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市人民公园禁止市民在公园尬舞。图/视觉中国

文/詹腾宇

有些尬，是全方位的，比如《深夜食堂》华语版的崩塌；有些尬，是坏规矩的，比如让观众感觉“看了一部假电影/电视剧”的影视剧；有些尬，是不合时宜的，比如许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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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尬卖

果粉都去哪儿了

苹果尬卖iPhone 8 。

苹果其实很有危机感：7系列刚刚显出乏力迹象，苹果赶紧用上七年内收购了六家公司才研发成熟的人脸识别技术，祭出X系列。听着没毛病是么？尴尬的来了。iPhone 7有性价比，iPhone X有未来感，但中间的iPhone 8就……

过去每逢新机首发，苹果各大旗舰店都热闹非凡，很多人甚至带被褥通宵排队，只为确保买到首批新品。今年的iPhone 8首发日，各个门店依然如临大敌，没想到来者寥寥，只剩下一堆冷清的门面，一众严阵以待但无事可做的安保和销售，一排排气势十足但没几个人框在里边的栅栏。这是苹果史上最难堪的尬卖。

iPhone 8之所以地位尴尬，简单说就是跟上一代太像，跟新一代又太不像，成了过渡者。即将上市的iPhone X噱头十足，消费者宁愿多等两个月尝X的鲜，也不想在iPhone 8首发时的价格顶点割肾剁手——即便iPhone 8发售后随即降价，也逃不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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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词专家黄集伟说，“许马聊”后，“尬聊”挣脱了“泡妞青涩窘迫之喻”的初始义项，升级为“比喻一种不合时宜的文化diss”。

有评论说，别的访谈节目意在挖掘或者引诱出受访者的经历、思想和金句，而许知远在《十三邀》的访谈核心只有一个：“我跟你不一样。”许知远让人觉得不舒服、不习惯，被视为自恋、落伍、跟不上时代的“前现代知识分子”，就是因为他的不合时宜。马东和他相比，则太合时宜了，太通透了。

马东说自己“心里的苦越多，一丝甜就能填满”，于是他寻找着属于他的一丝甜；而许知远一直在苦里翻滚和沉思，时刻与一个不知道如何突破僵局的自己在较劲。他本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但他的趣味、主张放到对话节目里，总能产生隔离感，让空气突然安静。

但也有人从中看出CP感来：许马CP不错啊，许知远被diss不合时宜，难道马东就绝对合时合宜？

他们一定是一对假夫妻！

侯亮平和钟小艾成了年度大戏《人民的名义》的软肋。

按说，两个资深演员第三次在剧里演夫妻，演成经典CP的几率应该不低；即便剧本限制、亮点不足，有基本功和默契感打底，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人民的名义》里陆毅演的“检察官侯亮平”、赵子琪演的“中纪委副厅级干部钟小艾”携手打破了这一想法。他们的尴尬设定、演出和对手戏，成了这部年度大戏的软肋：侯亮平和钟小艾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正气凛然，但没有人味。

不仅台词尬，侯亮平夫妇的审美也尬：侯亮平为钟小艾买了一件价值1700元（淘宝有同款）的中老年风格裙子。这条裙子是这对颜值高、魅力低的CP的最好注脚。

《深夜食堂》华语版的尬，是全方位的：观众要面对吴昕的浮夸表情、诡异举动；面对黄磊突兀的刀疤、着装和餐馆风格；面对酸菜泡面、章鱼肠、厚蛋烧这些不知在泱泱中华哪个角落的大排档才会卖的食物；面对不合理的平行世界、不接地气的人物、逻辑不通的故事和毫无共鸣的情绪，以及肆无忌惮的满屏硬广。递进式地体验疑惑、讶异、愤怒之后，他们纷纷关掉视频，出门左转去豆瓣送上一星评价。

移植《深夜食堂》IP本不是坏事，但移得水土不服，剧情、选角、演技、三观、置景、广告植入、本土化设定统统掉线，就像被钩子放倒的连环马，一倒倒一片，混乱又崩坏。

原版馋到崩溃，华语版尬到反胃；原版增脂，华语版减肥；原版食堂每天煮出一地风俗人情和悲欢离合，华语版则炮制了许多不存在的尴尬吃食，卖给一群不知为何深夜不归、似乎没感受过大排档文化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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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p唱成Gap，尬到尘埃的裙带之歌

张杰的嘻哈，感受不到Rap应有的技术与素质。

有个著名的音乐梗这么说：“别相信歌词，他们为了押韵什么都做得出来！”意思是，在Rap语速极快的前提下，歌词的一些小瑕疵可以被忽略。但这不包括张杰在《歌手》中那段有态度没技术，尬到天际的Rap。

张杰在Rap中连续自曝黑点：“我的衣服失败，我的样子不帅，甚至说张杰是他老婆的裙带。So what？”同时展示堪忧的歌词格调：“你的耳朵不在，心不在，满口酸菜，你是什么存在。So what？”台风与Rap不搭，歌词与情绪不搭，强行押韵让flow显得乏味，整段Rap变成垮掉的Gap（尬Rap），还因为突然奔放的肢体动作，让人感觉“尬浪”。

张杰的本意，是像Rapper那样real一回，但观众感受不到反叛、强硬的嘻哈精神，感受不到Rap应有的技术与素质，反而感受到了强行大声表达、强行酷炫的滑稽感。最尴尬的莫过于此：观众的脑海里只留下“裙带”二字。

