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毓钺在接受采访

谈起《戏台》的创作初衷，杨立新打趣道：“佩斯有一个毛病叫喝下午茶，这事听着有点像英国、香港的事，听着挺洋气，实际上特土，黄瓜、大葱蘸酱。”

这部剧就是陈佩斯和毓钺两人就着黄瓜蘸酱聊出来的，他的初衷是想让老百姓看看舞台背后的故事，没想到和毓钺一拍即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成就了这部剧。

《戏台》对于陈佩斯来说意义非凡，很多人说在《戏台》这部剧中看到陈佩斯的影子。

1999年，他开始淡出影视圈，传言说，他进山包了一块地开始种桔子，陈老一听，乐道：“没有啊，我就是去山里静养了一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话剧《托儿》剧照

淡出春晚后，陈佩斯将重心放到话剧这门表演艺术上。

他曾坦言“春晚是艘航空母舰，豪华、气派，但你要听从船长、大副、水手长每个人的命令，而我现在做的事就像一叶扁舟，虽然小，但却自由快活。”

谈到自己班上的学员，陈佩斯的兴致明显高了许多。

他说北影中戏挑人没有“特点”，录取的都是美得特别匀称和谐，让人挑不出刺儿的类型，然而他手下的学员却“丑”得有辨识度，乍一看，都是一群路人甲，但单独拎出来，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点。

对待学生的态度或许跟陈佩斯早年的从演经历有关。

当年跟着父亲陈强从内蒙古上山下乡回来，他几次落榜、后来通过陈强的好友田华，才辗转进了八一电影制片厂。

陈佩斯喜剧理论

人类学中的地位差势

在喜剧表演培训班里，陈佩斯语重心长地说，“当年的演员和今天的太不一样了，我们当时学艺，真的把你扔到群众堆里去，无死角的暴露给大家看，你有什么缺点，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讲究，这几十年的“实战经验”让陈佩斯逐渐形成自己的“喜剧理论”。

“如果从人类的行为学的角度来认识喜剧的话，你会发现，所有能够使人产生这类优越感的行为，都能够使对方发笑。”

陈佩斯认为人类的笑有自己的内在道理，所有创造笑声的艺术作品都是为了迎合和适应人类笑的规律，与承载的传播工具无关。

陈佩斯早期的小品如《吃面》《拍电影》《买羊肉串》《主角与配角》《警察与小偷》都运用了角色之间的“差势”：小龙套与大导演，小贩儿与城管，配角与主角，小偷和警察。

这些角色本身就存在地位冲突，当观众看到处于“低势”的小角色戏弄了处于“高势”的大人物，“低势”和“高势”的差距被拉平，甚至有超越之势，观众内心便会产生优越感。

而在一些传统的小品中，如赵本山的卖拐系列，我们也看到演员有意识地把自己的品格降低，甚至模仿一些肢体不全或残疾来“取悦”观众。

陈佩斯说，“打个最直接的比方，在现实生活中，很多地位高的人，为了表示亲民，就必须要降低自己的身份，他们会到各个选区和底层握手、互动，对你微笑，这就是一个给对方优越感，让你也有笑的权利。”

“笑”和“票房”是硬指标

他认为，喜剧是纯理性的产物，甚至可以说，它是用理性操控非理性的一种高级技术。

笑作为一种情绪，主创团队需要通过严密的结构性（剧本），精准的受众分析（观众反应），以及高强度的磨合（演员排练）来重现人类的这种笑行为。

“就好像选沙发，一般人主要看它怎么摆和舒适度，我看的则是这沙发是榫卯活儿还是钉子活儿，我关注的是技术，是具体的细节。”

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对于观众来说何其自然，但对于主创来说，是一场需要精密分析，不断调试的人工实验。

活了61年

就为了这部《戏台》

《戏台》作为天津曹禺国际戏剧节的开幕大戏，筹备已久。

天津大剧院院长钱程在2015年喜剧院开幕的时候就想引进，怎耐《戏台》的档期根本排不开，后来好不容易排出档期，票一下子就卖出了一大半儿，大家不得不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陈佩斯的魅力依旧不减。

只可惜好事多磨，巡演三天状况不断。

《戏台》的执行制作在开演前一天给我发短信：“陈老师发烧到39度，媒体采访时间压缩。”几位热情的媒体朋友按照自己家乡的方子，连夜跟陈老熬了梨汤，准备群访的时候带去。

第二天我带着几家媒体到后台，制作人一见是连汤带水的食物，摆摆手：“吃的我们不要，真的，不好带，也怕闹肚子”，几个媒体朋友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老看着，指指自己的嗓子，示意不能多说话，手里接过梨汤和几个影迷写给他的信，他耷拉着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头看到尾，看到有趣的地方，还忍不住指着纸，笑着和我们对视。

或许因为参透了喜剧的悲情内核，陈佩斯私下里总是不苟言笑，不少圈内人评价他“脸难看”“难相处”。可这次的梨汤事件让几个媒体朋友肃清了对陈老之前的印象。

《戏台》的第二场遭遇了停电。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附近作业的工人不小心把电缆给挖断了。

剧院从后台总控到舞台观众席倏然一片漆黑，不少早到的观众都吵着嚷着要退票，巡演经理在后台急得直跺脚“这电到底什么时候来呀！”

“愣着干啥，走吧，有手电吗？”陈老没管旁边伫着的助理，径直走进了漆黑的化妆间。工作人员举着手电筒，演出前的准备就算开始了。

“以前在农村赶场子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观众都在外面等着呢，”陈老后来回忆道。

《戏台》是一部以京剧为题材的年代戏，它真实的还原了上个世纪戏台幕后的辛酸：军阀混战的大争之世，闻名全国的五庆班将携名角儿金啸天在德祥大戏院里进行为期三天的演出。

怎奈名角儿临时无法出演，五庆班侯班主和大戏院吴经理使出浑身解数拆东墙补西墙， 陈佩斯饰演的侯班主在洪大帅的枪口下硬是编出一部“霸王不别姬，过河见江东父老并东山再起”的戏码。

小人物们在时代大洪流中的周旋与挣扎被一曲霸王别姬唱尽。

舞台上被敞开的后台，让观众有幸窥得梨园先生们在“一打一个窟窿眼儿”和“老祖宗的东西不能改”之间的游离和挣扎，一句“这碗开口饭不好吃啊！”道出了侯班主，或者说，陈佩斯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