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杨茜

张云雷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探清水河》，流行于北京市海淀区火器营村的叙事歌，讲述了清末民初发生在火器营村的一个类似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如果没有张云雷，这段爱情故事恐怕只是相声圈内一个不错的北京小曲儿。但现在，短视频网站上铺天盖地是众多女孩儿挥绿色荧光棒和张云雷大合唱《探清水河》的场景。
继岳云鹏之后，郭德纲又捧红了一个人，还红出了流量范儿。

相声舞台上的“绿海”

去年年底，张云雷第一次带队员去西安演出，德云三宝A组的跨年演出，最后全场是一片绿色荧光棒的海洋。这在相声舞台下，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郭德纲看到后，假装“悲愤”，没想到有人居然带荧光棒听相声。到了大封箱，台下女粉丝呼声太强，郭德纲把张云雷叫上台，眼睁睁看着他收了两分钟粉丝排队递来的礼物，自己居然被晾在旁边没话找话。到今年4月，郭德纲在微博上转发了一条视频，内容是张云雷的演出场子观众爆满，张云雷在绿色荧光棒里收礼物，其他人又被晾在一边。郭德纲转发说，“行，张云雷算是红了。”他上一则有关张云雷的微博还是2016年年底，内容是调侃张云雷身体恢复得不错。

收礼物在德云社不是新鲜事，有粉丝的都能收上几件，但应援色荧光棒和led灯牌，在相声界里着实是新鲜事。

张云雷给德云社的新鲜不止这些。

相声演员靠门票证明人气，老郭的场子人气高，但至少还能买得到。从今年5月开始，张云雷的演出票很难再从官方购票网站上抢到了。

10月份，张云雷在北京展览馆开专场，大约开票十秒之内，购票网站上的购买按钮就变成灰色了，总也买不到，还诞生了“云雷灰”一词。

眼下张云雷的两场演出，青岛跨年场，想坐前几排，开票当天预定还得付票面的两倍价格，现在买就要做四五千的准备了。前几天刚开票的生日场，二手票务网站的价格是票面价格翻倍，想要好位置，至少拿出五千以上才有可能。

今年7月底，某娱乐网站借着世界杯热度，搞了粉丝世界杯活动，最终票数胜出的前三名可以命名足球场。其间张云雷粉丝和陈立农粉丝发生争执，互相控诉对方有刷票行为，相互出口不逊，张云雷粉丝还给陈立农粉丝方发了律师函，要求停止谩骂。最后张云雷拿了第二名，陈立农粉丝也不甘示弱自费掏钱帮爱豆捐了个足球场。这是张云雷在大众视线内，第一次和娱乐圈挂上钩。这场“战争”后，张云雷在微博有了正式反黑站，他也是德云社演员里第一个有反黑站的人。

在此之后，张云雷越来越多以相声演员之外的方式出现在娱乐话题中。一切流量艺人拥有的标配，张云雷也都有。他每条微博的转发+评论量都在七八万，点赞超过十几万，郭德纲微博也才三四千的转发量……

张云雷火出圈了。

《快乐大本营》

作为郭德纲的小舅子，张云雷8岁进入德云社学艺，是郭德纲二徒弟，外号小辫儿、二爷。10岁开始登台演出，主要师承郭德纲“说学逗唱”里唱的部分，是曾被郭德纲按在角落错一个字打一巴掌练下了唱功，12岁唱的太平歌词、莲花落已经开始做倒二或者攒底。在青春期发生倒仓（指曲艺演员变声期），无法登台，出去做了几年杂活。

很多人好奇，在倒仓那几年，张云雷去干嘛了，各种传闻都有。张云雷觉得没那么复杂，“到处打工，肯德基、吉野家后厨都干过，最后一个活是打电话，我业绩还名列前茅。”

张云雷和杨九郎

倒仓期结束，张云雷被劝回德云社继续说相声，但好搭档难寻，长达两年时间，张云雷都是临时找搭档，场场都不同。直到2013年，进入德云社不久的杨九郎正式成为张云雷捧哏。

