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嬅一身蓝色衣裙出现在舞台上，腿微微打开，一点也不像标准淑女。几年前在节目中，她曾数落自己的站姿，“就那么岔开，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好丑的。”说完大笑，却依然不改。杨千嬅还是之前那个杨千嬅，说着带粤语味的普通话，讲不了几句就哈哈大笑。不间歇的笑声从喉咙发出，出道这么多年，大笑姑婆的名号从未旁落。

最近在观众眼里，她的名字是余春娇。春娇还是七年前的春娇，多了点皱纹，光打过来，蓝紫色的头发一闪一闪，像火焰明灭。

林夕身上的一块肉

由于一直唱粤语歌，很多大陆观众一度不太知道，杨千嬅原本是个歌手，提起她，总说：“哦，杨千嬅，那个演员。”1995年，她参加无线电视第14届新秀歌唱比赛获得季军入行，并在1997年凭借《再见二丁目》横扫一众香港乐坛奖项。《再见二丁目》成为林夕对杨千嬅偏爱的开始，在那之后，他几乎为她量身定做了一系列口碑极佳的曲目，《少女的祈祷》《姊妹》《假如让我说下去》……“我认识千桦是因为《再见二丁目》，当我听完她演唱，就开始对她偏心，不是各个歌手都能得到我的最真最好的词。”

作为专业歌手，杨千嬅的唱功并不算顶尖。哪怕今晚舞台上的她也是如此，气息永远差一点，唱着唱着就怕下一句接不上，她偏偏靠唱歌拿奖拿到手软，出道二十多年，音乐奖项比影视奖项多出不少。

拿到“叱咤乐坛女歌手金奖”的获奖感言，大概能说明她受欢迎的理由：“我乜都冇，净系心口得个勇字。那些歌，像是总在和自己拧巴，却又壮烈得很。”因为《可惜我是水瓶座》，她水瓶女的符号板上钉钉，又因为她《勇》，烈女的形象也出现了。

剧照

如果这只是团队塑造的杨千嬅，那总有崩塌的时候。可杨千嬅本人偏偏也这么真实，她的歌里唱着恋爱、分手；歌迷听着她的歌恋爱，分手；看她恋爱时幸福的梨涡里都能流出蜜糖，再看失恋时的她在舞台上泣不成声，歌迷了然：杨千嬅的歌，唱的就是她自己啊。

网易云音乐有一个名为“自从爱上杨千嬅，你变得怎么样了”的歌单，评论“有勇气去做一个凡人”位列第一，这或许是歌迷最大的共鸣，她唱出了平凡人的果敢和不失奋勇。

2005年，在杨千嬅纪念自己出道十周年的“唱谈会”《万紫千嬅 十年一晚夜》上，林夕说：“我把我最好、最真的东西送给了千嬅。这十年来，我好像跟千嬅经历了一段感情，所有我自己亲身的经历，都写给了千嬅。我听千嬅的唱片，就像是在听自己的经历，似乎冥冥中，我和千嬅是合二为一的。我有一次唱卡拉OK，王菲在身边，听到我唱《爱人》，王菲居然说，怎么你填得比给我的那些歌还好？我写《姊妹》的时候，我当自己就是陪嫁的那个姊妹，我很希望有一日她嫁得出。可能这感情很真，所以《姊妹》写得很好。”也是在这时，林夕说：千嬅是我心中的一块肉。

从“方丽娟”到“余春娇”

在一次采访中，杨千嬅评价自己的演员生涯：《新扎师妹》是起点，《志明与春娇》是一次变化。《新扎师妹》中的方丽娟笨手笨脚，不漂亮，亦没野心无心机。明明比谁都勤奋，却惹出一堆麻烦，幸好有个讨喜的圆脸和梨涡，任谁都没法对她真的生气。

2000年后才踏入影坛，杨千嬅身上的标签是“千禧年之后的新港女”：性情直爽，又有小女孩的天真，骨子里有种勇敢，不怕天不怕地，什么都敢闯，什么都能面对。

到了中年，这种天真还在，但多了成熟。电影《哪一天我们会飞》里，杨千嬅饰演的余凤芝连名字都土土的，工作上鸡零狗碎，生活中千疮百孔。她成了“中生代港女”，中年危机排山倒海，她不苦情也不狗血，即便脸色晦暗，也让人觉得只是前一晚没睡好，早点休息，第二天依然可以战天斗地。

导演黄修平解释选择杨千嬅饰演余凤芝的原因：女主角要很能代表香港中生代，杨千嬅很接地气，你可以想象地铁上坐在你旁边的就是她，老板介绍的新同事也是她。

杨千嬅与余文乐为新电影做宣传

杨千嬅从来不是有“星相”的人，她曾在玛嘉烈医院当护士，第一天上班，前辈叫她去收拾东西，她一看，一位老人去世，吓得她呆在那里不敢动，可这是工作啊，只能硬着头皮上。她曾经晕血，最后可以进手术室协助医生做开颅手术。

十八九岁去泌尿科实习，一个月之内见了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的男性生殖器。有时医院接诊到瘾君子，到洗手间看到满墙血。“人家说我一个小姑娘，为何那么镇定。老大，我天天见的就是生老病死，在医院的四年相当于别人的十年。”

当新人时非常辛苦，别人都说她是“世界女”，会沟通、会说话，她将这些归功于护士的经历：做护士是要会读心术的。你远远看着一个人，看他脸色就能判断他是得了肝病肾病，还是心脏有事，你要懂如何和他们沟通，既要关心他们又不能让他们无理取闹。

正是从前的故事和经历，让她有种天然的烟火气。

时光一直转，杨千嬅遇上了余春娇。《志明与春娇》和《春娇与志明》里的余春娇大大咧咧，画着烟熏妆，蓝紫色短发干净利落。她是真实的港女：三十岁，喜欢上一个有点帅的小朋友，喜欢了就去追，有点任性，偶尔多疑，不注意的时候还作一作。野心不大，为数不多的希望是男朋友能成熟点儿更关心自己。这个角色为她带来两个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并在第二次封后。

《春娇救志明》里，余春娇又回来了。中年危机加上七年之痒，妆淡了，愁却深了。男友的生活中不断冒出年轻女性，自己已经到了担心毛发变白的年龄。多疑加剧、任性加剧，这段感情险些破裂。幸好原本的悬而未决迎来转机，好歹张志明最后看起来成熟了。

舞台上的杨千嬅，还是气若游丝，却字字锥心。这场演唱会名为《突然想起余春娇》，她那天真透着勇猛的模样，不就是余春娇本人？也不就是她自己？

（感谢关薏颖提供帮助，参考资料：《最好的女子》）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文 苍井满 

编辑 翁倩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