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半年,电视剧《山河月明》播出,剧中靖难名将“张玉”宁死不降的经典场面,至今让大众记忆犹新。
这不是马敬涵第一次用角色撼动观众,从艺24年来,他创作了60多个不同类型的角色,既有刑侦剧中高智商的罪犯“冯轩”,也有仙侠剧中亦正亦邪的“泠疆”……
每个角色经过马敬涵深入人心的刻画,都展现了其精湛的演技、扎实的台词功底、可塑性极强的特点。
在诠释“张玉”这场热血下线的经典场面时,马敬涵通过三层递进式演绎,将其立体化呈现出来:面对“盛庸”别来无恙的问候,马敬涵通过唾弃、吐血、反诘等一系列下意识动作来表现“张玉”对“盛庸”的不屑;针对“盛庸”循循善诱的劝降,他通过激烈反问加上大段独白的方式,来展现这个角色“我燕山男儿,有死无降”的铮铮铁骨士气;当“盛庸”搬出投降旧事刺激“张玉”时,马敬涵三次苦笑,配合铿锵有力的反驳,将“张玉”以死士示忠的决心展现得淋漓尽致,足以让观众感受到马敬涵饱满的情绪张力。
2022年,马敬涵有3部新剧已播出,“张玉”只是其中之一,其他2个角色同样有质感:仙侠剧《沉香如屑》中的修罗族长老“泠疆”,马敬涵觉得这个角色是典型的“坏人中的好人”——眉眼冷冽,心怀妄念,助纣为虐,但他有血有肉,忠义为族,即使灰飞烟灭也要唤醒少主血脉,至死不悔。塑造“泠疆”时,马敬涵调动了自身戏曲、舞蹈的功底来增加这个角色仙气飘飘的气质:“仙侠剧角色走路带风,长衫大袖异常飘逸,想要演好,我必须要管理好身姿,不管坐姿、走姿、蹲姿,就算是吊威亚,都得保证武打动作干净利落。”
除了“泠疆”外,还有刑侦剧《分界线》中的“冯轩”,这是一个表面上修养极好,背地里却冷漠狠戾、性格偏执、心狠手辣的人。面对如此复杂的角色,显然需要演员打磨更多的细节来展现角色的特征。
马敬涵说:“‘冯轩’是一个有留洋背景的化学博士,说英语是他的下意识反应,所以我设计了一个细节,就是他接电话时下意识用‘hello’而不是‘你好’。不光是这一点,虽然‘冯轩’气质儒雅,但他毕竟是戏中最大的反派,我还要表现出他的狠戾、阴鸷。比如他感觉到危险时,会从鼻骨处往上推眼镜,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在镜腿处扶眼镜。”
而且,诠释这样多面化的角色对演员的感悟力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马敬涵透露自己常用的一个方法就是研究角色独有的气质以及心路历程,琢磨剧本之外角色的下意识行为,“‘冯轩’是一个科学家,我需要了解透他身上不同的人物关系,人物关系演对了,这个角色就对了一半。”于是,斯文又败类的“冯轩”在观众眼前活了。
有人说马敬涵是“剧抛脸”。不管是《宫》里阴险的九阿哥,还是《古剑奇谭》火成表情包的“洛云平”,抑或是《琉璃》里美强惨的“修罗王”……
对此,他爽朗地笑着回应:“我一向认为角色本就应该排在演员之前。当观众觉得角色比演员红时,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而且,自己塑造的角色被观众看见、认可,不管角色好坏,对创作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悦。”
采访间,马敬涵还特别强调道:“角色就是演员的本命,而角色大于本人是一个质感演员的自我追求。特别是现在观众的审美阈值在不断上升,需要自己更全面、更多方位地演绎角色。”
不重复自己,是马敬涵对角色的最大敬意,他也为此感到自豪。
电影《进京城》里有句台词——演员啊,就为这声儿“好”活着,吃再多的苦也值了……
马敬涵做演员的信念,恰恰如此。拍电影《进京城》时,马敬涵会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到“汪润生”本人,每天一大早在拍摄现场做京剧武生的必修课——下腰、压腿、蹲马步、练功等。
即使电影杀青后一年,“汪润生”的烙印依然在他身上,以至于每天早晨在运动健身的路上,脑海里就反复播放电影拍摄时的重要场景。
拍电视剧《山河月明》时,他读了一些明代史料以及书籍《万历十五年》《明朝那些事儿》,多角度解读角色;拍《后羿之逐日之战》时,每天最多睡5个小时,为了角色弓不离手、箭不离身,在空中翻飞跳跃,跌倒爬起,哪怕身上不断出现擦伤和淤青,他却依然坚持。
如果遇到跟自己性格不一致的角色,马敬涵还会与同行交流、反复操练:“好演技需要训练,演戏要像杂货铺一样,得时不时地有进账,不能像皮草店,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我们演员需要尽可能多地训练。”
因此,闲暇时,马敬涵不断为演技蓄力,学习骑马、骑摩托、练书法……他认为,潜移默化地去培养技能,让其成为肌肉记忆,当遇上契合的场景时,将会成为很大的帮助。
在拍摄《天下同心》期间,他的隐藏技能骑摩托果然派上了用场。他还曾尝试跟朋友出唱片:“出唱片丰富了我演员的经历。如果我要演一个歌星,那么这段经历对我就很有帮助。”
