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云：古字画“一入王门，价格三倍”的王己千

▲附图1.王己千先生写字

▲附图2.《天人之际——王季迁宝武堂藏宋元绘画》

（2012年匡时国际4600元成交）

▲附图3.《王季迁藏中国历代名画》田洪编著,

2013年 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

王已千(1907～2003年)是一位享誉国际的中国古字画大鉴藏家，笔者曾将他与庞莱臣、张伯驹、张大千、吴湖帆、张葱玉并列，合称“20世纪中国字画收藏六大家”。

他自幼喜好书画，年少时曾向母亲借500大洋，买了一张清王石谷的画，结果被鉴定家认定为赝品，王方知此道深浅与凶险。后拜苏州大收藏家和画家顾麟士为师，在“过云楼”里见到许多历代名迹，眼界大开，有趣的是后来“过云楼”散佚出来的藏品被王已迁购回了许多。

据悉，1949年王移居美国之前，王已迁在华期间已不惜巨资收购了不少历代名迹。如溥仪在东北小白楼流失的古画中，有一件非常精湛的李唐《晋文公复国图》，被王买下携至纽约。最让王己千遗憾的是，1947年当他得知狄平子有意出让王蒙《青卞隐居图》(现藏上海博物馆)，开价五万美金，王己迁居然做出“卖房换画”的举动。他回到上海把房子卖了，拿着钱到北京去买，可惜晚了一步，画已被易手。

不过，收藏、鉴定真正大显身手的时期是王己千在海外，到七十年代，在王氏藏品中已有武宗元、郭熙、董源、巨然、马远、李唐、赵子昂、倪瓒、吴镇、沈周、唐寅、董其昌、八大、石涛等名迹。其中元代倪瓒作品就有多件，如《溪山仙馆》、《林堂诗思图》、《江亭山色图》、《松亭山色图》等。由于王的古字画收藏不仅多、而且精，自然就吸引了美国博物馆注意，1973年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购藏王已迁所藏宋元画作25件;1977年王以半卖半送的形式让给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12件古字画，至今大都会博物馆有王已千先后捐出的宋元书画60余幅，包括从张大千手中购来的董源《溪岸图》，现《溪岸图》已成为大都会博物馆的镇馆之物。

那么，王己千究竟收藏了多少古代名迹，有专家曾统计在1500至2000件之间，1983年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出版了《溪岸漫步——王季迁家藏中国绘画》一书，2012年匡时国际拍卖时获价4600元成交;2013年天津美术出版社又出版了田洪编著的《王季迁藏中国历代名画》，其中最著名的有董源《溪岸图》、巨然(传)《湖山春晓图》、屈鼎(传)《夏山图卷》、武宗元《朝元仙仗图卷》、李公麟《孝经图卷》、郭熙《秋山行旅图》、米友仁《云山图卷》、许道宁《秋江渔艇图卷》、李唐《晋文公复国图卷》、马和之《诗经图卷》、赵孟坚《水仙图卷》、佚名《胡笳十八拍图卷》、赵孟頫《谢幼舆丘壑图卷》、《双松平远图卷》、《九歌图册》等、钱选《王羲之观鹅图卷》、刘贯道《消夏图卷》、张渥《九歌图卷》、黄公望《陡壑密林图》、王蒙《素庵图》、《秋山萧寺图》、倪云林《江亭山色图》、《虞山林壑图》、《松亭山色图》、《岸南双树图》等，王冕《墨梅图》、方从义《云山图》，等等，许多均为中国绘画史上的煊赫名迹或传世孤迹。

对自己珍藏心爱名迹，王会在画上钤有 “季迁鉴定”、“季迁心赏”、“王氏季迁曾观”、“王季迁海外所见名迹”等。尤值得一提的是：在王氏藏品中，有一件中国绘画史上煊赫的名作，可谓不得不提。这就是宋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图为绢本墨笔，尺寸为57.8×789.5CM，尺寸之大实属罕见。

