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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腻与细致

对于赵文瑄，几乎所有周围的人都会提到八个字：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在《大明宫词》里赵文瑄仪表堂堂的出现堪称一抹惊鸿，许多人也由此成为迷妹。但如果以为颜值就是这八个字的全部，显然又太浅了。

当他得知我们想请他朗读季羡林大师的散文《老猫》的时候，他非常高兴，兴奋地告诉我们他的决定：“我会好好准备，并且我是有亲手抄写讲稿的习惯的，我会用稿纸把这篇文章抄写下来，而且是要用繁体的竖版，这样我读起来会很有感觉，很有效果。”果然只是两天以后，几张照片发了过来。紫褐色的格子里，一列列蓝黑色的钢笔字外刚内秀，透出的不仅仅是一个举止考究的习惯，还有一颗专注投入的心。人常言“字如其人”，此时此刻我深信不疑。

朗读练习开始了，他把自己第一次练习的朗读音频发过来，请我们帮他听一听，担心自己会把某些字眼按照台湾口音读出来，造成错误。我点开听，那是绝对可以俘获任何人心的磁性嗓音，不论男女。字字纯正，声声入耳，可以感觉到他是非常重视这次朗读的。在第一次通话的时候，他一直表达着内心的担忧：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表演能力中，念台词是一块短板。但如是要朗读给大咪，他愿意去跨越一下心中的障碍，当然同时也让他变得小心翼翼，毕竟这是送给最重要的家人的礼物。

当我把《老猫》第一句所描述的那一幕做成大屏画面发给他时，他又一次不出意外地兴奋起来，说出了他的第二个决定：“好的，我要去专门买一身衣服，嗯，我决定啦！”对于形象的在意应该是每个演员的本能。原本预定在26号录制的时间推迟到28号，对他而言是个特别好的消息，他说这样自己就可以有多两天的时间来健身瘦身，“不然站在董卿那个巴掌脸身边，像一块甩饼似的，多不好。”这段微信语音把整个办公室都点爆了。然而这次买衣服的标准，不仅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帅，更重要的是“要配得上我高贵的大咪”。我想很多男朋友在陪女朋友出门逛街的时候，恐怕也很少有人去考虑服装的搭配的吧。

“侄女”这两个字，已经不止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之前他很得意地向我们炫耀着侄女曾经拿过朗诵比赛的大奖，言语里满是骄傲。几天前他专程从大陆飞回台湾，其中一项重要的日程，就是陪侄女一起外出游玩，为了弥补之前跨年元旦没能一起守岁的遗憾。我并不知道这个铅笔盒是不是他俩之间的一个小小约定，但我深信这里面有一个大叔与萝莉之间的情感联结。赵文瑄如今仍是单身，自然也没有子女，家里的猫猫狗狗是他的心头肉。但你能就此认定他是对天伦之乐毫无期待的仙人吗？每个令人着迷的男人女人，都有各自的神秘感，被小心地藏在一个铅笔盒中。打开之前，他们如此令人眩目。打开之后，哪怕依然隔着淡淡的朦胧，却已隐约感受到了万象归一的朴质。

最后还是哭出来了

彩排的时候，赵文瑄表现得很专业——这个词的意思不仅仅代表着娴熟老道，还有一层代表着抽离、克制。作为一个演员无可厚非，但作为朗读者，我们始终希望他能打破道理智的防线。

赵文瑄的七寸，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些猫儿，只有到了访谈间里才会揭晓。

“兔兔“（赵文瑄的一只雪白得像兔子一样的猫）的突然离世是他一直没有提到的，这点令我们感到有些遗憾没能深挖。但大屏幕上出现“豹豹“的照片将险些错过的泪点救了回来。当他讲到送别那一刻小猫眼神里的怨怼时，一切如同预想中的一样，仅以这两三天与他的接触就能深切预判的结果一样：戛然而止的声音，如约而至的哽咽。当时我在心中还在犹豫：这一段要不要播出去，会不会被一些无法感受的人贴上”矫揉造作“的标签？仅仅只是送出去一只小猫，就能大哭一场，想来也是必然会有一众人等嗤之以鼻的。可转念一想，这已经是赵文瑄本人最真挚的表露了，我们还能要求他去做出什么迎合的事呢？更何况这世道上最不缺的就是永远站在制高点上鄙夷指点的人，这节目需要的是文人的精神：文至柔，骨至傲。

