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柯蛙
一年一度的金马,颁奖结果尘埃落定,但也掀起了一点小风波。
巩俐拒绝颁奖,李安的手无处安放。具体原因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我们不再深究。
今天想说的是另一位我一直热爱的女演员。
在这次金马上,凭借《邪不压正》中唐凤仪一角入围最佳女配角的——
许晴。
许晴虽然最终遗憾落选,但在我心中,虽败犹荣。
针对这次风波,许晴当晚在颁奖礼上提前离席,随即发出微博“中国红”。18号又发微博支持主权。
许晴的直接与勇敢,让人感动。
下面我们就来聊聊这个率性的北京姑娘。
许晴出生文艺之家,尽管如今对表演满怀敬畏,但在最初,是怀着极大的不情愿才走上了演员这条路。
但没办法,许晴还是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演员,也就是天生的演员。她六岁便已经是个小童星,到后面真正以成人的姿态出场时,台阶更是不可谓不高。
在大二那年,许晴被选进了《边走边唱》剧组,出演女主兰秀。这部电影最终拿下了戛纳金棕榈奖提名,也是陈凯歌拍《霸王别姬》前的上一部作品。
之后又被中国著名的第三代导演凌子风选中,出演凌子风导演的绝笔之作,《狂》。
许晴在片中凭借着跨越年龄的表演,一炮而红。
在这些大导演的启蒙之下,一开始对演戏不情不愿的许晴,正式爱上了表演。
再要谈到演技。这方面我们就按演艺经历倒过来说,从《邪不压正》中的唐凤仪开始。
《邪不压正》在姜文序列中算是好懂的一部,但它也有姜文电影的另一个特点,经得起琢磨。
唐凤仪这个角色,尤其如此。她在片中出场率不算太高,复杂度却一点也不弱。
一共两层,表面上是显而易见的风情与性感,再往深一层是独立与风骨。简言之,肉与骨。
这看似是两种相互矛盾的逻辑,一个人怎么会又肤浅又精明,又卖弄风情又一身正气?
许晴就在表演上用了各种微妙的细节,完成了这种逻辑上的自洽。
分析一个人物,最重要的当然是她的身份与处境。
唐凤仪首先是剑桥留学生,其次才是个京城大名媛。所以她既能看得清国际局势,也知晓自己的命运。
电影中男人们的战争与阴谋,一般掺杂着血污与刀光剑影,唐凤仪也有自己的战争,那就是靠委身于男人们来争取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所以她顺畅地来到了第二个身份,京城交际花。如果说从演员许晴到剑桥留学生唐凤仪,是一种表演。那从剑桥留学生再到京城交际花,则是一种表演之上的表演。
这一身份的她,更多时候,尤其是面对朱潜龙的时候,都是在扮演着一个痴萌呆傻的尤物形象。女人最聪明的地方,是知道如何装傻。唐凤仪就是一个极端聪明的女人。
不要说在这一点上,她是李天然的老师,就连野心勃勃想当皇上的朱潜龙,都在她的股掌之中。
电影中有一段戏最为精彩,许晴把两种身份转化得如臻化境。
在东郊民巷的外国酒馆,朱潜龙做局,请蓝青峰、亨德勒、根本一郎喝酒,唐凤仪作陪。
朱潜龙在酒局上揪着唐凤仪屁股上的印,说个不停。
朱潜龙真把唐凤仪当成了一个没脑子的交际花,他并不知道的是,唐凤仪的好脾气都是一种为了利己而装出来的表演。
并且他还忘了一点,唐凤仪在这里戴了眼镜,这也是她在电影中唯一一次戴眼镜。为什么要戴眼镜?
