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 天真与毁灭

舒淇 天真与毁灭

会火 港台女星 2019-10-16 21:30:16 865

作者：张耶夫斯基
正文：5761字 11图
阅读时间： 15 分钟

2017年，舒淇《上海堡垒》杀青之后，宣布自己将休息一段时间，暂退娱乐圈。


今年九月份，她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回应，只是因为前两年几乎都在上戏，身体受不了，刚好应该要休息一下。

休息久了又觉得「好腻了」，于是就提前开工了。

听起来很矫情任性，但因为她是舒淇，似乎一切看着都顺理成章。


或许再没有一个影后加身的女演员，接戏会像舒淇这般随意，全凭心情和交情。

拍《落跑吧爱情》是因为导演任贤齐住在她隔壁，天天拉着她聊剧本。


《我最好朋友的婚礼》的时候，虽然和剧组的人都没有交情，但因为影片在意大利拍摄，意大利的工作人员，每天只有十小时的工作时间，太轻松了。

而接拍《上海堡垒》理由则更粗暴，因为得知有鹿晗，剧组有颜值高的帅哥挺好的。

不受拘束，只管出发，从未想过目的地。几乎每个提起舒淇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说到「天真」这个词。


而她明媚的野性美和历史的伤疤，又给这份天真增添了一丝脆弱的毁灭感。

所谓彩云易散琉璃脆，不外如是。


见山是山


出道前的舒淇，懵懂无知，为了生存全然不顾。

舒淇的爸爸从事普通文职工作，早年间家境贫寒，弟弟一场病下来，家里就会面临揭不开锅的境地。

妈妈十八岁就生了她，这也就意味着，妈妈尚未形成健全的人格，又何谈教育孩子？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打骂。


舒淇是从小被打到大的，由于对父母的强烈不满，她开始频繁地离家出走，创下了5年出走20次的记录。


到了青春期，舒淇愈发胆大叛逆，抽烟、喝酒、打架，甚至被学校开除，电影中所有坏孩子的标签，她身上都有。

正是爱美的年纪，最难的还是钱。出道前舒淇一直对自己的长相很自卑，两颊上的雀斑和过于宽厚的嘴唇并不符合当时美人的标准，初一的时候她还曾因长相被同学排斥，得了个「大嘴巴」的外号。


但家里连一顿大餐都吃不起，父母更不允许她有零用钱，所以舒淇经常偷父母的钱去买首饰，母亲发现后就拿着苕帚满地打。


直到16岁那一年，舒淇离家出走半年后偶然回家，突然发现母亲的头发因为操心自己而变白了，那一刻她明白父母其实是很爱她的，一切都在无言中和解了。



为了赚钱养家舒淇被迫辍学，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做过服务员，也卖过衣服，干得最长的是音像店的店员，为了业绩提成，可以整天给客人打电话。


直到17岁的时候，有一天模特经纪人偶然发现舒淇，问：「你长得还不错，有没有兴趣当模特？」


她心想好像也不错，可以自己出来赚钱，然后就去了。


对方又问：「你身材还不错，要不要拍写真集？」


舒淇不懂：「什么是写真集啊？」


然后对方说了一堆为艺术牺牲的话，她就说那也不错啊，然后拍了写真集。


一半是为了钱，一半是为了少女的虚荣心，舒淇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从小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的舒淇，在模特经纪人和写真摄影师「你好美」的夸赞下，为自己的人生画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污点。

对于小女孩儿来说，被人认可美貌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时，舒淇感慨，「那时候就是无知，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1995年，舒淇18岁。香港金牌经纪人文隽到台湾出差，在杂志摊上偶然看到舒淇的写真，明明瘦得出奇，却有着一张丰嫩的嘴唇，性感非常，于是连忙拨通了出版社的电话。

