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29号,天气:好像很热很热吧
今天去看了David Sylvian的演唱会。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不知道哪裡可去;在没什麽选择的情况下,又到了已去过一百零一次的 。
印象中,大坂是我看过最多人出门时会穿著西装拿著扇子搧风、也最容易在商业大楼裡看到穿著和服的女人突然出现的地方。但就算去过大坂这麽多次,还是搞不懂它,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进入这个城市,只能确定大坂是个追求商业很明显的都市。
比方说,白天去的相机店,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店员过度实际的嘴巴跟脸。服务状态就是一副很商人的模样,让人有种似乎想多看个一分钟就会不受欢迎的感觉……这是日本耶!怎麽会这麽开宗明义就表明出一种如果要跟他交涉必须要脑筋清楚一点再去的讯息呢?入夜后,大坂蜕身变成了闪烁的水晶宫殿,巨大的螃蟹跟章鱼剑拔弩张地喊著「买我!买我!来吃我啊!」到处都是夸张的大型霓虹生物。
走在道顿堀的夜裡,看到的都是倒下的脚踏车、喝醉的人、残破的贩卖机……轰然作声的游戏场外,路旁有正在哭泣被安慰著的年轻人,还有不是落寞却有种被遗弃感觉的人……这样的景象上,是又大又亮丽的商业招牌。那时,我有种看到人们被城市遗落、变成渣渣无声落下的感觉。
大坂,这个商业极度化的地方,其努力打造的「商业化」却不是让人们去享受身处城市的便利,而是一个战场,一个商业的角逐地。如果商业化是一块pizza的话,那麽,这些无法稳固附著以致于落下的渣渣碎屑,你可以在入夜的道顿堀看到。
David Sylvian是一个很冷门的歌手,我一直都是他的歌迷。他的音乐很怪异,不是一般人喜欢的。很久以前认识他是因为他当时所属乐团Japan诡魅华丽的封面吸引了我,而同时并没有其他人对他们有兴趣。买回家听后,发现我知道他在做什麽,总觉得他跟我的沟通不只是听觉上,而是灵魂上的。今天终于有机会到现场看他演唱,兴奋之馀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样的人会去听他的音乐。
七点多开演的演唱会我六点左右就到了,还以为自己来得不算晚,却发现一堆人早已经在排队了。虽然这些排队的人没有乖张的行为,但还是给人怪怪的感觉,在街上经过也不会特别留意的那种怪。他们的共通点就是安静——很安静,不显眼,不像商业体系的一份子。入场时间一到,他们立刻往裡面衝,原来是为了要抢著去买明星商品。当下我只当作是歌迷的惯性收集没多加理会,就直接去找座位了。
我旁边坐的也是一个怪人,一个不动声色但全副武装,手裡抱著一隻玩具熊,穿得很高贵的女士。场馆的经理走过来向她打招呼,她立刻就把那些致意理所当然地接收过去了。置身在千位怪人裡头,那时有点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当David Sylvian在台上唱出第一个音,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听了他二十多年的歌,他竟然此刻是真的,不只是一片片的卡带、CD,让我所接收的持续幻想的,活生生在我面前唱出来。眼前、歌裡、活的声音,一字一字的颤动,胸口压著一股气,也压著喉咙……
听演唱会被感动当然是件好事,但感动引发占有欲这件事没想过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演唱会快要结束时,发现自己开始分心了,一方面享受台上演出的同时,一方面也暗自思忖著待会要买的明星商品……最后一首歌还没唱完时,我听到后头有人蠢蠢欲动,没办法还是忍不住就跑出去抢著排队买东西。排了很久终于被我买到了。
在这麽多次去大坂的经验裡,这是一次很奇妙的经验。最不商业的歌手在非常商业的城市开唱,不爱商业的歌迷抢著去买很不商业的歌手的明星商品。在应该是充满章鱼烧跟大招牌的地方,聚集了一些怪人来看David Sylvian的演唱——这些安静的怪人,跟那些在路边被安慰的年轻人,还有我,都情不自禁地被商业推挤压缩推著向前走……虽说回忆是无价的,但是当轻如羽翼的记忆可以用金钱保留下,商业就不只是商业这麽表面俗气的事了。
商业这件事本身没什麽不好,它刺激这个社会让它可以持续往前走。只是它所造成的潮流通常只能允许大家以同一个方向前进,不大有分歧成另一个支流的空间,所以我们很不情愿地被推著走,错过许多风景的可能。要不,你就跟著大家一起走,要不,你就会被挤上岸而逐渐乾涸……
因为唾弃商业,有人从华丽诡谲的「Japan」变成了唯己自属的「David Sylvian」,从一个大有扬名立万可能的新浪潮团体,变成一个冷门前卫、所谓的音乐艺术家。突然想到最近在构思的国语专辑的种种可能,如果顺著水势走肯定轻鬆许多,但显而易见肯定不能痛快呼吸,如果不逆鳞就没有飞到外太空的畅快可能吧……有人说我的歌曲裡没有副歌的这种说法,我想副歌有这麽重要吗?一定要有A-B-C的结构吗?David Sylvian的歌曲就没有啊,一堆举世闻名的流行摇滚千古立万的歌手歌曲也没有啊!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有我一个,但这些不是在听他歌曲的这麽多年来我早就知道了吗……那麽,商业对我来说到底是什麽?
我想,商业绝对是一种因为对应而有的结果,它可以自行创造,而不是在已有的规格中一再受限与重複。如果可以追求自己的什麽,艺术也好,产品也好……不管是什麽,如果可以往边缘再边缘化、往前面再前面化,就有存在的价值;而这价值被发现又变成了商业后,那时我又期待另一个边缘了。
这夜大坂让我看见一些在商业赌局中赌输的人们,看见他们试图找出自处的空间却仍旧不得而被淹没的背影,看见人们变成披萨残渣而被遗忘被留下……我在这些渣屑中看到一个城市的痕迹,一道长长、拖著油渍往前辗,生存过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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