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斌 李笑莹

李霄云，2009年带着《快乐女声》亚军的光环签约天娱传媒，成为一名专业歌手。她风光过，成功过，富有过，但后来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从小受父母影响，李霄云有天然的音乐天赋，她从未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一切音乐创作和制作都通过个人自学和努力达成。在天娱的六年，让她得到磨练，更让她认清自己，知道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沉寂三年后，李霄云选择离开天娱，做一名独立音乐人。今年10月，李霄云带着完整的原创音乐专辑《正常人》回归。尽管一个人的路不那么好走，但能回归她原本最纯粹的音乐梦想，是她觉得最开心的事情。

我刚出道的时候，每天要做很多很多工作，配合公司出通告、做宣传等等，90%的时间都是在做跟音乐没有太多关系的事。对我来说做音乐的时间太少了，我愿意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做音乐上。

后来我认识了郝云，他应该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独立音乐人。认识郝云后，我觉得他的生活太爽了，每天就在录音棚里做音乐，什么没用的事都不用干。后来，我没事的时候就去找他，也经常去看演出，几乎每个周末都去Livehouse，去愚公移山、麻雀瓦舍这些地方看演出。

在Livehouse，我认识了很多乐队和歌手，他们可能没有多高的知名度，但能感觉到他们特别自在。他们的舞台很简单，不像我们做演唱会，要有Dancer、灯光什么的，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很羡慕他们的生活。

到2012、2013年的时候，我每年都会去国外看音乐节。第一次去的是日本富士音乐节，当时就震惊了。那一刻我就觉得，音乐是这么的被人需要，会有几十万人在一起疯狂。有些乐队可能没那么出名，但他们有机会演出，虽然没什么灯牌或旗帜，但你会看到另外一种状态。我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是我未来要去做的一件事，我特别渴望能有这样的演出。从那之后，我经常去看各种音乐节，没事的时候就在家做音乐，做我喜欢的事情。

有一次我去看一个独立音乐人的演出，她在台上跟观众说，“你们看，今天穿的裙子是我自己缝的。”我当时就感觉，做独立音乐人很自在、很踏实，什么事都可以由自己来做，这感觉很好，我也想做独立音乐人。

当我决定要成为一名独立音乐人后，有很多人来劝我，身边90%的人都不赞同我的做法，包括我的家人，他们都让我三思而行。大家都觉得，不管怎么样，你得先让自己火起来，先有点钱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也知道做独立音乐人很艰难、很苦。但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对物质很高要求的人，有吃有喝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多钱每天也活得很快乐，我觉得这个最重要。

我是选秀歌手出身，很多时候这样的身份会让我们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知名度和真正的积累不成正比。我从一名大二的学生，突然变成所谓的专业歌手或者创作人，但我并没有真正的能力去支撑这些头衔，所以我会心虚，会没有安全感。

慢慢会有更多的年轻音乐人出现，我当年那些所谓的成功也会慢慢下降，这也是一种正常现象。所以我要及时的调整心态去接受它，从一个特别骄傲成功的人，慢慢回归到一个正常人。

在天娱的那些年，很多人会觉得，你已经很好了，能发片、有演出、接代言，好像每件事都特别好。但很多时候我都会疑惑，这是我喜欢的吗？我的梦想是做一名歌手，现在我做了歌手，可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因为人永远都是在变的。

在我发完第二张唱片后，我觉得我不想再做这样的音乐了。我一直在做平衡，要考量公司的想法和市场需求，它是很流行的，我自己的想法是不能加进去的。做过权衡的音乐就不那么纯粹了，会被外界影响然后失掉它最珍贵的感情。

虽然做流行让我得到了更多收益，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再为难自己了，还不如纯粹点，让自己觉得舒服。我希望做的音乐首先是自己觉得OK的，可能这种想法有点自我，但我觉得就应该这么做。

我觉得艺人走的每一步，都要很小心，你的作品在那里了，大家就会去比较去讨论。就像快女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六年了，一提到我大家还是会说选秀这个事，可能我还要花十年的时间让大家忘了它。