导演王晶看到舒淇的照片后如获至宝，觉得她很清纯，又带着一点野性的感觉，与众不同。


得知王晶想要找舒淇去香港拍戏，朋友们想了想都沉默了，「他们都劝我别签，等着看我怎么死。最后还是成功了，舒淇是打天才球的」。


王晶和文隽一起到台湾找她签《玉女心经》的合约，结果舒淇因为和男朋友闹矛盾，前一晚在酒吧通宵喝得不省人事。两个人等了她七个多小时还没来，王晶不死心，终于等来了醉醺醺的舒淇。

当时舒淇已经签约了背景雄厚的柯俊雄，还担任女主在影片《灵与欲》中春光乍泄。

得知此事后，对方要价500万港币作为改约费，文隽无奈找律师谘询，发现女孩与其签约时还未成年，所以合约是不合法的。结果二人没花一分钱就毁了那份卖身契，顺利将舒淇带回了香港。

舒淇后来谈及此事，称自己那时候已经懂一点人情世故，所以考虑了很久。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当时的男朋友一直跟她说拍写真集是不对的不好的，不让她跟经纪公司联络了，于是吵架分手。刚好王晶导演来找她，分手了很难过，远离家乡就去了。

「当时就觉得，男朋友说不好，但是经纪人和身边的朋友都说很好啊。」

直到去了香港之后，有一天舒淇站在路上等公司的车子来接她去开工，突然一个敞篷车在面前呼啸而过，大声地骂道：「脱星」。她才知道这东西在世人的观念里面，原来是不好的。

「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要在大马路上被人这样讲，所以奋发图强，要把戏演好，让人家看到你比较好的一面。」

第一次从香港回台湾过年的时候，从小把她打到大的爸妈一句话都没说，家里没有一个人质问她。

吃年夜饭的时候，奶奶和姑姑把妈妈叫进房间，出来的时候妈妈眼睛红红的，还是一句话都没问，舒淇就一直抬眼看着她。

但没有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舒淇曾对王晶说过当时的情景，过年的时候妈妈不敢去拜年，舒淇主动对妈妈说：「我陪你去，我陪你一家一户地去。」最后没有一个人讲半句话。

一个人不懂得是非对错，不懂得自我保护的时候，做人的底线往往很低，这和本质善恶无关。

舒淇曾回应过自己拍三级片的事情：「我知道这些事我的确做过，我没有办法把这些抹掉，我只是担心会教坏了别人。」

但对于当日的舒淇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能够早日脱离困境的最优选择。


见山不是山


大家都知道舒淇的本名是林立慧，拍写真集的时候，出版商问她用本名吗？舒淇想要文艺气质一点的名字，于是从琴棋书画中取了「书琪」这个名字。

或许每一个调皮捣蛋的问题少女，都会向往乖觉优秀的三好学生。不仅名字上向往文艺，舒淇还曾说自己最不满意自己的地方，是身上有太多骑电车撞倒留下的疤痕，「所以成年后爱淋雨，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冲刷掉身体里所有的原罪。」


去了香港后，经纪人文隽觉得这两个字不好看，遂换成了「舒淇」。如果以姓名学来讲，这个名字为她带来了好运。


初涉香港之际，舒淇就给自己设立了目标：最多「脱」三部，五年之内如果没有什么好的成绩就滚回台湾去吧。


由于不会讲粤语，所以她每天收工回到酒店，打开电视。其实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一直看到早上。三个月后就听得懂粤语，也能说得七七八八。


好在这时王晶也「良心发现」了，在拍摄的过程中，发现舒淇太有气质和潜力了，不想浪费了她。拍了几部三级片后，就让她别再拍了，还把她推荐给了尔冬升。


当时尔冬升正在筹拍《色情男女》，选择她的时候也有过顾虑：「我不想用王晶用过的，但就是没有比她更好的」。


片中的舒淇因为生活走投无路，加入三级片剧组担任女主角，与她本人的经历别无二致。她也因为本色出演，获得金像奖最佳女配，从此「穿上了一半衣服」。

尔冬升对舒淇的第一印象很好：「颇有灵气，瞳孔里都是带着戏的，第一天拍她的戏的时候我就置信她将来必然能出头的」。

2013年尔冬升的电影《我是路人甲》上映时，舒淇也写长文回忆往事，「哇靠！尔冬升耶！这一定是在梦里！我拉着自己的头发，看看会不会痛醒……」

但舆论从来不会口下留情，尽管拿了电影奖项，舒淇在大家的心目中不过是个花瓶的存在。

丑闻缠身的舒淇，辗转于各个剧组，一年接六七部戏，「一失足成千古恨，索性还是能够弥补，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就拼命工作。」


