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指尖微凉    图片/来源于网络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答应过二哥要给他一份美好的童年回忆的，好好写一写山东老家的年，好好写一写那个养育我们的小山村的年。

其实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份回忆呢？而这些回忆里，又怎么少的了一家之魂奶奶的存在呢？

一进腊月，年味就最先从大人们的嘴里开始了，再就是大街上孩子们零星的鞭炮声中，因为舍不得放所以零星，不像现在懒的放而零星。

最先排在前面的就是奶奶会领着我去赶集采办年货，没进腊月就赶，先买衣服、器具和能放的住的吃食，以后每个集都会去，容易变质的生鲜类就往后排，一直赶到腊月二十七。

可每年在腊月二十七集回来的路上，还是会又想起需要买而忘了买的东西。

别着急，还有俺家老王呢，他会腊月二十八再从县城里补买回来。

多年后我开始采买东西了跟老王深有感触的交流，原来过年这件事是有多少钱都不够，有多少钱都可以。

他说是啊，光景好的时候就想置办的更全更好一些，所以花钱就数了；光景不好的时候，无非就是一晚上的一顿饭，多少钱都行。

每次去赶集时，奶奶都会挎一个黑色的皮革书包，上面印着上文字和图案，那个年代一般人家还没有这个物件呢，或者没有像我们家那么新的，比图片上的新多了，太久远了，网上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一张旧的。

然后奶奶会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那种盘扣的大偏襟袄外罩着大偏襟褂子再加加黑裤黑棉鞋，一头银发蘸着水梳的纹丝不乱，在脑后团成网髻，插上一个简单的银簪子固定住。

夏天也是这样，但会变成一袭白褂黑裤白塑料凉鞋，赶集的时候永远干净整齐。

当然也会把我打扮的干净整齐，头发也是给我梳的溜光水滑，然后给我的马尾扎上粉红丝绢的绸子。

喔对了，不管有钱没钱，每逢赶集奶奶都会给我买小头饰，所以我小时候有好多的发夹和颜色深浅不同的红绸子，她说闺女就得梳辫子扎绸子，然后我就觉得美的不行了，在小伙伴们中超级有优越感。

忘了告诉你，我奶奶是全村最好看的老太太，双眼皮大眼睛脸型也好，可惜到我这儿失传了，我姑也是全村数一数二好看的大闺女，到了我这儿也成顶多还能看了。

而大哥是享过这个福的，早些年爷爷还在的时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老老王总是邻着他的大孙子去赶集买好吃的。

很快腊月二十三小年最先到了，当然是要扫屋喽。

把家里所有脏的地方都打扫一遍，平时碰不到的沉年老灰和蜘蛛网也会被擦拭拍打干净，这个活通常由奶奶带着我和二哥来干。

大哥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去了，每次的借口都是肚子疼，他也确实有肠胃炎，但是不是每次都犯的那么凑巧就不知道了，哈哈。

然后就是得洗好几天的衣服，这个活是奶奶和我的，我讨厌洗衣服，水冰凉，不会全是热水淘洗，我漂亮的双手从此开始不得善待。

二哥很勤快很能干活，家长们都委喜欢他，我是被逼的，但我们俩配合的很好，在大人的吩咐指挥下，会把奶奶的北屋打扫的比较干净。

把家里打扫干净后，就迎来了灶王爷。家家户户会在灶前贴上他的画像，给他烧纸点香，摆上糖瓜、柿饼、软枣、芝麻糖之类的小吃食供品，祈祷他保佑来年家里能够继续平安顺畅丰衣足食。

供完了那些小零食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了，物质缺乏的年代，那可是童年里的美味。

过完小年之后，接下来就是各种蒸煮炸，一进腊月，奶奶家的坑头一天到晚不是热的而是滚烫的，有时候还会因为温度太高把席面给烤糊了。

先是蒸面食。

首先是北方人的主食大馒头，通常我家都会蒸好多好多馒头，来的客人多吃的也多。

好多是多少呢？就是一天两三锅，连着蒸好几天。

一锅是什么概念呢？大约一锅能放一二十个，具体数量我也忘了，反正是非得把家里所有盛放馒头的器具全部装满不可。

因为早些年穷，光景不好的人家正月里出门儿也会用馒头来撑场面。

而我们家不重要的门装的都是青岛牌钙奶饼干，现在超市里还有卖的，牛逼吧。

当然我是不喜欢吃馒头的，因为一到过年就有比馒头好吃太多的吃食啊。

我喜欢吃甜的。

有那种把红糖做馅的面食放在木制的刻花模子里刻出来的面食，有面鱼，有面花，还有糖三角。

后来也会有豌豆大包和豆角豆腐粉条大包，我不喜欢吃豆腐粉条大包。

蒸好面食，接下来就是肉类了。

会有肉冻。

就是把猪蹄或者猪脸猪皮之类的加入各种的大料使劲儿的煮，直到把肉都煮烂了，里面的胶原蛋白都煮出来了，骨髓都能吸出来了的程度，然后全部盛放到盆子里等待冷却，等凉下来了，肉冻也就做好了。