有了固定搭档，日子却不好过了。两人的演出票卖得不理想，有时候只来个位数观众。德云社要求卖出10张才能开演出，有一次卖出9张，张云雷盯着说，这张卖不出去，咱就得回去了。至今在台上说到这个事，张云雷还会红眼眶。
2016年夏天，张云雷在南京送朋友，不慎掉下载客平台，差点要了命。半年后，打了半个身子的钢钉，张云雷回到台上讲相声。

2017年2月14日，张云雷第一次在台上用吉他伴奏，唱了民谣版的《探清水河》，被粉丝听到录下来发到网上，温润公子哥穿相声大褂唱悲情民谣，涨粉从这时候开始。一年后，郭德纲把张云雷杨九郎扔到了《欢乐喜剧人》第四季作为补位选手上台，郭德纲让张云雷再次表演了《探清水河》的舞台剧版。几乎每次表演完，郭德纲都要拿他差点摔没命的事儿调侃，言辞中反复提拔这对新人。

说学逗唱这四门本事里，张云雷赢在了“唱”上，不论其他三门如何，有一样擅长，就算上能吃上祖师爷的赏饭了，多一门就多吃一些，样样平庸才是曲艺里的忌讳。帅卖怪坏四种风格，张云雷又算是赢在了帅上，至少在相声演员里，这种颜值不大多见。

《国风美少年》

在《国风美少年》发布会后台见到张云雷时，他已经是被粉丝们围追堵截的流量了。他知道自己身上在发生什么，但大部分时候，他屏蔽这种变化。 “我妈有时候问我怎么想的，我说我没怎么想，没考虑这事。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差别？我也不出门，我一个星期能在家呆五天。”

张云雷是传统的孩子。郭德纲私下话不多，又有师父威严，但张云雷能适应。他一个人去泡壶茶，自己看书，能和郭德纲就那样度过无话的一下午。跟杨九郎在一起时也这样。九郎叫他出去玩儿，他不肯，不去，喊累，把九郎拽到家里，待在书房里听歌，听曲子，一直从早上待到晚上。

确切地说，他觉得自己是从京韵大鼓开始了这行。

五六岁时候，一帮孩子去园子里看家人唱曲，别的孩子哭闹，觉得无趣，张云雷一听到京韵大鼓就安静了，坐着不动从头听到尾。

到了冬天，他坐在去唱鼓曲的姐姐自行车后座，裹着厚纱巾，迷迷糊糊想，也许自己以后，就是台上那个打京韵大鼓的人。

【对 话】

澎湃新闻：参加《国风美少年》这个节目，有没有超出你预期的收获或者感想？

张云雷：收获就是我没有想到还有90后、00后还喜欢传统的这些东西，就是跟国风这方面挂钩的东西，这是超出我的想象。因为我觉得现在的90后、00后都不会去接触，可能有的觉得会碰到传统的东西，他们会抵触，触碰这个，感觉就是我跟这时代落后了。但是这个节目，我没想到90后、00后还是多的。

澎湃新闻：你现在的这种状态，你意识到是出圈了嘛？ 

张云雷：一开始，我只想把我的爱好做好，我的爱好就是我的相声，现在我的爱好就是一份工作，说好每一场相声，但是后来吧，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所以，我就想以我自己现在的能力，去给90后（80后的比较少）普及中国传统的东西，去告诉他们什么是京剧、什么是评戏、什么是大鼓、什么是曲艺。

《国风美少年》

澎湃新闻：你在这个过程里面，会有什么心态上的变化吗？

张云雷：这个倒没有。我觉得我还是一样的。因为我家里人说，你看他在家连说十句话都超不过。谁知道他出去，女粉丝就这么疯狂，在家怎么就这样。我妈有时候也问过我，说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说我没怎么想，也没怎么考虑过，心态上也没什么变化。你要说我出门了，或者遇到什么事儿了，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差别。因为我也不出门，我一个星期能在家待五天，说实话。

