雨余,擢秀繁霜中。欲花而未萼,一一如青虫。是时青裙女,采撷何匆匆。烝之复湘之,香色蔚其饛。点酒下盐豉,缕橙芼姜葱。那知鸡与豚,但恐放箸空。春尽苗叶老,耕翻烟雨丛。润随甘泽化,暖作青泥融。始终不我负,力与粪壤同。我老忘家舍,楚音变儿童。此物独妩媚,终年系余胸。君归致其子,囊盛勿函封。张骞移苜蓿,适用如葵菘。马援载薏苡,罗生等蒿蓬。悬知东坡下,塉卤化千钟。长使齐安人,指此说两翁。”在诗中,苏轼将巢谷送菜籽之事,与“张骞移苜蓿”、“马援载薏苡”相提并论,由此可见他对此事之重视,亦可见二人交情之深厚。

       用我们现代人的话说,巢谷绝对是作为知心好友的最佳人选,在文献中,我们通过他与韩存宝、苏轼、苏辙的交往事迹,可以看到他是有义气、有担当、绝对值得信赖与托付重任的人。巢谷虽然终其一生都是贫寒布衣,但是他一直都在以实际行动完成他人重托和为他人赠送温情,如果没有苏辙为他写的《巢谷传》和苏轼写的《元修菜》诗,我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历史上还有一位这样值得尊敬的贤人,他的生平事迹于千年历史进程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巢谷最后带着探望故友的遗愿在新州去世了,他的突然去世或者是受到蛮隶盗窃的刺激,又或者是因为高龄多病加上感染了瘴气,但无论怎样说,他的一生是完美的、纯洁的,苏辙的《巢谷传》为他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现在,我们再回过头去思考陶谷出发岭南前“闻者皆笑其狂”而陶谷不作任何解释的缘故,或许那时陶谷心中所思者,不过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罢了。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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