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公子】

PS：写这篇，纯属为了情怀

在99%的80后记忆中，一定都有关于《英雄本色》的记忆。

“我不做大哥很多年了。”

这句“大哥”宋子豪说出的话，成为了一代人心中的经典台词。

而《英雄本色》，也让宋子豪的扮演者狄龙再次翻红，成就了荧屏上的大哥形象。

但在“做大哥”之前，狄龙还曾是70年代的“最帅气武侠美少年”，无人能及。

01

在荧屏上，狄龙潇洒决绝，掷地有声，那种在电影中流淌的诗意人生，让人艳羡。

但生活中的狄龙，却并非如此。

他会为事业转折而忧心，会为夫妻吵架而烦恼，也会为衰老而挣扎痛苦。

从“烈火如锦的潇洒少年”变成“为尘世挣扎的沧桑大叔”，狄龙的半生竟和香港电影的发展史完美重合，让人心生无限感慨。

狄龙本名谭富荣，出生于1946年，正是香港最动荡不安的年代。

在没有去香港谋生之前，狄龙一直生活在广东新会的一个小村庄，贫寒至极。

狄龙的老爸一共娶了两房老婆，除了亲妈生的二子二女，小妈也生了好几个。

家里做工的人少，但张嘴吃饭的孩子却很多，导致经济拮据，三餐不继。

他曾在《狄龙访谈录》中说：

“小时候家里很穷，鞋面和鞋底永远是分开的，经常是我自己用鱼线缝一缝才能穿。

有一次，学校开大会，大家全部去操场集合，那天太阳很大，晒到我晕倒在地。

脑袋刚一着地，突然一激灵，想起鞋底还有一个大破洞，怕被同学看到，就马上弹起身。”

因为家境贫寒，狄龙中学毕业便去了香港谋生，做过酒店适应生、送货小工、拉游客小弟等等。

后来，他在一家洋服店站住脚，做了好几年学徒，熬成了洋服店的大师傅。

做了洋服师傅之后，他一个月的薪水涨到了2000块，一家人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结果，干了几个月之后，他实在受不了那种“闷”，就心生退意。

恰在此时，他在报纸上看到邵氏电影公司在招收训练班学员，便报了名。

这时候的狄龙刚刚22岁，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

在报名邵氏之前，狄龙就非常喜欢武侠电影，是大导演张彻的铁杆粉丝。

因为喜欢武侠电影，他还在工作之余报名去学咏春、练健美、学普通话，希望有一天能成为电影中的一员。

恰恰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优点，张彻一眼就看中了狄龙，将他留在了训练班。

02

在狄龙的演艺生涯中，张彻算得上是他的伯乐。

为了培养狄龙，张彻给他报名学习了开车、跳舞、骑马、武术等等，为他的出道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刚进入邵氏时，狄龙的薪水只有500块，比他做洋服师傅少了4倍。

好在家人对他的决定也很支持，母亲说：

“这几年全家辛苦一点，你放心做就是了。”

1968年，狄龙与邵氏签了8年的合约。

自打进入邵氏，狄龙的命运便与张彻、与邵氏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年，姜大卫也被张彻签到了邵氏，“荧幕双侠”即将诞生。

想要谈狄龙，便绕不过他身边的江湖恩怨，而姜大卫正是和他最息息相关的一个。

相比来说，姜大卫的人生，称得上是天之骄子。

他的父亲是著名演员严华，母亲是著名演员红薇，哥哥是演员秦沛。

后来，严华早逝，红薇转嫁给了导演尔光，又给他添了个弟弟叫尔冬升。

这关系，哈哈哈，真的有够复杂，但是也够“硬”。

（姜大卫一家的故事：尔冬升、秦沛、姜大卫，三个港圈大佬，竟然是同一个妈生的）

这样的出身，注定了姜大卫的起点会很高。

姜大卫童星出道，曾跟随黄飞鸿传人刘家良修习洪拳，也是张彻欣赏的年轻人。

自1971年开始，狄龙和姜大卫以“双侠”的模式，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武侠时代。