朋友透露，舒淇每天都会拿布娃娃放在身边，把自己蜷起来才睡得着。

1998年导演张婉婷筹拍《玻璃之城》，男主角已经定了黎明，女主角则打算用舒淇。「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天哪！她行吗？我说有什么不行，她很有气质。」

但顶着三级片女星的名头，这部影片遇上了投资难题，只有黎明支持导演。于是张婉婷对舒淇说：「黎明觉得你很好，可以合作。」

但舒淇却回了一句：「但你没问我喜不喜欢跟他合作」。


事实证明是喜欢的，黎明舒淇的恋情很快从剧组传出，媒体曝光了一组两个人的吻戏照片，两个人还被拍到在乐景台公寓同居缠绵。但一个是偶像天王，一个是低贱脱星，这是一场注定无人祝福的恋爱。

黎明对恋情三缄其口，约会被发现时留下舒淇慌忙逃向另一个出口，最终两人密恋了五年后忍痛分手，还闹出了舒淇为情自杀的传闻。

据曾与舒淇接触的人说：「舒淇爱得很痛苦，饱受情伤困扰，体重暴减9公斤，还患上抑郁症，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爱情本无关外界的眼光，但总还是会受到影响。往事已成不争的事实，尽管骨子里惯常绝望，但没想到世事凉薄至此。


多年后舒淇曾在节目中透露，自己在身心憔悴的时候，很希望能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但是这个男人一直不出现，她只能硬撑着，不能让自己倒下去。

情路不顺，好在事业补足。

2000年侯孝贤带着《千禧曼波》找到了舒淇，也让她开始知道什么是真的演戏。

「侯孝贤找到我，是我非常幸运。他偶然在电视里看到我，就想不如找我拍戏。」


舒淇跟侯孝贤第一次见面时，觉得他很严肃，「因为他是一个大师，像神一样。」于是乖乖地坐在一个角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拍了一个月后，舒淇看到侯导在旁边抓头，脸色很难看，顿时慌了，觉得自己是不是演得不好，他生气了。

于是鼓足勇气跑去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对方否认了：「我只是在想我后面怎么拍，你是我选的演员，你一定没有不好，不好的东西一定是我的。」

侯孝贤无疑是偏爱舒淇的，2005年又把代表了自己前半生的《最好的时光》给了她。

影片宣传期，蔡康永问舒淇：「这么多年做演员你快乐吗？」

一句话问得她泪如雨下。

这一年也是舒淇最好的时光，金马奖颁奖礼上，梁家辉早早地为她准备好了手帕。

谈及获奖感受，舒淇说：「之前读书出去玩、拍写真集、去香港，都没有跟家人讲，都好像是为了自己走一条路，我觉得应该要给家人一个交代，拿不到就不演戏了。」

看到舒淇终于蜕变成优秀演员后，当初发现她的经纪人文隽这样写道：「你从台湾地区来香港加入电影界，任何和你见过面的同行，无不对你赞赏有加，我知道，你是天生吃这口饭的。逐渐把衣服穿回身上，你绝对是华人影坛的奇迹。」


当初那个逃学出走的少女，经历世事后，终于长大了。

原来世界是这般复杂，黑白总是颠倒，是非往往混淆。

舒淇也在不断跌撞中，逐渐了解到人生的深意。


见山还是山

拍完《最好的时光》后，舒淇8个月都出不了戏，不想再接这样劳心费心的戏了，于是转战商业片。「虽然后面又接了两部戏，但整个人天都是灰的。很容易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晚上睡不着觉。」