其实,在《进京城》前,马敬涵有一段身为演员的至暗时刻:“我演了10多年的戏,感觉到了一个瓶颈期,角色都是大同小异,我需要一个高人来点拨我。”
恰好此时,他遇到了胡玫导演和《进京城》。这段经历打破了他的演技瓶颈,也锻造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胡玫导演一天只拍一场戏,反反复复,我也经历了从感觉不会演戏了到不舍得拍完的蜕变过程”。马敬涵说道。
《进京城》拍了将近半年,越拍到最后,马敬涵越意犹未尽:“2015年冬天,北京的郊区特别冷,天上飘着大雪,戏台正对风口,都没有挡风的地方,戏服就是一个单布片子,导演恨不得拍一遍赶紧进来暖和一会,手都冻僵了,但我觉得很幸福,一遍又一遍观看监视器里自己的状态,希望能拍出自己满意的场景,最后导演都看得心疼了。”
因此,电影的成片质感实属上乘。
2019年,马敬涵更是凭借《进京城》的精彩表现,获得第四届中加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奖。
有人觉得《进京城》商业预期不尽如人意,马敬涵却不这么看:“一个国粹题材的电影被拍出来的意义,要远超其商业价值,《进京城》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退一万步讲,弘扬国粹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去承担这个义务,尤其我还学过京剧,单就我的初心,也有义务完完整整地把京剧的发展历史记录下来。”
这样的信念成就了马敬涵,他和他的角色成为很多观众心中的“白月光”。
相比其他的演员,马敬涵的演员之路特别不容易。
10岁时,马敬涵进艺校学习京剧,每天跟着师傅唱念做打,一板一眼,他回忆里都带着些许苦涩:“一开始天天都哭,练功时老师是真下狠手,把腿给你撕到头顶上,做不好要被打手心,还要罚站。”
虽然辛苦,但马敬涵喜欢这行,这一坚持就是6年,正是这些童子功为后来《进京城》选角奠定了基础。
16岁时,马敬涵考进丹东市话剧团,最开始他一人身兼数职:“当初来是做演员,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舞美。团里看我年轻力壮、个头大块,就把我分到天棚灯光组。有些剧场年久失修,爬上爬下的天棚灯光工作其实很危险。”
这4年间,他从一个个小角色演起,直到成为撑起一片天的台柱子。马敬涵练就了当众孤独的本领:“当众孤独就是当舞台上没有任何人,只有演员自己一个人时,不管有没有台词,演员都要学会如何把控全场。”
舞台剧的演出经历,让马敬涵面对北京电影学院的考试毫不怯场。他从9800多名考生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电影学院2002级表演专业的学生。
但是话剧演多了,刚出演影视剧时,马敬涵的戏总会显得有点“过分用力”。所以,每次上台前,专业老师就会建议他先跳上2分钟,等想演好戏的那个劲头泄了后再上来演戏,这样舞台剧和影视剧就能切换自如了。
回想起自己刚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那几年,马敬涵还想着能拍一个戏就能走红,成为知名演员,这个“幼稚的想法”没少被父亲批评。
现在再提起这些过往,他多少觉得自己当初年少单纯:“事实上,好机遇少之又少,一个班出不了1-2个名人,很难凭一部剧走红,只能靠日积月累的角色来打动观众。”
时间是最好的沉淀。如今,有多个经典角色傍身的马敬涵没有了初出茅庐的拧巴感,浑身散发着松弛感,对角色的把控显得更加从容、自信,“演‘张玉’的时候,我从十七八岁的少年演到战死沙场的老将,这个时间跨度挺考验演员的领悟力。因为演员拍戏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拍摄,是按照场景来拍,可能今天拍20岁,明天就要拍 60 岁了。如果我早几年演这个角色,估计质感不如现在好。”
在演艺事业上,马敬涵是怎么苦怎么折腾自己,生活中却要求自己怎么从容怎么来。
相比大众传统认知的东北人性格,马敬涵并不算标准,甚至有些慢热。大概是受到姑姑的影响,平日喜欢书法的他,在进组前都会写上几笔,偶尔喝茶、逛博物馆,日常生活看上去像个“老干部”。
谈到大学生活时,他还会展露东北人天生的幽默感;说到有趣的舍友旧闻会爽朗大笑;聊到剧团旧事会缅怀逝去的师兄,语气里带着怜惜;微博上会转发胡玫导演最近的信息,也会晒自己大学时候的旧衣,对旧物故人念旧又长情,整个人从容得像从古书里走出来的谦谦君子。
采访临近结束时,马敬涵还不忘把有点沉重的氛围拉回来:“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苦过了就不觉得苦了,所以转行演影视剧之后,我就觉得还算轻松。”某种程度上,松弛感是一种特权,豁免了岁月无情。
撰文:苏轻舟
编辑:张渝英
图源: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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