每次吃的时候，盛出适量放在盘子里，浇上调好的蒜泥汁，软硬兼有，软的得好好夹才能夹起来，硬的就当啃骨头了。

还有蒸鸡白菜，那时候的鸡肉都很瘦很筋道，肉丝可以劈的很长，一般都是两只鸡加四五棵大白菜菌菇木耳，也是加入各种大料炖烂放冷待用。

我每次都是扒拉着里面的肉丝吃，像探宝一样，还有很好吃的褐色肉厚的菌菇，我们当地叫“蛾子”，特别滑，吸了很多汁，咬一口肉肉的很好吃。

但是要小心别吃到里面的八角大料，那个滋味，反正我是至今都接受不了的。

这两样是可以随时上盘的，不用再烹饪加工方便快捷容易凑桌，配上行令划拳喝酒，还是很受大家欢迎的。

还有炸鱼炸肉丸子。

说实在的，我是不太喜欢吃炸肉丸子的，但不知为什么，奶奶和老王每年都炸，可能这个肉食也是适合凑盘的。

可以什么都不加直接上桌，也可以再简单的二次烹饪加几棵菠菜叶煮开就可以装盘，总之每年都有的，今年也是。

后来长大了，老王也会教我让我炸，这时我才知道，要把一块大肉变成色泽好看个头均一形状最圆的各个小丸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个技术活，但没关系，经过两三年的练习，我已经掌握了，虽然我不太喜欢吃。

那时家境还是不错的，父母都是县城里的工人，我们是村里第一家有18寸青岛牌彩色电视机的，平时放在县城我妈家，一到过年我爸就不顾我妈的坚决反对弄回老家，然后半个村的人都会聚在奶奶家小炕上看电视，每天晚上不看到出雪花决不散场。

然后我家的瓜子花生茶叶消耗量就是别人家的好几倍，但是香烟老王是管控较严的，不舍得大手大脚的给人家抽。

有烟瘾的老王此生唯一的软肋是抽烟，他什么都不馋，就馋香烟，没出息，哈哈。

到了腊月二十九或者除夕白天，大哥二哥的基本工作就是贴福字、对联、过门钱儿和窗花，要贴大爷新屋老屋和奶奶家老屋三个房子的。

用面粉加水调和成一定粘稠度的浆糊，先用小笤帚或炊帚在要贴的地方扫一扫，把风吹日晒了一年的旧的去掉，再蘸着浆糊刷在新的对联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要贴的新对联上下左右位置对正了贴上。

这个活大哥二哥干的很有水平，我不行，也不够高，就只能在一边儿打下手。

现在这个活，应该给侄子干了吧。

贴完所有的东西，你就会发现到处都是焕然一新的感觉，福字对联正红色打底黑色字句金星撒溅，过门钱儿各色相间色彩明艳，那个年代窗花多是自己剪的，虽笨拙质朴也很有趣，仿佛给整座房子里里外外都穿上了新衣服，煞是喜庆好看韵味十足，心情也变的年味十足。

而这一天，我除了有时要给大爷或大哥二哥贴对联打下手外，最主要的工作是择菜洗菜。

说实在的，我讨厌这个活跟讨厌洗衣服一样，因为又脏又冷还总是干不完。

你想啊，那些香菜芹菜的，有好多好多的叶片啊，一棵就要择半天，菜是凉的水是冰的，每次我的手都会从洗衣服就开始裂开很多道小口子往外渗血汁，可是每年这个任务老王都安排给我。

老王我恨你。

还有就是帮奶奶剁馅子，大多是白菜的，也会有芹菜的，但韭菜的极少，因为父亲和大爷都胃不好，不能吃韭菜馅的。

要剁肉、剁葱姜，剁好久好久，反正我的手都剁麻了，也剁不完。

最后奶奶和的面都醒好了，馅也调好了，接下来就是包水饺了，要包好久好久很多很多，反正小时候的记忆就是这样的，因为很多人都会吃啊，大约要包很大的两个高梁秸制成的大盖垫才行。