如何能让大家认识到我的作品是需要好长好长时间的，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珍贵的时间里再去做一个我不想做的事情呢，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改变大家对我的印象。所以，把自己的全身心都交出去，去做自己吧，每走一步都踏踏实实的，结果怎样，我不是特别在意，能有这个过程我就很满足了。

李霄云：说到底，还是很感谢那次选秀。我经常跟朋友聊天，再回想起那段时间的每一个细节，现在都是历历在目。我觉得我特别幸运，可以这么完整的参与其中，因为像我们这代人，没经过文革、没有战争、没有起义，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只有选秀，我居然能身临其境的参与其中，我真的很幸福也很感动。

李霄云：当时就只有一颗勇敢的心，什么都没有，就是热爱。以前没事我自己也写歌，但跟现在不一样，不会操作软件，那时候录歌就用一个在KTV唱歌的麦克，边弹钢琴边录。其实钢琴、吉他、唱歌、写歌，都是我自己学的，没有人教过我，我就是与生俱来的爱它。当时觉得能简单的录首歌就挺好了，至于理性创作、编曲、软件操作，完全不会，我都是这几年才学会的。

现在我家里有一套设备，也都是自学的，有时候哪里不会了我就问，问完了就记住。所以说我学做音乐的路子特别野，自己研究，也会请教别人。

李霄云：天娱传媒是一家很成功的公司，造星能力非常厉害，但它更多是做流行音乐。在音乐人方面会分两个领域，一个是偶像一点，一个是更音乐一点，我自己特别想往更音乐一点的方向发展。

我觉得这六年让我认清了自己，让我看清楚什么才是我想要的。还有就是磨练，有一段时间我的状态不是很好，差不多有十个月时间我没事做。我从来没上过班，但其实我特别羡慕那些每天打卡上下班的人，虽然大家会抱怨自己的工作，但至少他们是跟这个社会在一起的。

我有时候早上起来都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会很恐惧，这种状态特别可怕。我不想这样颓废下去，我希望自己可以有事做，不要生活在一个孤独的状态，我没有能一起吃午饭的同事，没有工资。所以那十个月，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和磨练吧。

李霄云：困难太多了，没钱，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我所有的家当，就是家里的一堆音乐设备，那是最值钱的，我自己还有一辆车。可是我做音乐，就得花钱，制作要花一部分，拍片、宣传、推广、演出，这些都需要资金。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要如何去运营自己？大家对我的印象就是选秀歌手，而且这个印象根深蒂固，我如何让大家认识到我的作品，这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我希望未来别人说到我，不是说在2009年选秀的时候看过你，而更多是说听过我的某一首作品，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慢慢来吧。

李霄云：整张唱片基本没有情歌。当时做唱片的时候一共有13首歌，有两首偏情歌，最后都拿掉了，为的是保证整张专辑的完整性。

专辑里的作品都是我近三年写的，《逻伯特》和《我唱我》是两首大家比较容易接受的歌。《逻伯特》想表达的就是，在现在的社会，大家都不敢有太多独立思考的想法或行为，你一旦这样做了，大家就会觉得你怎么会这样。

这首歌也是我独立完成的第一首歌，词曲、编曲、制作都是我自己完成的。写的也是我近几年来的一个状态吧，我不想去讨好谁，也不一定要给谁唱歌，这是我内心的一些想法。

我觉得现在的很多现象太机械化了，大家怎么能都一样，为什么不能有太过跳脱的思维和行为？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有独立灵魂的，他一定要有跟别人不一样的想法。一件事情发生了，要有一百种声音而不是只有一种，所以我就试着写了自己的想法。

整张专辑主要想表达的是，透过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你会发现，现今的社会有很多你以为正常的事，但结果它不是这样的，发生在你身边一切不正常的事，反而在这个社会里变得正常了。

可能听上去有点绕，比如，我要去某处，直接去就可以，可现在的人会经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好像必须要去过别的地方才踏实。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所以，专辑中没有那些小情小爱的东西，也可能是我自己老了吧，呵呵！