澎湃新闻：那你独处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呢？

张云雷：独处的时候，我自己呀，会沏上一杯茶，点上一个熏香（不是，檀香哈，不是那种熏香），放上我喜欢的戏曲、曲艺，有时候会放我爱听的歌，就这样，一天，就这样了。

澎湃新闻：会有圈里特别好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吗？

张云雷：九郎是搭档，怎么能是朋友呢。朋友是朋友，搭档是搭档，可能搭档超出了朋友的这种。他总给我发微信，咱出去哪儿。不去。去哪儿。不去，嫌累。

澎湃新闻：那开始接触曲艺这个行业的情形是什么？

张云雷：家里面有干这行的，然后带了我们几个小孩儿去了，其他孩子就哭，要回家。我就在那儿坐着，我从头听到尾，到京韵大鼓的乐器一起来，就给我迷住了，我从头听到尾。后来，我姐姐去园子唱鼓曲的时候，她都会带我去。她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有那个架子，放小孩儿的地方，就把我放上，纱巾一裹，她就去演出，我从头听到尾。

澎湃新闻：倒仓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什么意外，假设你的嗓子不适合去说相声了。

张云雷：那会儿变声期，说话都说不来。别说唱了，说话都很难听，别说去唱歌了。倒了6年，这6年我就待着。待得我实在是，我说17、18岁的大小伙子，总不能待着呀，我得找点事儿干呀。于是，我就跨出相声、演艺这个行业。我什么都尝试，我干过摆球的，在台球厅摆球，我干过地产，我在肯德基、吉野家干过后厨，一开始是后厨，后来开始当收银员，然后网通大厦打电话，我什么都干过，什么都接受。到了最后一个网通大厦的时候，我觉得那会儿还是以说为主，我觉得这是比较符合我的，还是以说为主。每天看你打多少电话，我那会儿打得电话最多，打一条电话每个月会给你不同的工资，打得越多，给的工资越多，我那会儿打得是最多的。

澎湃新闻：你是你们组的第一吗？

张云雷：还真是第一，我是最能说的，那会儿。但是当时干完以后，我还不是特别喜欢的，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会儿变声期，我就说，已经这样了，看上天安排吧。我说倒仓期过去以后，变好了就变好了，变不好那是我命，祖师爷不赏我这口饭吃，没想到变声期就变好了。

好多人问我，这6年回天津到底干嘛去了。好多人都知道我在哪哪儿干过，我好多同事，现在在网通大厦的同事都是。

澎湃新闻：后来你重新回到舞台，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红起来了？

张云雷：卖票吧。以前卖票，我刚才也说过，1000人的剧场，顶天了，1000人的剧场，我能卖400人，再多一点，500人。剩下500人，就是看他们怎么卖了，有可能就卖不出去。现在就是说云雷灰，云雷灰，就是说突然间，2700人开票，7秒就全光了。

澎湃新闻：你如何平衡娱乐和传统文化的这种关系？

张云雷：我没有怎么平衡，我觉得挺好呀，尝试呗。但是我的重心还是相声，还是我的老本行，我不能忘了本。所有的节目为什么来找我，就是因为我说相声你们才知道的我是张云雷，对不对。娱乐圈，你说综艺，我可以去呀，节目都录完了，踏踏实实的开专场说相声，我不能把这个本忘咯，对不对？

澎湃新闻：除了《探清水河》，你是否考虑过再改编一些其他别的小曲儿？

张云雷：有考虑过。我唱过照花台呀，网上我唱了好多呀。还有吆喝，我用吉他唱出来了。

澎湃新闻：那你之后下一步有没有改编一些其他的？

张云雷：下一步真没有。还没有想过。

澎湃新闻：如果抛开其他人的喜欢，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首？

张云雷：我都喜欢，我唱的我都喜欢，我喜欢这些传统的唱腔。我觉得我听一百遍我都不会腻，越听越有滋味。

本期编辑  邢潭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