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来就是不酷的,是柴米油盐,是虚伪寒暄,是爱恨交加,是妥协成全。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曾心底有火,眼中有诗,有人能唱出来,我们就去重新相信,哪怕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作为一个乐盲,我喜欢三个歌手。李宇春、Adam Lambert,还有 GAI。三个歌手,都是选秀出身,几乎属于音乐圈鄙视链的底端。
因此,这里的标准,显然不是音乐。
想说的是GAI。
在PG one 的话题热潮下,我赶上了曾经错过的嘻哈音乐,这趟网络时代里的旧班车。几个月前,铺天盖地的freestyle 没有击中我,而击中我的是一个让人生疑的问题:为什么嘻哈会这么火?
我当然无法相信,是靠被众人口诛笔伐的,PGone那首《范冰冰》或者某种程度上有教唆吸毒嫌疑的《XX》。
就是在这轮错过的热点回溯中,与PG one共夺冠军的GAI 收获了半个粉丝。
节奏慷慨,歌词铿锵。在《苦行憎》里,GAI骂“ 如果我没猜错 你也肯定被卖过 你想要正经的活 可实在这世界不正经的太多 于是你忘记了童年的书 学会了同流合污 学会了一切不在乎 因为这里的神经病太多”;
在《沧海一声笑》,他唱“恩怨似云烟、转眼飞很远、早看破红尘、厌恶世人周旋”;
在《空城计》里,他笑“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 百年阳寿殆尽 终究难逃黄土里躺”;
在《凡人修仙》里他说,“哪个都不是的神,占有就必须忍耐“人为了活着在出卖一切 神为了人而在承担一切”。
这些话,与嘻哈音乐里常见的跑车、酒精、美女、毒品不同。这些歌,唱给每一个年少轻狂、自以为是的人听,唱给每一个青春不复,厌倦骁勇的退场者听;唱给每一个伤痕累累,一笑而过的人听,也唱给每一个肩扛责任、负重而行的人听。
其实,很多次battle中,他的对手唱得也很好,很酷,很炫,很炸。只是,GAI唱得很慢,慢到每个字你都能get 到点;他唱得很大,大到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点;他唱得落魄却不失气魄,他唱得嚣张却有底气。这种底气,或许是借力,或许是取巧,但是有什么错呢?“嘻哈还是个很小众的东西”,GAI唱过流行。他知道,这是观众想要的。唱观众想要的且观众真的喜欢,也没什么不好。
我喜欢GAI。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作为半个粉丝的喜欢,是对GAI 所刻意表现和包装出来的偏爱,甚至可以说,是对娱乐化与理想精人为设计出来的盲目崇拜。但是,这又如何呢?
他当然并不完美,因为他不需要完美。在《中国有嘻哈》里,他是那个愤怒的GAI。他会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但却并没有真正越雷池一步;他是那个有礼貌的GAI,他会主动像diss了一万遍的beef对手打招呼;他是那个站在台上说嘻哈有爱,我只宣扬“peace and love”的GAI;最重要的是,他是那个会嘻哈也会唱歌的GAI,会在音乐里,吞吐山河气魄。个子不高,不帅,不经常炫技;简简单单,气势慷慨。
他当然不是英雄,因为没人相信英雄。《蒙面唱将》和《歌手》里盖又更多露出了羞涩、柔情的一面。他有点不敢直视镜头,经常低头笑;歌声在嘻哈之外,在方言之外,在放狠之外,多了几分柔情,但也含着一些洒脱;在成绩宣布时,不再向《中国有嘻哈》说“我只知道,我就是第一”的狠话,而是表露忐忑,在成绩宣布后,有点小雀跃。
他当然无需弯腰,因为站着更接近荣耀。要淡然,也要嬉笑怒骂;有礼貌,但要敢于表达;懂妥协,更绝对保留自我。他像一条鱼,游走在规则的边缘挑衅,但不露出破绽;他选择最稳妥的路,那些被观众热爱的桥段,一遍遍复制在歌中,屡试不爽;他说GAI爷只爱钱,他说他会殴打观众,他说一言不合会掀桌子走人,但现实中,他说合约是责任,公司要挣钱,节目设计是为了共赢。他深知规则的底线,也深知自己在其中的角色。
在每个明星都疯狂立“人设”的时代,这个“人设”大概要比吃货、蠢货人设更加有魅力。更重要的是,GAI的人设不是靠“宣传”hold住的,靠的是音乐,是态度。
GAI的态度是酷的。这种酷,不是他在台上玩弄话筒、踏着节奏耍帅的时刻。
相反,是他唱着“我命硬学不来弯腰”却对观众鞠躬的时刻;
是他拍案而起怒斥不公后,选择了并不是最佳选择的帮唱嘉宾,却仍然凭实力唱出场次冠军的时刻;
是他吹牛皮、放狠话之后,冷静下来去配合公司做宣传的时刻;
是他在《蒙面唱将》里说,“台上做戏、台下做人”,说“我挣钱了,爸爸妈妈可以不用工作了,他们去旅游了”时候眼中泛起泪花的时刻。
这种酷,不是嘻哈的愤怒,是一个成年人的妥协与清醒,是一个聪明人对世界的理解和温柔。
人生本来就是不酷的,是柴米油盐,是虚伪寒暄,是爱恨交加,是妥协成全。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曾心底有火,眼中有诗,有人能唱出来,我们就去重新相信,哪怕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与其说我们相信的是对方,不如说,我们相信的是可能性,是被琐碎日常淹没了的可能性,是被平凡人生所拒绝的可能性,是自我设限所失去的可能性,是我们偶尔、偶尔会希望拥有、不计代价的可能性。
这是对GAI的美化么?不是。这是对心中未能努力实现的理想美化,是我们对人生之中,曾有的痛苦与愤怒、荣誉与坚持的非自我表达。每个人都很容易原谅GAI的不完美,因为他唱出和骂出了我们遮遮掩掩的郁闷;每个人都很容易被gai的气势所震撼,因为我们知道哪怕是伪装表演,也没几个人能装出来。
所以,GAI立人设,并不是立给那些盲目相信、疯狂呐喊的粉丝,而是那些深知不可为,却仍然有所盼的的人;为GAI 鼓掌,不仅仅为了嘻哈、为了歌手本人,更是为了曾经慷慨、一时痛快。
所以,嘻哈为什么火了?喜欢GAI是崇拜地下?惯性的贴标签太简单。
鲍勃 迪伦说过, 就因为你喜欢我的东西,不代表我就欠你什么东西。 这句话很好。所以,当我们用手中的遥控器换台、用清脆的鼠标点击、或者用金钱买单,而背后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粉丝,别绑架偶像;旁人,也无需嘲笑或质疑追星族。那些疯狂的、对遥远世界的喜欢不求回报?只不过是因为早都收到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