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77
1996年,高中还没毕业的于波被钓鱼台国宾馆录用,成为了一名警卫。他从小就有武侠和英雄情结,能去钓鱼台国宾馆做保护领导人的工作,让他的内心倍感光荣。而正是这样一段从军经历,成了于波拍摄《号手就位》的“精神”契机之一。
《号手就位》是中国首部火箭军题材电视剧,故事的重点在于夏拙、欧阳俊、林安邦、易子梦四名大学生进入火箭军270旅后如何砥砺成长,于波饰演的270旅旅长安雷,则主要起到了薪火相传、为火箭军寻找新鲜血液的作用,他代表着一种延续,意义非比寻常。
“任何的兵种都需要新老交替,老兵会面临退伍,要有新兵注入到这个兵种里面,这样才能一直去保护着这个国家。《号手就位》的原著叫《毕业了,当兵去》,这种使命感,我听起来都觉得特别激动。”
李易峰饰演的夏拙,在剧中被称为“超级大脑”,安雷的台词中有这么一句,“一个超级大脑能够来到我们火箭军,那是最大化地提高部队的兵源质量,这是我的初衷。”点明了安雷对待新兵的立场。他所讲的话,加上所处的环境、穿的一身军装,都由衷地调动起了于波以前工作时的感受和内心状态,让他颇受触动。
而2002年通过武侠剧《萧十一郎》中的连城璧一角出道,经历过剧作和创作的辉煌年代,体验过最纯粹的剧组氛围,如同部队之于于波的重要性一样,这些也都成了他演艺事业中的“定海神针”。即使《水月洞天》《灵镜传奇》时期的自己再难复制,对待表演,于波也始终热情饱满,且坦然接受时代不同所带来的不可逆的变化。
“我演男一号的时候,还跟别人住在一个房间,住不到单间,现在你都给我套房住了,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我那个时候赚的钱那么少,我都那么努力,今天你给我的比那个时候多,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很多人说于波身处这个行业,不争、不抢,也不闹,归根到底是因为他觉得,这行业不用争,“你做到哪儿,就会给到你哪儿,你做不到,那东西也不属于你。”
于波就以这样平和的心态,不疾不徐地在演员路上走过了二十年。
01
不想把旅长演成脸谱化的人物
拍摄《号手就位》之前,于波研究了一些火箭军的相关史料,对于观众乃至演员来说,火箭军都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兵种,在此之前,还没有影视剧对其做出过详细描述,因而《号手就位》或多或少承担着科普的责任。“火箭军这样一个兵种,在一个国家当中是比较‘边缘’的,也是异常重要的一个兵种。一个国家的强大,靠的是科技,比如导弹,所以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依赖火箭军。”
拿到安雷这个角色后,于波首先做的就是熟读剧本,安雷带给他的最大的困惑在于,他的台词量特别大,而且基本都是独角戏,跟对手演员很少有交流,更多的是在发号施令跟布置任务。所以在准备角色时,于波还要兼具“主持人”的能力——不断地背台词。台词多的时候,他一个人要讲两页纸,火箭军的台词专业且拗口,很多时候他都是靠死记硬背背下来的。
而且导演现场还会改戏,这就导致于波在开拍前准备的连贯性内容可能会被打断,“比如说这场戏他觉得安旅长讲的话不够有力,或者是在剧情上有一些调整,反正基本是颠覆性的改动。”所以去现场是于波最恐慌的一件事,因为他的戏量太大了,且完全没有人接话,无法通过真听、真看、真感受对手来反应下一句台词,靠的完全是他的临场发挥跟调动,压力非常大。
相比剧中四位大学生组成的“川东F4”,和270旅的活宝“四大长老”,安雷的角色弧光不是特别突出。如果说“四大长老”是夕阳迟暮,“川东F4”是朝阳东升,那么安雷则像这两道光的交汇处,他是一座助人上行下行的桥梁,也许静默,但自有其光辉。
想要让这样一个角色吸引住观众的视线,于波的方法是表现出他的真诚和自然。“首先他的记忆力一定要好,他的位置本身很高,所以他要沉稳、冷静、睿智,这是他的一个基本状态,在任务当中,他就要保持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气质。那在生活当中,就尽量让这个人丢掉安旅长的躯壳。”
于波不想把安雷演成一个脸谱化的人物,他希望他能够生活一点、真实一点,能够让观众感受到他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因为所有的观众已经认定他是旅长了,如果你再去表现他是一个官的话,可能演出来就会端着,不太自然。”所以于波尽量让安雷有一种生活常态,比如在海边跟连长吕征喝酒、给“四大长老”之一的郎永诚递烟,都是他丢掉旅长身份、跟手底下的兵互动时的状态,展现的是身为旅长的可爱一面。
《号手就位》辗转山东、江西、浙江三地,剧组甚至在山东青岛搭建了一个火箭军基地,剧中的主要场景之一待机库,就是实景搭建而成。虽然谈不上一比一还原,但在参观的时候,已经足够令于波震撼。扎实的场景搭建、题材自带的重要意义,以及安雷所承担的让火箭军薪火相传的使命,种种因素相加,都让于波体会到了火箭军的精神,也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当兵时的一些记忆。
