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始采访金城武，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就让我有点心里犯嘀咕。

不是说安保场面有多大，而是金城武团队的人一进采访间，就把跟当次采访无关的人一个一个坚定地请了出去，甚至包括电影宣传方的工作人员。

即使这样，宣传方的人还是被批评：“不是说好不留无关的人吗？”“是啊，没几个人啊，而且你们一进来，我们就会出去啊。”“不，不，我提前说的意思就是，在我们进来之前，你们就要出去。”因为，金城武看见人稍微多一点，会不高兴的。

即使我一直喜欢金城武，即使我见过许多明星的怪脾气，此时还是会觉得：这有点过于“作”了吧。难道那个传说里特别美好的金城武，其实是个傲慢的人？

可真的坐在他对面，又不会这样想了。此前有报道说，面对面采访金城武，两人相隔两米多，记者想移得稍微近点，却被阻止了。这样的事这次没发生。金城武主动挪近点方便说话，他甚至还体贴地挪了旁边的桌子，方便我放录音笔。

这不算一次成功的采访，就像我之前看过的几乎所有关于他的采访一样不成功。

唯一称得上成功的那次是NHK给他拍的南极旅行纪录片，可那是在放松的南极环境下拍了11天啊，还不算旅行出发前的拍摄。要想复制这样的采访条件，几乎是不可能了。

我遇见过无数采访对象，有人擅长回忆故事，有人擅长回忆场景，有人擅长总结道理，有人擅长幽默，有人擅长探索自己，而金城武统统不擅长。

偏偏他又极认真，一个小小的问题，也会闭目侧颜思索许久。那样子美极了，美得让你想让时间停一停。然后他张开眼，很真诚地说：真的不记得了。

如果连着两三个不记得或回答得比较无效，他会说：对不起啊。认真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我得到了极少有的采访感受：一方面觉得完了完了，能用的内容太少了；一方面感叹，他人可真好。

我只能在外围采访上多下功夫了。我到处寻找跟他合作过的人。我发现两个有趣的地方。

第一是许多合作者很难界定自己和金城武的关系。是好朋友吗？应该是吧。但金城武自己认吗？不好说啊。

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在公共人物的公开表述中很少出现的，公共人物更乐意展现亲密的、有时是夸大的友情。出现这种若即若离的表述，那就是关系一般。但在金城武这里，他亲口承认的好朋友，也是若即若离的。

第二个有趣的地方是，许多合作者对金城武有一种旁人一眼就可望见的保护心。

比如金城武站在放映厅回答问题，他依然不擅长回答问题，陈可辛会立刻站出来补充：“我来帮他翻译一下。”生怕别人没理解金城武。跟金城武的团队保护他的感觉十分相似。

许月珍明确说：“你了解他，就会很自然去保护他。”我点头，因为我只是采访了几天，也生出了这种保护心啊。

仔细想想，一位43岁的男性，即使帅成外星人，也应该让大家生出仰视感之类的，而不是保护心吧？

到底这保护心从何而来呢？我只能粗浅地总结为：他有一望可见的敏感，却抵御着整个时代大潮的冲刷，要保持住那个只想好好创作、完全不想让大众知道的自己。他脆弱又强大，让人心生敬佩，忍不住想助他一臂之力。

陈可辛说，这样的演员太吃亏了。他这次劝金城武接《喜欢你》时说，“你来试试看吧，从拍戏到宣传，试试看现在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但可以去碰一下。你改变不了世界，那看看能不能跟这个世界并存呢？之后你再选择，以后还做不做。”

愿金城武在这次尝试中得到愉悦。我们以后还想在大银幕上多多看到他啊。

本刊记者 刘珏欣

编辑 孙凌宇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