这时候，大娘一般都是先帮我们包，包完了我们的她在回她新家包自己的，谢谢你大娘。

所有的忙碌到了最后一两天会通宵达旦，每天的饭点也不按时了，一是忙再是随手就能抓到吃的，塞几口就又赶紧去办事了。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晚。很奇怪，不到除夕夜，所有的准备工作永远都做不完，只有到了夜幕降临鞭炮声此起彼伏时，才都会准备好。

这时，老王会把大门和北屋所有的门都打开，所有的灯都开开，虽不说张灯结彩却也是灯火通明。

天井和院子里也刚刚被老王带着大哥二哥打扫的干干净净，所有的脏东西都被清出家门，开始迎接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了，村子里的叔叔大爷都会陆续的先来我家喝酒欢聚。

做完这些工作，大哥二哥就可以随便点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玩儿了，这是男孩儿们最喜欢的事儿了，每年老王都会给他们买好多，让他们在他们的小伙伴们中也优越感十足。

弟弟非要跟着他们，但因为年龄相差太大通常都碍事绊拉脚的，一会儿跟弟弟一般大的孩子也来找他玩儿了，自然就分群儿了。

弟弟他们玩儿的通常都是些迪迪锦儿和摔炮之类危险度低的，我也只敢玩这种。

大哥二哥能玩儿的可就厉害多了，他们喜欢把鞭拆下来零散着放，一只手拿着一只手用香点燃，然后迅速扔出去，或者放那种火光很高烟花四射的炮墩儿。

得特别小心离电线远点儿，有的人家放着放着花，就会把麦垛给点着了，然后赶紧手忙脚乱的扑灭，哈哈。

有一年过年，二哥跟着我们来县城里过年了，特别恶做剧，把一个炮仗插在一泡刚拉的屎上，然后点燃了，结果可想而知，那泡屎瞬间四射场面辉煌。

二哥你是否还记得？吼吼

还有一次，我把一支可以飞到天上去的烟花拿在手里让二哥给我点着了，然后可想而知，在我手里炸了，好在威力不是特别大，但也把我的手炸的像个熊掌一样肿了多日，新衣服袖口也炸碎了，现在想来又好笑又后怕。

屋子里炕上已经坐满了人，自然老王也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里屋在喝着酒放着晚会，男人们在喝酒划拳，外间当门里我就可怜的跟奶奶大娘在包水饺；

大哥二哥就在里屋里一边儿吃着好吃的一边儿伺候着长辈们倒酒泡茶，还有烧开水。

有必要提一下老王的划酒拳。他是不能喝酒的，但他经常跟人家划拳，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有的时候是替别人吧。

他划拳还是蛮有气势的，手里一边变换着手势，一边扯着喉咙跟对方喊“哥俩好啊，八匹马啊，六六六啊，五魁手啊”，我也听不懂啥意思，但看上去很带劲，输多赢多我就不关心了，只是觉得挺爷们儿的。

大爷是特别不善言辞的一个人，大多时候他都是只看不吱声的，再热闹的场面，他也只是把主角的位置让给老王去张罗去主持，也不能喝酒就光吃菜，坐在炕上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玩闹。

直到所有的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到了十点多了。

水饺都包完了，到此时，我们女人的所有任务终于全部完成可以好好歇歇了，正好他们也走了，然后所有女人就都跑到炕上来享受一年中唯一可以名正言顺什么都不用干的休息时刻，老王说年午更女人们不能下地，哈哈。

这时候老王就再弄一桌酒菜给我们自己家人享用。

会给我们小孩子喝甜酒，现在想来也就是一些添加剂矫味剂调在一起的饮料，可那时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喝的东西，比现在的可口可乐美味多了。

那时候小县城里也根本没有卖可口可乐的。

这个时候我才能捞着看一会儿晚会，可怜吧，我和大娘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怎么看全过几次直播晚会，都在不停的干活。

老王我又恨你了。

那个年代的春晚是举国上下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所有的演员，村里男女老少都能叫出名字来，赵本山宋丹丹黄宏潘长江蔡明冯巩牛群李谷一宋祖英殷秀梅彭丽媛郁钧剑闫唯文。。。。。。

那些老演员，现在很多都不太露面了，可他们的名字和带给我们的精神享受却深深的印在我们脑海里，是现在再好的综艺节目也无法替代比拟的。

大娘大爷吃完年夜饭就会回他们自己家睡觉，大哥二哥有的时候也会跟他们回去，但大多时候是会一直在奶奶家的。

每年除夕夜都会睡的很晚，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老王虽然没说，但是现在想来是守岁的意思，每年都得大约初一凌晨两三点才睡。

天亮时，新的一个轮回又开始了。

未完待续，请看那些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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