“像以前我工作的时候也是,当我穿上工作服,我马上就觉得自己跟生活中不一样了,想的东西也会有很大的出入。在家的时候怕死,甚至生个病都怕,可在那的时候就发现什么都不怕了,因为当你站上那个岗位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有一种使命感一直驻扎在心里。”
《号手就位》给他带来的感受同样如此。“你一旦当了火箭兵,你要永远知道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要有为成全大我而失小我的这样一种精神。今天你说让我去拯救一个国家,我可能不敢去牺牲自己,但是一旦站到了那样一个位置上的时候,或者是把自己变成那样一个身份的时候,你那种使命感、那种责任心,一下就油然而生了。”
02
“观自己”
如果说当兵不能丢弃的是使命感和责任心,那么对于于波而言,当演员不能丢弃的则是激情和热情。有时候他演戏演疲了,也会用所谓的经验和技巧“一笔带过”,可是后来再回过头一看,总觉得有很多缺失和不满意的地方,或者是有很多遗憾。
“所以这二十年来,能支撑我继续在这行里做下去的原因就是激情和热情。每演一部戏,每演一个角色,哪怕是再小的角色,都要投入全部的精力和热情去表现他,尽量地去完善他,减少过后的遗憾。”
《水月洞天》
众所周知,于波的成名作多在早期,《萧十一郎》《水月洞天》《灵镜传奇》等等,用现在的话来说,都是当年的爆款作品。但当年的爆款效应和现在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于波在上电影学院时,老师就告诉过他们,“你们不用想太多,就是要不停地拍戏,才会让更多的观众认识你。”所以哪怕凭借第一部戏就崭露头角,紧接着拍了《水月洞天》和《灵镜传奇》,在知名度上又有很大提升,但在于波的认知当中,他是靠观众喜欢的作品才取得了成就,要不停地拍下去,而非“坐吃山空”。
因为一部戏的火爆享长时间的红利,这种事在当时的演员身上,几乎是不存在的。
身处这个行业二十年,于波切身感受到了很多圈子里的变化,而且基本上是颠覆性的变化。“你看在我99年上电影学院的时候,那个时候听到你有公司、有经纪人,所有的制片方没有人敢找你,会觉得你很麻烦。可是慢慢的,整个公司制度完善了,演员也有经纪人了。”
那个时候拍戏,剧组的人坐在同一个车里,天天嘻嘻哈哈、谈笑风生,所有人的生活都是捆在一块儿的。演员们会一起讨论戏,你想怎么演、我想怎么演、我们在一起要怎么演,往往还没开拍,他们已经把戏磨得很顺了。
“所以那个时候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气氛很好,我们真的学到了特别特别多的东西,结交了特别特别多的好朋友,在表演上真正做到了使着劲儿把这个戏给做好。”于波至今仍庆幸且自豪,自己经历了那样一段成长期,这对于今天的他来说,意义也是极其重大的。
他怀念那段经历,不过也不会因为往事不可追而觉得失望,因为时代确实不一样了。“就像我们看50年代的电影,你会觉得像在演话剧,可能现在的90后、00后,他们也已经接受不了我们那时候的相处方式跟表演方式。我认为戏剧也好,电影电视剧也好,它都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表达。”
《萧十一郎》
一些演员刚出道的时候,对这个行业难免怀揣巨大的梦,比如要红到什么程度。可是对于于波而言,他演过很多戏,也经历过大起大落,深知这个行业里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因素,有的他能改变,更多的是他左右不了的。所以他把自己做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来所坚守的信条。“我想要的东西都有了,也经历过了,现在要的就是一个非常平和的心态,要用一种很感恩的心去对待每一个角色和每一个出演的机会。”
于波尤其记得他刚出道的那一年,拍《萧十一郎》的时候,主演吴奇隆和朱茵拍一两条就过了,他可能需要拍三到五条,每位工作人员还要重新陪他再来一遍。那个时候他非常感恩,所有人能很有耐心地陪他一遍又一遍地去完成每一条,这种心态一直影响他到现在。
“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剧组所有人都在帮我,我推开我自己的房门,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恩人。”这是于波当时说的一句话,到今天他都记得。“所以有的时候导演说不好意思,我们再来一条,我说没问题,那边不好我们再来一遍,我说没问题。我不好的时候,我们都可以重复来一条两条,别人不好我就不重复来了吗?我依然可以重复来。”
这是于波在演员世界里的处世之道:无论时移世易,我自岿然不动。“观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找到令自己开心快乐的法门,才能于环境中泰然处之。
03
“我的梦想不灭”