冯氏喜剧成为她又一里程碑。「梁笑笑」可以说是冯小刚专门为舒淇打造的角色，舒淇也说她很感谢《非诚勿扰》剧组，因为只有在这部影片里，自己才是本色演出，得到了很多曾经渴望得到但一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比如，一个男人的深情。

一位在香港从事多年跟拍工作的退役狗仔透露：「我跟拍舒淇有八年了，期间被警察拘留过，被保安人员揍过，出过6次车祸，坏了3台相机，掉进下水道若干次，但就没碰见舒淇跟什么人回她的固定住所。」

拍摄《非诚勿扰》时，舒淇的妆容怎么化都觉得不对劲，于是舒淇提议能不能自己来，化完后发现感觉对了。

区别就在于舒淇不遮自己的雀斑，整个角色的状态瞬间变得通透，不再像带着一张面具。

成年之后，舒淇终于学会接受自己了。将自己青春期所不齿的雀斑，变成了自己独特的魅力。

初次合作之后，冯小刚评价舒淇「三随三知」：随和随性随俗，知情知理知趣。

很多人都会有缺憾的过去，虽不一定是很光彩的，但至少可以把握到现在。


舒淇曾回忆自己刚开始拍戏的那几年，睁开眼睛就是工作。这个片场的戏拍摄完了，其他演员都回酒店休息了，自己就默默地收拾好行李，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往下一个场地。

2017年宣布暂退娱乐圈后，舒淇就不再接戏，在家休息。就算出去玩，也都是宅在酒店刷手机。虽然少了点出游的意义，但感觉很好。

接戏的标准也变了，最好是跟已经合作过，互相了解过的人一起拍。不管是导演也好、演员也好，不认识的人之间互相磨合，需要花去很大的精力。

舒淇把这种变化也归结为年龄，「跟了解你的人在一起，不用去在乎礼不礼貌或者是不开心的时候，也不用面对每个人还需要笑。以前你发脾气、任性，别人会原谅你，因为你是小可爱、小姑娘，到了现在就不一样了。」

我们不能要求一个人，一辈子都像年轻时一样拼，一样努力。也不能要求一个人，一辈子都去讨好另一群人。

年轻的时候，纯真无知的舒淇，向往远离人群的自由。

现在的想法也变了，「我觉得人还是要和人呆在一起的，不能像个仙女一样活着，我不是仙女，我好多缺点。」

现在的舒淇更喜欢早上起来，先赖床两个小时，想一想今天要干嘛。如果想到，就出去了。没有想到，可能就会干点别的事情。

若说十几岁的舒淇随心所欲是因为不谙世事，那么四十几岁的舒淇随心所欲，则是与自己达成和解。

她不在要求付出就要有回报：「我不会要求说我对你好，你就得对我好，我对你真心，你就得对我真心。就是我觉得，你不要有这种界限在，其实你生活是可以很自在的。」

侯孝贤说舒淇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对人热诚，是个很真的人。「每次拍电影，心中把演员过一遍，想想还是只有舒淇合适。而且她十几年不变，不是外貌，是她的人格、内心」。

2011年，舒淇因为工作来到日内瓦。回酒店的路上，她突然发现湖边竟然有一群白天鹅，于是开心地冲过去合影，意外的是照片中还闯入了一只丑小鸭，像极了宿命。

终于，舒淇也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好友Roger说，舒淇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小女生，「人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天真，是没有办法抵挡一些事情的。」
很显然，人类无法忍受过多的真实。
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参禅三重境界，现在也常被用来形容人生的三个阶段，放在舒淇的身上尤为合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少年时期懵懵懂懂，固执地相信自己所见即所真。大家都说是对的事情，怎么会有错呢？
成年后处处碰壁，错误已不可挽回，只能尽量弥补。迷茫彷徨，怀疑一切，宛若雾里看花。
人到中年，大梦一场，几度秋凉。已经知道自己该追求什么，该放弃什么，这是洞察世事的返璞归真。
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

如果活着是一种修行，苦累了这么久，也该对自己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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