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记
文|孟红梅
老家山坡上的桃花就要开了。正思谋着回去看桃花,报社业务培训的通知却到了。学习机会难得,且花开尚需时日,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炉”。
定好票,收拾行装,一丝忧虑却上心头。作为一名著名的“路痴”,在浩瀚无际的京城,拖着沉重的行囊,通过蛛网般的交通线路抵达目的地,对我来说,无疑是件有点难度的事。要是有人接一下该是多么美好!心里暗自“妄想”。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接听,原来是记者群工部的王主任。
“票订好了吗?”
“定好了。”
“把时间告诉我,到时报社会安排人去接站。”
一股暧流瞬时涌上心头,淡淡的忧虑和莫名的忧伤,秋风扫落叶般被扫去。
进京这天恰是春分,郑州街边的桃树上缀满了饱胀欲裂的花苞。进站前,我特意跑到一棵桃树下,攀枝看了看,推测花开时间。没有个三五天,这花怕是开不了。心内始安,窃喜着登车北去。
一路无话。过黄河,经邯郸,春天的颜色越来越淡,及至到了京城,杨树还在玩毛毛虫。
果然有人接站,立时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欣欣然正欲乘车,身后忽有人唤“红梅姐”。循声望去,一个清秀瘦高、戴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已到跟前。他便是张吟丰,一个奔跑的37℃男人。“吟诗作画的吟,丰收的丰。”他喜欢这样介绍自己。
住处是王主任事先帮我们预订好的。在西山脚下。推窗可见山峦如涛,杏花如云。有红墙黛瓦的中国传统建筑隐现其间,那便是著名的八大处了。听说,有届矛盾文学奖便是在这里评的。如果正好是拙作《雄鸡一声天下白》入围的那一届,我与这西山八大处岂非也有些缘份。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有些兴奋。加之对第二天的“值班”充满了期待,以至入眠便不再那么顺当。直到凌晨时分,好歹才算合上了眼。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拉开厚重的窗帘,早晨的阳光“哗”的一下泄得满屋都是。
从住处到报社,步行需十多分钟。迎着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趟过汹涌的车流,我和吟丰,两个曾为“著名”通讯员的人,结伴前往心目中的圣殿。
这是一处颇具中国传统风格的院落。几栋小楼,高不过四层,白墙青瓦,古朴大方,与其主人的身份及工作性质相近。院内草木,春意萌动,蓄势待发。唯有那棵高大的柳树,我行我素,不管不顾地绿,惹得窗前的几株玉兰,开成了一树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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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周一,要开例会,总编室的才子才女们9点不到便已陆续到位。会议开始,十几名才子才女围桌而坐。放眼望去,个个青春靓丽。
总编室李主任先总结了上周工作情况,然后听取各位编辑选题汇报。从千万元股权案到大学校园的垃圾山,从基层现场到微新闻……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邮件,雪片般地飞来。不,应是潮水般地涌来。挟裹着珠贝,混杂着泥沙,汇集到投稿平台。一方平台,气象万千,默默无闻的编辑们,要不辞劳苦,按时从成百上千的来稿中,选出可用之稿。核实、修改、打磨、润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让我联想到那些赶海的人。朝出晚归,沐风栉雨,接受着烈日的考验,只为将大海的馈赠一件件拣起,呈现给世人。
中午在报社食堂吃饭,打好菜,拣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吃到一半,却见郑博超老师姗姗来迟。饭菜已所剩无几,他随便打了点,端着寻找位置。我急忙叫住他,邀他与我们共进午餐。
十年前,我刚到检察院。看到《检察日报》有个绿海副刊,便试着写了篇长稿,5000多字,投给了该刊的《中国执法者》。两天后,郑老师打来电话,说是要采用稿子,让我再修改一下,增加几个细节。我欣喜若狂,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转圈。末了,又推窗眺望。窗外大雪纷飞,风夹着雪花扑打到脸上,狂热渐退。
也就是这篇稿子的刊发,让我下定了在检察院干下去的决心。
吟丰和我的经历惊人的相似,视郑老师为恩师。“不敢这样!不敢这样!还是你们写得好。”十年多过去,已任总编室副主任的郑老师依旧谦逊随和,保留着大男孩般的纯真和腼腆。
下午2点组稿会,包括总编室在内,各个栏目提交选题,由编委会审定。4点,是总编室的编前会。夜班就此拉开帷幕。
上班前,请充我先把本周值夜班的三位主角简要介绍。