03

狄龙出道的头一年，一直在跑龙套。

一是张彻安排他在学习各项技能；二是需要跑跑龙套磨练下演技。

1969年底，他才出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主角电影，名为《死角》。

这部电影中的狄龙，青春年少，帅气逼人，远胜现在的一大批“伪娘”。

在那个不推崇“亚文化”，不提倡“犬儒主义”的年代，狄龙用他的英气逼人征服了无数观众。

而发掘他这一面的人，便是导演张彻。

张彻在香港电影发展史上，绝对是“鼎盛”的代表。

张彻的弟子们有王羽、午马、狄龙、姜大卫、李修贤、傅声等等，全部是当年的大咖。

至于现在大家熟知的吴宇森、徐克、尔冬升等人，更是张彻的徒子徒孙们。

张彻的作品中，无任何脂粉气，有的只是热血、刚正、决绝和豪情万丈。

相比吴宇森的“暴力美学”，张彻才是“阳刚武侠电影”的开山鼻祖。

在捧狄龙和姜大卫之前，他就已经创作了《边城三侠》《独臂刀》《金燕子》《十三太保》等叫好又卖座的电影。

04

在狄龙和姜大卫之前，张彻的御用男主角一直是王羽。

不料，王羽在最当红时离开邵氏，给狄龙和姜大卫留下了上位的机会。

王羽的离开，和张彻也有密切的关系。

60年代中期，邵逸夫将自己的小情人方逸华弄到了公司，让她统管采购部。

（邵氏发家史：邵氏4兄弟中，除了邵逸夫，大哥邵醉翁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结果，这姐妹儿后来居上，对一帮大导演和演员“非常抠门”，让邹文怀、张彻等公司元老们心生诸多不满。

随后，邹文怀便联合张彻和王羽，打算“自立门户”。

不料，他们的预谋竟走漏了风声，邵逸夫先发制人，提前约了张彻，问他：

“雷蒙（邹文怀）打算离开，是留住他还是放他走？”

张彻稍微一思索，就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放”。

两人会面结束后，张彻还火上浇油，送了一幅字给邹文怀，写着：

“知己酒千斗，人情纸半张。世事如棋局，先下手为强。”

张彻一个“放”字，便占了先机，邹文怀再也无法在邵氏立足，只好离开。

右一为王羽

后来，王羽知道此事，觉得是张彻“玩弄权术”害了邹文怀，遂大发脾气，愤而离开邵氏。

离开之前，王羽曾当面指着张彻的鼻子说：

“张先生，我叫您一声张先生，可您做的事。。。。。。”

自此之后，王羽离开了张彻，昔日同行好友彻底决裂。

（邹文怀和邵氏的故事：为邵氏拼杀12年的邹文怀，为何败在了邵逸夫的“情人”手里？）

张彻（右一）与四大弟子

05

王羽离开之前，张彻正在筹备拍摄《鹰王》，男主角本是王羽，结果王羽却突然离开，男主角没了人，狄龙和姜大卫便有了机会。

自1971年开始，狄龙和姜大卫便成了张彻的御用男主，先后一起拍摄了《双侠》《新独臂刀》《刺马》《报仇》等电影。

狄龙和姜大卫，也成了邵氏的新一代武侠明星。

在张彻的电影中，这两位一共合作了28次，从“双侠”到“正反派”，再到“视如仇敌”，始终在暗暗较劲。

他们的关系，从影片延伸到现实，竟然惊人的相似。

两人年少相识，从惺惺相惜到暗自较劲，再从互不顺眼到彻底决裂。

冥冥中，一切好似早已安排好。

在1973年的《刺马》之前，狄龙和姜大卫一直是“双侠”。

在这部电影之后，姜大卫依旧是大侠，而狄龙则成了反派。

不曾想，狄龙竟将一个反派演的很出色，直接碾压姜大卫，拿到了第11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优秀演员特别奖”和第19届亚太影展优异演技奖。