知道你很闲，但想不到这么闲

快手上一位“闲人”每天用铲子挖一小堆土。

愚公移山、水滴石穿、精卫填海、铁杵成针，这四个成语是先人智慧的凝聚，是将生活高度抽象化并赋予充分想象的成果，并没有付诸实践的必要。

但在快手这种数量庞大的闲人集散地，不愁找不到实践者，他们最擅长在本没有尴尬的地方制造尴尬。于是，人们在“四大闲人”身上看到了“日复一日地证明自己到底有多闲”的神奇举动：每天用铲子挖一小堆土，每天用矿泉水瓶滴一滴岩石，每天丢一块小石头到海里，每天磨一次铁棒。传说的浪漫色彩和积极意义被消解，只剩下“我明知道不可能但我就是做着玩”的虚无感。

“四大闲人”用粗糙复制传说的行动，集体展现了“坚持毫无意义，恶搞才是王道”的主题，成为展现平民生活状态的极端缩影和新传说——cos什么不好，非要cos传说。若是四大成语的主角有知，应该也会如我们一样既气又笑，满脸尴尬吧。

以丑为美的“二百舞”

这个小伙子堪称尬舞界的年度尬王。

在尬舞发源地郑州，尬舞被称为“二百舞”，这种远远超越了普通广场舞的疯狂舞种，成了2017年的一大奇景。

尬舞界扛把子“红毛”顾东林对这种舞步的描述是“糅合爵士、交谊舞、水手舞等多种舞蹈类型，自成一家”。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我零零星星看过和跳过一些舞，完整怎么跳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我就图个开心，想到哪出是哪出，想跳哪种跳哪种，最后跳成这样还这么红，老子就是牛！

最初只是一条街的狂欢与尴尬，而快手、火山小视频等平台将这种欢乐、荒诞、尴尬的气氛增大了无数个量级，让一个地方群众的自娱场，变成了一个有着二强、红毛、双枪老大妈、猴王等势力以及各自追随者，也有着网络时代生财之道的神秘江湖。

尬舞一条街因为扰民被撤销，这个江湖也随之隐匿。在一个“审丑审怪”时代，尬舞一条街和曾经活跃在尬舞场上的人们，用最尴尬的姿态留在了历史之中。

影史最尬，还不知道是不是之一......

《纯洁心灵·逐梦演艺圈》在豆瓣评分低至2.1分。

《天机·富春山居图》从2013年起便取代了烂片之祖《无极》，成为头号国产烂片；《深夜食堂》华语版在豆瓣的评分则一度低至2.3分。观众本来以为烂片已经探底，万万没想到《纯洁心灵·逐梦演艺圈》再破下限：PPT般的叙述和转场，想到哪说到哪的剧情，一秒连接一秒断开的人物关系，神出鬼没的剪接，自称积极向上实则低俗难堪的立意，灾难级审美的中老年风格海报，SNH48宁愿毁约也不愿意继续唱的主题曲，无一不要了观众老命。

更尴尬的是导演兼主演——北大影视学博士毕志飞。他声称自己“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盯了几个月剪辑，自导自演自己写歌，拍出一部阳光灿烂的好片”，声讨豆瓣一天时间就毁了“一个青年导演十二年的心血”，还请来前辈为此片站台，比如“至少哭了五次以上”的某专家。

到底还有什么不能被代替？

关晓彤吻戏派替身上场。

在资本的催促和挤压下，在部分明星演员的演技和敬业程度低于应有水平的情况下，恶性循环产生：资方希望吸引眼球、赚快钱→新剧斥巨资请流量明星→明星档期吃紧→拍摄方缩短拍摄周期，用替身代替明星，用抠图加速流程。最后可想而知，一个除了明星与话题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的成品就这么出炉了。

明星确实出现了，但他们可能只是在绿幕前尬演，然后迅速地钻进空调车里休息；明星确实也演了，但他们可能只演了正脸出现的戏，其余时候，比如背身、裸露、打斗、写字、吃饭、马戏、床戏，都可以由各路替身完成。于是裸替、胸替、手替、脚替、马替、武替、文替、饭替、舞替、光替、字替都来了，最新出现的是“屁替”。

替身们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甚至，机器人也来了。那么，问题来了：演技就要成为失传的手艺了吗？这一行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今年你回不回来，你的良心还在不在？

贾老板，您什么时候回来？

大佬们的言论总是如此扎心，让人不禁面露撒贝宁式尬笑：一边憋笑，一边想哭。娶了奶茶妹妹后声称“不知妻美”的刘强东，拳打各路高手但后悔创立阿里的杰克马，揣着不知多少亿高唱“一无所有”的王健林，“只是家里房子大了点”的普通人家马化腾，这些已是陈年老梗。但“下周回国贾跃亭”不止于茶余饭后的搞笑。

一边是业务、股权和债务问题严重，全面“脱贾”重整的乐视，一边是无论多么艰难都要圆的FF91造车梦。老贾到这步田地仍在为梦想做最后一搏：欠乐视的钱还不上，回国后怕再也出不去，没钱了就“全家过得朴素点”。不断放话要负责，不断自己打脸。

网评贾跃亭去美国是“创新型跑路”，尴尬的是，贾跃亭在消失期间不乏信誓旦旦的“我会为此负责”的表态，而最后只剩下乐视、供应商和吃瓜群众尴尬的一地鸡毛。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5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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