李霄云：对，这是最大的一个问题。当时做唱片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后来的事情没法进行下去了，包括宣传推进的很多事情。所以我们想到做预售，这样能保证有一些资金，虽然不多，但足够运营接下来的事情。粗略算了一下，成本差不多回来了。

我觉得众筹方式对于独立音乐人来说挺好的，可以解决暂时的资金问题，毕竟这是很现实很残酷的问题。众筹的好处是很公平很透明，对每一个人都很透明。参加众筹的人都是自愿选择想要的东西，不是被逼迫的，是主动接受，这种关系很健康，不会因此去抱怨什么。不是说我硬塞给你一个广告，你必须接受它。

李霄云：我挺喜欢黑胶的，因为它很酷。小时候我父母听音乐都是用黑胶，有一个巨大的箱子，放一个盒子，再把针放上去，然后就转了。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我跟播放器是有互动的，还要翻面，整个过程，你跟音乐是有交流的。

我觉得这种播放模式，是任何一种音乐播放器都比不过的，你必须自己去弄，没有遥控器。而且，我认为黑胶一定是音乐最完整最宝贵的呈现方式，它的音质肯定是最好的，还有收藏价值。前几年我没事总出去旅游，旅行途中就发现音乐发达的国家，特别是欧洲，他们的唱片店里卖CD的很少，几乎全部都是黑胶。我希望国内的黑胶市场也可以越来越好，有更多的人来做。

但我的专辑出黑胶真的太费劲了，国内没有做黑胶的地方，必须在国外做。我这次的黑胶是在法国定的，然后运到香港再运到北京，从北京发往各个地方。这中间的路费就折腾进去很多钱。

李霄云：我父亲是一位非常有音乐才华的人，他很喜欢表演。他年轻的时候想做音乐家，我母亲想做演员。我们家是书香门第，在当时的社会，他们没能做成，有点可惜。但是我父亲精通所有的吹奏乐器，还有二胡、小提琴，这些都是他的强项。

受父亲的熏陶，我从小就爱听音乐，而且听音乐会有反应，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父亲在我19岁的时候病逝了，他的离开让我成长很快，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对家庭对生命，都有了新的认识。我觉得人生有很多事情是你没办法去把控的，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现在就有一个心愿，要好好活着，多做几年音乐。

李霄云：目前就想把自己能力之内的事情做好，不要想太多，想太多反而不好，要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未来的事情是不可控的，我只能说，只要我在音乐行业里，我就要做好，要有自己的一片小领域。

但是也要赚钱，靠做音乐解决温饱问题，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我也不奢望太多，因为的确挺难的，其实也要看我自己，也许以后我会做制作，包括创作、编曲，只要是跟音乐有关的，我都可以去做。还有，我也想过要不要做个英文老师，或者地陪司机，这些我都想过。

李霄云：肯定有的，我从15岁开始就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了，都是自己打工挣钱。比如我想回国，我妈就说，可以，但你要自己打工挣路费。我很庆幸自己当年火过，有一点积蓄，让我现在还能有一辆车和一套装备。后来我的收入不多，但还能养活自己。有时候我妈在电视上看不到我，新闻里也没有我，就会问，你需要钱么，要不回澳洲生活吧。但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我还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能是跟教育有关吧，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我的钱没有买过一件奢侈品，都花在旅游上了，因为出国玩、看演出都不便宜。我看到好的乐器也会买，从来都不顾及（钱）。

李霄云：没有，我是一个特别需要独立空间的人。我跟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超过48小时，我就不想再看到她。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做好成家的打算，和另一个独立的个体天天在一起，我会很难接受。但我想有一个小孩，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可能我是一个比较懂事的小孩吧，我妈妈有了我，她很满足很幸福，所以我也想有自己的小孩。

我妈妈现在还有工作，我想以后她不工作了，就赶快生个小孩给她带，然后我就继续呆在这里做音乐。我妈妈比较开放，她一直跟我说，你一定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一定要找一个至少很爱你的人，这个特别重要。我觉得一个人一定要自己能过好，才能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过好，千万不要依赖一个人，或者有“我一个人不好，找一个人就能好”的想法，一切还是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