武宗元是北宋时期人物画家，是继唐代吴道子之后又一位杰出宗教人物画家。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诏画玉清昭应宫的道教壁画，当时参与的画工有三千多人，这一浩大的工程，即由武宗元担任主笔。《朝元仙仗图》是武宗元唯一传世作品。这件精妙绝伦的画作描写道教神话“南极天帝君”和“东天华天帝君”偕同扶桑大帝，带领仙伯、天女、侍从和伎乐、仪仗八十八人(画尾已损缺1人)，浩浩荡荡一同前往三清，朝“元始天尊”时的情景。整个场面祥云缭绕，烘托了众多人物飘飘欲仙的气氛。

据悉，这件武宗元《朝元仙仗图》原是德国裔收藏家沃尔特·侯士泰。侯士泰有两件最著名的藏品：一件是宋代武宗元《朝元仙仗图》，还有就是元代任仁发《五王醉归图》。后来《朝元仙仗图》被王已千用几张明清画换去，侯士泰随后认为自己上当了，他认为王已千拿几件赝品明清画换走了他的真画，于是在美国起诉王已千，这是一场著名的官司，法庭上王已千的律师问侯士泰：你懂不懂中国古代书画?侯回答：懂。律师问王已千同样的问题，王已千却回答：不懂。结果是侯士泰败诉。法官认为，懂中国书画的侯士泰不可能被不懂书画的王已千骗。从此侯士泰愤愤不与书画圈交往，直到他去世，手中的《五王醉归图》再也不给任何人看了，连照片都没有流传出去。直到2007年侯士泰去世，才由候氏家族将此卷拿出在香港佳士得于2009年第一次拍卖。2016年元代任仁发《五王醉归图卷》在北京保利以3.036亿元成交，为成交最贵的一件字画作品。王己千能在这场官司中完胜恐怕要得益于他精通法律。

有趣的是，大都会博物馆在购藏王己千藏品后，故宫博物院也有意收购王己千其余的绘画藏品，但因王开价过高未能达成。为此，王曾受到诟病。不过，在笔者看来，王旅居美国50多年间，一生节俭，粗茶淡饭，并孜孜不懈地寻藏散失的名作巨迹，尽管他的藏品归宿没有选择故宫博物院，但他的举措无可厚非，相反，像王己千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特别是王己千在海外弘扬传播中国文化和书画艺术及保护古字画上作出了不可替代、不可磨灭的重要贡献，有人将他称之为“将中国书画艺术推向西方的灵魂人物”，王当之无愧。

目前，在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中国绘画馆内，有一间耗资1400万美元以王己千名字命名的家族展厅——“王己千家族艺术馆”，该馆专门展出王氏收藏的中国书法与绘画。应该讲，这间展厅已对王己千所作贡献作了最好的诠释。（附图4、5）

▲附图4.五代董源《溪岸图》立轴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张大千、王己千旧藏）

▲附图5.宋武宗元《朝元仙杖图》卷

尺幅57.8×777厘米

（王己千收藏，赵孟頫、罗振玉、梁启超、张大千、谢稚柳等题跋）

王己千在异国他乡50余年，期间，他一直省吃俭用，甚至可以不要汽车，不要买房，圈内人士大多知道王很“抠门”，但他始终不遗余力地收购中国历代名迹，在这方面是毫不吝啬的，即便1999年，已是93岁高龄的王己千还在纽约拍卖会上以143.25万美元高价拍得北宋郭熙的《秋山行旅图》，以18.95万美元拍得明代唐寅的《万壑古松图》，可见王己千的手笔之大，对古代名迹的热爱。

当然，在海外大肆收购中国古代名迹主要凭借他的慧眼。他的书画鉴定早年受到老师顾麟士、吴湖帆及庞元济前辈的传授，这几个都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大收藏家。去国后受到张大千的点拨，据王己千自己说，在近现代鉴定家中，鉴定书画真伪最有功力、最厉害的要算张大千和吴湖帆。应该讲，1949年之前主要受到老师吴湖帆的传授;1949年之后，在与张大千的交往中受到点拨和启发，王己千曾说，他原鉴定八大、石涛的作品只能达到七层，后经大千指点，能达到九层。可以说，大千过后，海外王己千已成为最具权威的中国古书画鉴定家。为此，世界各大著名拍卖行都争相请王己千掌眼把关，一言九鼎，声望极高。