而姜大卫，虽然在这一年也凭借《叛逆》拿到了亚太影展优异演技奖。

但两人的差距，还是一目了然。

也是从这部电影之后，狄龙和姜大卫的关系有了裂痕。

此后多年，两人的粉丝就“谁是主演”、“谁的风头更胜”“谁的演技更好”等方面发起纷争。

狄龙和姜大卫的心里自然也有了芥蒂，关系逐渐越来越僵，直至“反目成仇”。

世事怅惘奈若何，知己反目也好，肝胆相负也罢，他们把最风华最气盛的时光都给了对方，让人心生无限感慨。

06

1976年，狄龙参演《天涯明月刀》，结束了与张彻的合作，开始与楚原、古龙组成“铁三角”，开启了另一段武侠人生。

在楚原的镜头下，狄龙再次散发出“大侠之气”，先后出演了《多情剑客无情剑》《三少爷的剑》《楚留香》《萧十一郎》等等。

其帅气潇洒的形象，穿透屏幕直击观众内心，成了大侠时代的标杆人物。

狄龙饰演的大侠，不但获得了观众的认可，还得到了古龙本人的喜爱。

据传，当年的成龙刚入行不久，导演罗维带他去见古龙，结果古龙毫不留情的说：“我的剧本是写给狄龙拍的，不是给你拍的！”

成龙因为古大侠这句话大受打击，还一个人跑到卫生间哭了半天。

那时候的楚留香、小李飞刀等，都是真的帅，哪像现在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演一把香帅，简直玷污了观众心里的形象！

在1971年到1985年之间，狄龙红到发紫，年年拿奖拿到手软，无人能超越他的地位。

最当红时，邵氏永远将他放在第一位，有工作要谈时，都是方逸华跑到狄龙家里，特意去见他。

在片场，他听说午马的片酬只有2万，他直接拿出10万接济对方，毫不心疼钱。

听说哪个演员有了意外，他也会第一时间伸手帮忙，始终以为自己是“大哥”。

那时的狄龙，嚣张大气，自信心爆棚，从未想过自己会过气，会没戏拍。

但在影视圈，更新换代自来快，15年就好似一个分水岭。

转眼间，狄龙就已经40岁了。

07

人老了，可时代在发展。

80年代中期，邵氏电影没落，狄龙连续拍了三部武侠剧全部以扑街告终。

而潮流感十足的电视剧盛行，邵氏便从电影转战电视剧行业，TVB由此诞生。

当时，邵氏多数演员都被转签到TVB，就连姜大卫这样咖也不得不妥协，跟着演起了电视剧。

而执拗的狄龙却对电影依旧热爱，坚决不想转行，和邵氏的关系也弄得很僵。

那时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很红，很牛，根本不缺电影拍”，却独独未曾想到，他已人到中年，再也不是当年的英俊小生了。

1985年，狄龙与邵氏的合约到期，邵氏却并未有人出面与他商谈后面的合约，他心里便隐隐有了不安。

在此之前，每当合约快到期时，方逸华总会早早就联系他，根本不会如此拖拉。

不知从哪天开始，以前那些总喊他吃饭的同行们开始避着他，他才发现不对劲。

狄龙与邵氏的合约到期后，他收到了邵氏的一封信，信中写道：

“谢谢你多年来为公司做出的成绩。”

这一年，狄龙已经40岁了，从未想过会离开邵氏。

从当红影帝到被邵氏抛弃，他付出了15年的光阴，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在离开邵氏之前的几个月，狄龙就已经无戏可拍，他声称：

“因为在邵氏片场呆太久，我与外面的影圈完全脱节，一点人脉都没有。

离开前几个月，连续多次给方小姐（邵逸夫情人）打电话，秘书总说她不在，几次之后我才知道，她在躲着我。

打给何冠昌，午马等人，秘书都说不在，我才发现大家都在躲着我。

那段时间很焦虑，开始不自信，开始怀疑自我存在的价值。”

这种被邵氏“抛弃”的感觉，让狄龙非常难受，甚至于后来他离开了邵氏，还是会怀念那里。

为了能时常看到邵氏，他在邵氏片场的斜对面租了房子，晚上站在窗子前，就能看到邵氏片场的灯火通明和人声鼎沸。

在狄龙的心里，始终有个“邵氏情节”。

就算离开邵氏之后，只要张彻和邵氏一句话，他依旧会屁颠屁颠地回去客串。

因为这种情节，他义务给张彻客串过四部戏：《忍术》《擂台》《上海滩十三太保》和《义胆群英》，分文未收。

06

离开邵氏之后，他有过两年的彷徨期，一直试图转型却未曾成功。

因为一直拍古装，狄龙给人的感觉是过时，是与社会脱节，很难再续往日辉煌。

在那段时间里，他去找过罗维、陈自强、午马、石天等人，均未要到适合的角色。

恍然间他才发现，过去十几年，他一直活得肆意张狂，竟未曾交下几个真朋友。

最彷徨时，他找到已经当红的午马，对方说：

“你记着，永远不要求人！你帮人，跟你求人，大不相同。”