于波也有表演上的瓶颈期,比如同类型的角色演得太多,再加上拍戏时间太长,他的体能随着年龄渐长,跟不上了。或者是有特别多的危险动作,他也已经做不到了,需要别人辅助去做。这种身体上的不可逆的瓶颈,时常让于波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间往前倒推十几年,拍戏时所有的动作都是于波自己完成的,哪怕导演不让他做的动作,他也自己去做。“你像我刚出道拍《水月洞天》的时候,最长时间是六天六夜不睡觉,一直连着拍我,中间插一两场戏的空档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睁开眼睛精神精神马上又拍,连续六天六夜,第七天的时候睡一觉醒来继续拍,而且还可以保持非常好的精神状态。”可是现在连拍两天,就有可能体力不支,有很多动作即使他想做,身体素质也不允许,导演也不敢冒险让他去做。
“所以现在跟以前拍戏,的确是有很大的出入,有的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剧方也会有一个全方位的衡量,这种落差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需要不断去适应的。”
虽然体能跟年轻的时候相比有参差,但是对待表演,于波始终有一颗饱含动力的心,无论事业起落,热忱也从不曾离他而去。究其原因,于波觉得,是他已经对表演这个行业形成了依赖,以及自身经验和理解力的不断进化。
“首先我认为演戏已经变成我的职业了,把戏演好,我才能有后面的工作,不管是从我的生活、我的方方面面来说,我都已经依赖这个职业了。”有的时候于波也在想,如果不做演员,他能不能做其他行业?想来想去答案都是否定的,他还是只能做演员。
“所以我尽量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当然用经验、技巧已经基本可以完成一些角色了,但是这种‘基本完成’永远是停滞不前的。要激发自己的潜能,不断地在角色上做突破、做新的尝试,或者是大胆地用另一种方式表现。”
于波自认,他经过这么多年被培养出的,其实是对角色的理解,因为有了很多经验,十年前跟十年后对角色的理解,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理解到哪儿,在表演上也会达到相应的程度,之前没有达到某种程度,是因为你的经验跟理解都没到那个份上。所以对于一个演员来讲,每个阶段都在学习,哪怕到了六十岁、七十岁,在表演上也还是一个学习的状态。”只要有了这种意识,自然不会有所倦怠。
当然,于波的一腔热忱也不会每每都被角色妥善安置,好剧本一本难求,演的角色多了,也难免碰上一个脸谱化的。他知道这个行业有很多现象存在,但依然习惯从自身出发寻找解决办法。
“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怎么样能做到最好,这个点是每个演员都需要反思的。比如说以前我有一天的时间去准备,如果我只有三个小时去准备,三个小时我尽最大力能准备到什么程度,我就做到什么程度。每个演员的认知跟要求不一样,最终得到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虽然已经演了七八十部戏,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于波还是有很多的戏、很多的角色想去尝试,一直没有碰到。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演到六七十岁,也要抱着一个学习和求知的心态。“因为这个行业我既然认定了、我喜欢,我一定要充满激情和热情,去面对我未来要接的工作。”
“我还是对未来充满梦想的。”
日常的于波也不是个懈怠的人,一旦要工作的时候,他就会把整个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否则在画面里会显得呆呆的、傻傻的。所以平常如果要开工了,或者是不工作了,私下他都会不停地锻炼,从身体到心理,不断地去修正和调整自己。
于波喜欢建筑设计,比如院子的陈设、布景,这是他最大的乐趣。虽然设计听起来也像工作,但是于他而言,这是放松、调整的方式,也是对自身积极性的调动。他还喜欢爬山、骑机车,自评自己虽然看着闷闷的,但是玩的东西都很劲爆,“还好,不抽烟喝酒。”聊起天来,还偶尔有点幽默。
回首自己踏进北京电影学院的那天,于波的梦想就是当个演员,这个初心到今天都没有变。演《萧十一郎》的时候,他曾经特别痛苦,每天都很恐惧去现场,因为害怕自己一旦撑不下来,就要离开这行,再也做不了演员了。但是演着演着,他慢慢找到了自信,并且越做越好,这种自信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有的时候,于波还会换一种角度跟方式看待影视行业,“比如说我做监制、做编剧、做导演,其实我也一直在做着,换个角度看演员这个职业的时候,其实也是在给自己积累经验,让自己更多地去了解这个行业。”只要他的梦想没有灭,对于表演的激情和热情没有灭,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这是于波给自己下的最准确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