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群体问题。不管你出生在哪,受过什么教育,有没有钱,社会阶层如何,你都很难逃脱它。
这次采访,郑钧提到最多的一个词是真相。生活中我们很多不必要的焦虑都是来自谎言,社会价值观在骗你,父母在骗你,你自己也在骗自己。
人是社会的人。我们既需要勇敢追求真相,也需要坦然面对谎言。
缘分是人与万物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机会。它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在没打开前,没人知道下一秒你会看到什么,但它一直都是客观存在。
十年前的某个高端酒会,郑钧和某投资人大哥被安排坐在一起。本来两人是准备谈生意的,结果却意外地聊了一晚上的西藏。
结束时这位大哥问郑钧,明天我要去见一位年轻的活佛,你有兴趣吗?
郑钧表示非常想去。此时他已经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摇滚歌手,但生活却一团糟,内心感到极度的焦虑和不安。
第二天,两人约在清华西门见面,慢慢走进一间黑乎乎的筒子楼里。
屋子里坐了两个人,一位年纪轻轻的藏族师傅,还有一位汉族中年人。
大哥只待了一小会便走了,留下郑钧尴尬的和两位陌生人喝茶。
过一会,那位汉族中年人问郑钧住哪。结果两人住在的是同一个小区,且房子相隔不超过100米。
走之前,那位年轻的藏族师傅送了郑钧一本书,从此这位摇滚中年的人生被彻底改写。
那本书叫《大圆满》。
所有人都想把命运控制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其玩弄。
郑钧29岁时签约唱片公司巨舰宝丽金时,他以为自己做到了。
那还是1996年初,两年前发行的专辑《赤裸裸》已让他一跃成内地最受欢迎的摇滚歌手。这段日子可以用梦幻形容,就和他那句歌词唱的一样:没完没了的姑娘,她没完没了的笑。
彼时汪峰和朴树都还在为第一张专辑发愁,许巍不得不迫于生计卖歌给别人唱。
29岁的郑钧以为拥有名利就拥有了一切,从此过上了长达十年金迷纸醉的生活。
这十年是他最火,也是他最挣扎痛苦的十年。用郑钧的话说,有好几次都想拉开窗户直接跳下去。因为他不知道郑钧这两个字到底代表什么,他是谁?到底想要什么?
“歌迷的期待,唱片公司的期待,家人的期待,朋友的期待,他们想你变得更有名,想从你身上得到某种东西。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满足他们,不停的满足。”
这种感觉就像你坐在一辆以300迈速度狂奔的汽车上,方向盘完全不听你使唤,什么时候它会冲下悬崖,你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花天酒地的成了郑钧当时缓解焦虑的良药。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沉溺于酒精,因为只有在放纵的那一刻你的内心才是被满足的。
那时候他开始意识到,名利只是生活的工具,根本不是生活的目的。如果你把它当成人生追求,那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反观我们不也是一样?
从小因为要考大学,所以好好学习;
考上大学因为要找好工作,所以继续好好学习;
找到好工作因为要升职加薪,所以好好表现,玩命加班。
就算你人到中年,年薪百万,开好车住豪宅,然后呢?
公司还没上市,继续干;朋友比我有钱,继续干。
到哪一天你真厌倦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因为这么多年,工作本身早以成了你生活最大的意义,一旦停止,内心空虚,毫无安全感,这种焦虑比完成不了公司业绩还难熬。
到最后,我们只能苦苦感叹,为什么每一步都走对,最后却还是个悲剧?
因为两个字,谎言。
郑钧说:“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巨大的谎言里。”
好好学习没错,错的是它不是为了考大学,而是收获人类祖先积累的宝贵知识,获得认知提升;
好好工作没错,错的是它不是为了升职加薪,而是参与人类的协作分工,不断提升你作为一个群居动物的社会价值。
考大学是知识积累后的结果,是另一轮知识积累的起点。如果把它当成目的,就会出现只看重分数的应试教育;
升职加薪是你创造价值后的结果,是社会对你的回报。如果把它当成目的,就会出现谄媚讨好、办公室斗争等一系列公司内耗。
把时间精力、聪明才智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这是我们最大的悲哀。
可怕的是,整个社会还都以此为傲,把谎言当真相,把欺骗当习惯,这是我们最大最大的悲哀。
郑钧至今还记得十年前《大圆满》这本书带给他的震撼。
那种感觉就像在不见天日的山洞里被关了二十年,终于某天一道金光从洞顶射入,你一下子找到了通往自由的出口。
于是他走上了修行之路,用摇滚表达另一个自我。
2015年,他发了一首歌叫《风马》,第一次将这种美好体验通过音乐向朋友分享。
平等的拥抱
丑陋与美丽
贪恋已放下
从此再无牵挂
寂静中绽放
把悲歌且欢唱
追逐的一切
如晨露如电光
最后一句来自《金刚经》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话告诉我们,世间一切你看到的象,都是因缘聚合的结果,它不可能永恒存在,所以追逐它们毫无意义。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世人只知道追求表面的象,殊不知它只是一种结果,一种虚幻,追求到了又如何?就和上面说的考大学和升职加薪一样。
但如果我们重视事情发生的原因,知道考上大学只是你知识积累的结果,升值加薪只是你创造社会价值后的结果,整个行动导向就都变了。
试想:
如果我们实现了知识累计,没有大学文凭又如何?天下之大,实现你抱负的地方多的是;
如果我们在社会分工中实现了自我价值,公司不给你升职加薪又如何?换家公司,或者自己创业,一样能成功。
追求形式是追求果,追求价值是追求因。
这不是修行者才需要明白的道理,而是所有世人都必须知晓的法则,否则你将忙碌一生,毫无收获。
2019年1月,郑钧将时隔十一年发布新专辑。单曲《永不退转》再次以修行体验为主题。
“活在遗憾的世界,守着一颗圆满的心,记住美好的誓愿,做一个永远,永远喜乐的人。”
这首歌相比三年前的《风马》更加平和,节奏缓慢,简单好听,给人以面朝大海般踏实的幸福感。
其中一句歌词值得玩味:
就在此时此刻
人在天涯沦落
梦已做到尽头
何不笑着醒来
说到这,郑钧谈了一个观点:我们很有可能是活在被更高文明操控的游戏中,就像《西部世界》一样,你和我都只是被设计好的角色而已。
埃隆·马斯克也提出过相似观点,他曾表示人类很可能生活在一种由计算机模拟出来的世界中,就像《黑客帝国》里的矩阵一样,我们都是其中的游戏角色。
郑钧大笑说:“所以,我们都很都渺小,和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通过这首歌,他想告诉给大家觉醒的重要性。因为只有觉醒,才能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好比把一个原始人带到电影院,他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一定会吓疯。他会因为剧情变化,一会狂喜,一会大哭,因为他以为眼前都是真实的。
我们看着失控的他,和看一个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而再想想我们自己呢?面对俗事,我们每天的焦虑,每天的抱怨,和原始人看电影发疯有本质区别吗?