这句话让狄龙反省自己，并开始放下身段，尝试出演了一些电影中的配角。

此时的狄龙也不得不服老，不得不为演艺圈的周润发、张国荣和四大天王们配戏。

1986年末，《英雄本色》上映，电影中义薄云天的“大哥宋子豪”终于让狄龙转型成功，他还因此拿到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

更让人恶心的是，狄龙凭借《英雄本色》翻红之后，邵氏的方小姐给狄龙打电话，让他去客串一部戏，还特地强调：

“并不是因为你翻红了，只是大家想你了。”

狄龙却不在乎人心的险恶，依旧往返于邵氏片场，乐此不疲。

此后，他又连续拍摄了《英雄本色2》《人民英雄》《豪门夜宴》等，给80后的记忆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哥形象。

事业脚步放慢之后，他经常去各地旅行，有一年，他去台湾见到了曾经当红的小生张冲。

对方坐在自家的咖啡厅柜台里，天天对着后面喊：几号桌要什么咖啡。

狄龙看到张冲的样子颇受冲击，觉得一个曾经那么红的人，怎么突然就成了一个普通人呢？

张冲对狄龙讲：

“我现在跟老婆打理生意，总好过去求朋友关照给戏拍。朋友帮一次两次可以，多了人家也会有负担，还不如自己打理生意。”

张冲的话让狄龙有很大的触动，开始考虑起了自己的处境。

90年代之后，狄龙渐渐退出大荧幕，偶尔露脸，不再将演戏作为主业。

或许是他认识到了市场的残酷，也或许是他意识到了大侠时代的结束，才默默退场，远离了喧嚣。

07

狄龙自1975年娶了邵氏女星陶明敏，两人相伴几十年，还生下了儿子谭俊彦。

陶明敏自14岁便认识狄龙，从小到大身边一直是他，两人的婚姻虽然吵吵闹闹，但却坚持到了今天。

在离婚如家常便饭的香港娱乐圈，实在不多见。

陶明敏和林青霞也是好友，两人在年轻时经常一起出去玩耍，还曾留下过很多宝贵的照片。

狄龙一生正直，性情刚烈，从不愿为不甘愿的事低头，但在对待家人和朋友上，他却非常细心和大方。

上面说过他在最当红时经常帮一些小人物，在对待家人方面，他也很贴心。

想当年，他最当红时，身边的刘家良、傅声、罗烈等人，一人买了一辆劳斯莱斯，让狄龙颇为心动。

他虽然也很想买，但最终却克制了这种欲望。

因为他的大哥是出租车司机，他担心自己买了劳斯莱斯与大哥相遇时会令对方尴尬，所以才打消了念头

他坦言：亲兄弟之间，不应该将距离拉得太远。

中间是陶明敏

后来，他拿别人买劳斯莱斯的钱买了两栋楼，一栋自住，一栋给了大哥。

没成想，多年后，这两栋楼大涨，他反而赚了上千万。

或许，这便是好人有好报吧。

狄龙在圈内，一直以大哥自居，对晚辈也颇为照顾。

狄龙与张国荣虽然差一个辈分，但两人因为多次合作感情非常好。

张国荣在世时，两人经常一起聊天，还曾邀请他参加过1986年的演唱会。

有一次狄龙在参加采访时被主持问到张国荣的事，他马上制止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是一个悲剧，悲剧。”

话还没说完，他便哽咽了，一边摆手一边擦眼泪，看得人心里发酸。

时至今日，狄龙已经74岁，偶尔会因兴趣在电视剧中客串，却再也掩饰不住老态。

一代大侠年华逝去，寻一隅角落终老，宛如江湖大侠的一生。

浮生岁月短，光影相思长。

还好，我们没有错过年轻时的狄龙大侠。

—END—

作者：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