提醒观众唐凤仪的上一个身份,剑桥留学生,知识人。
在说屁股的过程中,朱潜龙变本加厉,甚至让她现场当着几个国家的大老爷们的面,把裤子脱了。
这时的许晴给出了一连串不同的反应,先是尴尬,然后抗议,苦笑,最后借机打断。但这些对朱潜龙来说都没用,反而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朱潜龙的耳光引来了酒馆经理,要把他赶出酒馆。
这是电影情绪上的一个高潮,所有人都等着下一幕该怎么演?戏里,酒馆内的所有人都等着唐凤仪,戏外,所有的观众也都等着许晴。
这时,四个巴掌反扇回来,朱潜龙被打懵了。
这里唐凤仪的愤怒达到了顶点,这场戏的情绪也达到了最高潮。
但她接下来的一句台词就是,“这回公平了吧!”,然后冲着这个法国经理甜美一笑。
就这么短短一分多钟,许晴完美诠释了两种身份集于一身的复杂性。既亮出了自己的底线,也替朱潜龙解了围。既锋芒毕露,又八面玲珑。
这就是许晴在《邪不压正》中的演技。
除此之外,在1996年斥巨资打造的《秦颂》中,许晴的表演也让人印象深刻。
她在电影中,饰演饰演嬴政的女儿栎阳公主。
她与高渐离相爱,却被嬴政为图谋霸业而许给了大将军王翦之子王贲。虽然父亲是天下的王,但是栎阳却只是个“君无戏言之下”的陪葬品。
片中最动人的,是她与高渐离在秦国宗庙里的那一场床戏。
栎阳身着嫁衣,即将成为人妇,来到宗庙祭祀秦国的列祖列宗,高渐离随后而来,两人在宗庙内开始翻云覆雨。
此时许晴的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首先是不舍,然后是欲望,最后还有一层,是欲望之下的恐惧。
不舍是因为与高渐离再无可能,欲望是压抑苦闷的内心终于释放后的快感。恐惧的原因更为复杂,她恐惧在秦国宗庙中交欢对列祖列宗实为大不敬,也恐惧自己的余生该何去何从。
在这场戏中,许晴没有说出自己的这些痛苦与害怕,只用了几个表情,意思便全部到了。
这便是表演的一种高级感。
许晴对于剧本极其挑剔,所以我们也很少能在电视剧或是一般电影中看到她,她曾说我可以演小人物,但我不能演小人。所谓“小人”,也就是没有逻辑、立不住的人物。
所以在推了许多影视角色之后,她会去接一个可能看起来吃力不讨好的话剧。
从2013年开始,许晴主演了赖声川导演的话剧《如梦之梦》,而且一演就是六年(至今还在演)。
《如梦之梦》是一部当之无愧的话剧大作,整场长达八个小时,一天之内演完。就不说对演技,对体力也是巨大的挑战。
但话说回来,这怎么可能不考验演技。赖声川说:“顾香兰是我写过的最复杂的角色,许晴也有一种神秘感,而且她是一个很宽广的演员,能容纳所有东西,顾香兰非她莫属。”
六年中,许晴对顾香兰的付出可谓至深。这想想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六年的时间,另外一个角色和许晴本人共存在她体内,一同成长,一同感悟。
八小时的话剧会落幕,但戏中跨越百年的故事,千年的隐喻,却一直在流传和继续。
于许晴而言,也是如此,戏会结束,人生还在继续。
正如《如梦之梦》的主题,“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所以路过角色,也是发现自己。
另外,话剧相比影视作品还有一个不同之处,就在于它的不断重复性。在长达六年的舞台剧经验中,许晴对与顾香兰这个角色,其实是不断进入也在不断修正的过程。
这种对于同一个人物的长期塑造,让许晴在接到一个角色时,更能深度地挖掘出它的多元性和可能性。《邪不压正》中的唐凤仪是如此。
而这样的能力,是一般没有接触过舞台剧的演员所不具备的,或许也是许晴坚持站在话剧舞台的动力之一。
对于《如梦之梦》,一个网友是这么说的,“现场看过戏剧《如梦之梦》,当时我的位置挺远的,一群演上海妓女的演员绕着舞台走,只有许晴,我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她......”
这或许就是对一个演员最好的评价,远到看不清,演技也在发光。
回到现实,许晴是有天赋的演员。虽然鲜少在大银幕上看到她,但这并不是她浪费天赋的表现,反而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演员知道该如何珍惜和敬畏自己的那一份手艺。
因为她真正敬畏的,是角色本身。和很多所谓明星不同的,她对于什么名气、人设、流量,毫不在乎。
她有着许多演员望尘莫及的起点,却一直在有意疏离聚光灯打到的地方。
出道几十年来,演艺圈的变化经历了几轮翻天覆地,许晴自始至终不变。也正是不变,才应了万变。
世界总是如此,所以要活得像个少年。
许晴,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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