觉醒的意思就是你需要脱离现实表象,从更高维度去看待事物运行规律,从而无限接近真理。
《三国演义》中有一段情节刚好印证了这个道理。
刘备三顾茅庐前两次都扑了空,第三次终于得见。诸葛亮午睡方醒,打着哈欠吟诵了一首诗,前两句是:“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简单讲就是:人生只不过是一场梦境,没看穿的人熟睡在梦里,迷茫痛苦、惊慌失措。像我这样看穿的人,才知道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
就像郑钧这首新歌唱的:“梦已做到尽头,何不笑着醒来?”
2012年1月5日,在缅甸蒲甘市的某菜市场,摄影师 Roger Stonehouse 用Canon EOS 5D 捕捉到了这样经典的一幕:
一位身穿AC/DC黑T恤、口吐大烟圈的摇滚少年与一位身披红色僧袍的小和尚手牵手走在路上,前者鼻孔朝天、放荡不羁,后者慈悲害羞,却也目光坚毅。
整个画面看似充满矛盾却又格外和谐美好。
他们是兄弟?玩伴?恋人?我们不得而知。
摄影师给这种照片简单取名为《An Odd Couple》(奇怪的一对),后来又有人将其称为《Punk and a Monk》(朋克与僧侣)。
这是一种巧妙的平衡。
郑钧表示,他现在很幸福,内心就处于这种平衡之中,心里同时住着两个人:小朋克和大和尚,前者叛逆、自毁,后者慈悲、修心。
小朋克代表入世的活力,一种推翻重来的勇气;老和尚代表出世的看破,一种平安喜乐的参悟。
但两者其实是互通的,不管是小朋克还是老和尚,他们都走在自我粉碎的道路上。
只不过前者自毁肉体,缺乏智慧,后者重构灵魂,大智若愚。
“摇滚和修行都是一辈子的事”,郑钧说道。
“如果再留长发,就永远不剪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两面,安静与躁动、善良与狡诈、真实与虚伪,但就看你有没有足够的智慧将其融合的很好。
51岁的郑钧直到现在,聊起社会现象、家庭教育等群体问题还是和年轻时一样愤慨,但一旦涉及个体,他都充满了慈悲之心。
能达到这种平衡不容易,没有在苦难中挣扎过的人,可能很难体会。
郑钧出生在西安,民风彪悍,小时候不管在哪走,都有可能被“飞来横拳”打懵。爸爸去世后,长兄如父,他的亲哥哥更是多次凑得他生无可恋。所以他的童年一点都不快乐,从小就觉得生活特没劲。
之后郑钧来到北京,寻求音乐发展机会又一路碰壁,惨到几乎都要睡大街。后来成名成腕,又因抑郁症差点拉下窗户就跳楼。
总之,用郑钧的话说,他能活到现在绝对是个奇迹。
而正是因为这些与苦难不断抗争的经历,他性格中坚忍顽强的一面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凸显。
于是当四十岁的郑钧遇到《大圆满》,他那种极度渴望安宁的内心终于找到了归属。就像一根紧绷了四十年的弦,突然松弛下来。一直渴望的安全感被彻底释放,回归它本该存在的灵魂深处。
人生还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美妙呢?
所以,郑钧如今获得的幸福以及平衡感来之不易,这是他用几十年的因结成的果。
而我们呢?
我们现在面临的焦虑、矛盾、痛苦算什么?
“活在遗憾的世界,守着一颗圆满的心。”
这些当下的艰难困苦只不过是未来圆满的垫脚石而已。我们要做的,只需要看清现实,满怀期待。
上个月,郑钧过51岁生日。他拉着儿子 Jagger 的手,对着蜡烛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这个世界能更美好。
他笑着说:“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希望所有人也都能幸福。”
文中部分图片转自网络
策划 | 天才小海盗
编辑 | 天才小海盗
排版 | 过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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