录制结束的当天晚上，赵文瑄还在微信里回味今天的感觉，他说幸好在台上及时hold住自己，不然一定会哭到妆容尽毁。曾经在父母的宠爱与责骂中生长出的“生性凉薄“，我只能靠脑补去拼凑出这样的图景。他就是一个柔软的人，一切温情都能打动。杭州的朗读亭里，那位在金婚纪念日朗读老伴的情书的奶奶，令赵文瑄印象深刻。他回想起父亲病重之日的时候，用歪扭的字体，写下了给兄弟两人的嘱托：你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老人家身体和思维已经极度虚弱，很多汉字都缺笔少划，勉强能够辨认，书写时候更是辛苦吃力，仿佛是在穷尽身体里最后一份力气。讲到此时，赵文瑄又不得不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经过了许多迷弟迷妹的合影后，赵文瑄结束了《朗读者》的录制。接下来他还会有一阵休假的时间，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宁波，与大咪团聚。他时不常就要引用李白的《清平调》来向我们解释他对大咪的痴迷：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忽然之间仿佛看到一些关联：李隆基年少之时，身袭皇家贵气，言谈举止无不刚毅，深得唐太宗喜爱，视作大业可托之人。然而玉环的出现，动荡了江山，更改变了这个君王。如果赵文瑄所言不虚，那么曾经那个专注自我、生性凉薄的性格，确实帮他扫清了一些旁枝末节的牵绊，成就了一番事业。然而人们喜爱的，终究是人情味中的那一丝温度。那些为李隆基扼腕的人们，难道不也是有感于他同样与普通人无异的对爱情的痴恋么？这个总是带着笑去养猫的男人，节目播出后恐怕又要收割一批粉丝，尤其是同样爱猫的铲屎官们了。

附：赵文瑄朗读季羡林《老猫》文字

老猫（节选）

作者：季羡林

我从小就喜爱小动物。同小动物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它们天真无邪，率性而为；有吃抢吃，有喝抢喝；不会说谎，不会推诿；受到惩罚，忍痛挨打；一转眼间，照偷不误。同它们在一起，我心里感到怡然，坦然，安然，欣然。

十四年前，我养的第一只猫，就是这个虎子。刚到我家来的时候，比老鼠大不了多少。蜷曲在窄狭的室内窗台上，活动的空间好像富富有余。它并没有什么特点，仅只是一只最平常的狸猫，但是异于常猫的地方也有，它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两眼一睁，还真虎虎有虎气，因此起名叫虎子。它脾气也确实暴烈如虎。得罪过它的人，它永世不忘。

可是岁月不饶人，也不会饶猫的。这一只“土猫”虎子已经活到十四岁。猫的十四岁，就等于人的八九十岁。这个虎子却也真怪。有时候，颇现出一些老相。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忽然被一层薄膜蒙了起来；嘴里流出了哈喇子，胡子上都沾得亮晶晶的；不大想往屋里来，日日夜夜趴在阳台上蜂窝煤堆上，不吃，不喝。我有了老咪咪的经验，知道它快不行了。

有一些通达世事的好心人告诉我，猫们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寿终。到了此时此刻，它们决不待在主人家里，让主人感到心烦，或感到悲伤。它们总是逃了出去，到一个最僻静、最难找的角落里、地沟里、山洞里、树丛里，等候最后时刻的到来。因此，只要自己的猫老了，病了，出去几天不回来，他们就知道，它已经离开了人世，永远永远不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