责任编辑柴老师,划版时,一手握笔,一手执尺的样子,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味道。他敬重我写作出书,是中国作协会员,又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亲切地呼我孟作家或孟作协。这让我颇为自豪,顿生知遇之感。
二审邱老师,一个白净英俊的小帅锅(哥),小名邱二毛,又称邱老撕。开有邱二毛的文字铺(微信公众号),建有二毛铺铁血点赞团(微信群)。文笔犀利,幽默,常常把人逗得开怀大笑,又能出其不意直捣心窝,直戳泪点。近期发文《抑郁是个什么鬼》《狗日的35岁》《英雄不问出处,谁说的》等,火爆朋友圈。他的文字不仅让人心情好,还能治病。我也有些小抑郁,读了他的《抑郁是个什么鬼》后,竟豁然开朗,大彻大悟,让那点抑郁见鬼去了。一个写诗的朋友,在该文后留言“文笔这么好,还抑郁个什么鬼”。是啊,好文笔,也能驱除抑郁这个鬼。
庄编委。看到这个姓,就不由想到“逍遥游”的庄子。而名字中的廉字,又使有着深厚传统文化情结的我,情不自禁要往为官清廉的男士身上想。是以,一直认为这个名字的背后是个男生。直到温婉可人,清新脱俗的庄编委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自己“望文生义”的病何其严重。如果一开始把就廉想作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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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絮叨了,三位主角已各就各位。此时,7点整,新闻联播时间,众人放下手头活计,开始看电视。这是夜班必不可少功课,其中原因,不言而明。
看完电视,开始划版。主要是一版版面。稿子是白班编辑编好的,三位老师轻车熟路,很快完成布篇谋局。接着由柴老师去机房,请工作人员进行电脑排版。不一会儿,柴老师拿着小样回来,一人一张,开始校对。我和吟丰,还有《方圆》的小康也参与其中。望着墨香氤氲的小样,我暗自激动,相伴十年的《检察日报》就是这样诞生的啊!说到这儿,需补充说明,小样是激光打印的,不可能有墨香。但这只是对正常人而言,于我,激光照样有墨香。
很快,校对完毕。尽管字迹小得近于微雕,让人恨不得使用放大镜,可我们依然校得极仔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肯放过。对此,三位老师给予高度评价,也给予特殊照顾,让我们提前回去休息。
“这就好了?”我轻松愉悦地问
“早着呢!”柴老师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们要等到几点。”
“不知道。一般12点截稿。两会时,基本要等到2点多,有时,还要熬通宵。”
正说着,前方记者传回重要稿子,动态的,时效性极强,必须明天见报。这就意味着,刚刚做好的那个版不能用了,要重新调稿编排。亲眼所见,有篇稿子在周一已被排上版,直到周五才见报。其中经历的曲折反复可想而知。
到底谁说了算?
谁说了也不算,稿子说了算!
就这样,反反复复中,12点过了。随着样报的签印,这天的夜班总算结束。
回到住处,已是凌晨1点多。事后,和老家检察院的一个才女小妹说起此番经历,她感慨地说:“姐,编个报纸怎么像打仗一样?听你这么一说,以后更得好好读报,好好写稿了。”真是个贴心小妹,文笔好,模样俏,心底纯净,踏实能干。不由想到一些和小妹从事相同工作的人,投机取巧、移花接木,为了完成所谓的任务,不择手段、亵渎文字。头上三尺有神明,笔尖墨端也有神明啊!
转眼间,期满,该离开了,恋恋不舍。走在深夜的北京街头,吟丰诗兴大发。但他当时并未吟诗,只淡淡地说,北京的天好蓝,月亮辣么圆,还能看见星星。诗是他回到住处后写的,当他将《远方》发给我时,我已走在返郑的路上。沿途桃花怒放,被高速飞驰的列车拉成一幅红绸。虽错过花开,错过它们小炮竹般“噼噼啪啪”的绽放之声,可我却看到了李贺笔下“桃花满陌千里红”的瑰丽景观。
作者简介:孟红梅,河南省宜阳县人,《检察日报》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检察官文联作家协会理事,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长篇小说《雄鸡一声天下白》入围第八届矛盾文学奖,获河南省第九届“五个一工程”奖;承担由中宣部策划实施的国家重大文化工程、中国百位历史文化名人丛书项目《大唐鬼才·李贺》的撰写。目前,该书已出版发行。检察题材文学作品《春归》被最高检影视中心拍摄为同名电影。出版散文集《宜水之阳》。创作电影剧本《国之重器》。
品名:王姬之车
生产厂家:《诗经》
出产地:召南
年代:周朝
系列:国风
动力:马匹
内饰:唐棣之华
外饰:桃李之华
风格:曷不肃雍
适宜人群: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核载人数:不限,爱文学即可搭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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