王己千不仅在鉴定书画真伪、年代上有过人的眼力，其对艺术的欣赏品味也为人称颂。许多人买画一定要挑有名的画家，而王己千却收藏了许多毫无款识或是有争议的宋、元代书画，如1999年以143.25万美元吃进的北宋郭熙《秋山行旅图》就是有争议的作品，此次拍卖轰动全世界。当王吃进此作后，王已千预言本世纪再也不可能看到如此精湛的名迹了。这更加证明王已千看画是以画论画，而不在乎是否有争议或是盲目无自信地追逐大名头。正因为如此，许多书画收藏家都以其眼光为项背，拍卖会上只要他认定举牌的标的，必定引起藏家群起抢标，这也使得他几乎无法在拍卖会上公开露面买作品。

除了此种“王己千效应”外，书画市场上更有一句“一人王门，价格三倍”的说法，可见只要经王己千所入眼收藏的书画，就等于是高质素的保证。目前，王己千的大多珍品已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王己千生前留下了《读画笔记》，这本《读画笔记》主要是杨凯琳女士根据王己千口述编辑而成，笔记中共录曾经王氏收藏、又流归美国及其他各国收藏机构的历代古画一百五十六件，并简要注明其递藏大略。不仅能由此略窥王氏丰富珍藏之冰山一角，而且还能偶补有关古字画研究之缺。苏富比拍卖有限公司中国绘画部主任龚继遂说：“王先生的收藏可以说富可敌国，他自己的私人收藏可以与任何一家博物馆的早期中国绘画的经典代表作品相比，而没有任何逊色，他覆盖完整，而且有重迹。”（附图6、7、8）

▲附图6.北宋 郭熙 《秋山行旅图》

（1999年纽约佳士得143.2万美元成交，王己千收藏）

▲附图7.宋马远《松岩观瀑图》团扇

尺幅26×24厘米

（2013年保利4082.5万元成交，王己千旧藏 ）

▲附图8.清八大山人《仿倪山水》立轴

（2009年匡时国际8400万元成交，王方宇、王己迁旧藏）

2003年王己迁无去世后，他的藏品时屡有在海内外拍场露面，价格少则数百万，多则数千万乃至上亿元，如2009年香港长风春季拍卖推出的王旧藏——仇英《文姬归汉长卷》，此件为当今民间所藏仇英作品中难得一见巨制，经过激烈竞投，最后以1.12亿港元成交;同年，中国嘉德拍卖的八大山人《仿倪云林山水》立轴，由于此件是王旧藏中八大山人的精品，难得一见，故拍场竞争相当激烈，最后被一买家以8400万元收入囊中，再次轰动拍坛。

2010年，王的多件旧藏屡屡高价成交，如倪瓒的《霜林湍石》在翰海以4368万元成交，同年，《明人金扇集册精品》在保利获价5376万元，明夏昶《湘江竹石图》手卷在保利5936万元售出。由于王己千藏品在市场颇受欢迎，各大拍卖行争相推出其旧藏，尤以保利为最，2013年马远《松岩观瀑图》团扇和《高士携鹤图》团扇，尺幅26×24.5厘米，尽管大小只有半平尺左右，但在保利拍卖会上分别以4082.5万元和2472.5万元成交，可见王氏旧藏很受藏家的欢迎。2016年保利又觅到王的旧藏——吴镇《野竹图》，最后被国内一买家以7762.5万元收购。

总之，未来只要是王己千收藏过的或是经他题跋、题签的古字画都会有不错的行情。特别是前不久有媒体报道，美国法庭就王己千留下的6000万美元遗产一案作出了判决，致使长达15年的诉讼官司已尘埃落定，这笔遗产中有王己千收藏的200余件古字画。所以，未来这批古字画是否会流向市场，当会引起市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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