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作家文学【2017】第9期 总第4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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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配图来自网络）

关于《错位》

作者：张敏

　　八六年四月，西影厂厂长吴天明和导演黄建新在北京开会。有一天，他们去拜会一位老同志，等了很久，那位老同志才开会回来。一进门，便累得跌在沙发上了，半天才说：“会太多了，太多了，谁能发明个机器人替我去开会就好了！”

　　一句话，就象一粒漫天飞午的种子，突然落在一块肥沃的土地上一样。吴天明立即对黄建新说：“好！机器人替人去开会，开它一部电影！《黑炮事件》完事了，你下来就抓这个机器人开会的题材！”

　　五月初他们回到西安之后，吴天明见黄建新一面就催一遍：“怎么样？你不弄我可就让别人弄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黑炮事件》在全国一炮打响，黄建新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正苦苦地思索着。他向来敬佩吴天明的艺术胆识，现在看来吴天明厂长已认准了这部戏，也就下了决心。

　　谁来写剧本呢？要快一些，当然还要写得好一些。吴天明想了想说：“我给你推荐个作者，他去年才调到咱们厂。”

　　于是，黄建新便找到了我。

　　我从六二年开始学着写电影剧本，二十四年里写过十七个电影剧本。除一部《男人的风格》拍了三集电视剧外，其它都是落叶流水，无声无息。这部戏，既是厂长看准的，又有著名导演找上门来，真可谓天赐良机！在人生的道路上，有花前月下的散步，也有马不停蹄的长跑。但要紧处，还要跑高速度的百米赛！

　　黄建新和我用了个半小时，为剧本搭了框架，设计了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最后为片名发了愁。起个什么名字呢？我们就象年轻的丈夫为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一样，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合适。中午开饭的铃声响了，干脆，先用“错位”两个字代上，回头再说。

　　我用了两天时间，拿出了第一稿，黄建新也用了半天，拿出了第二稿。然后文学部通过，厂党委通过，省委宣传部通过。摄制组成立，开拍！——当月写本，当月开机拍摄，创了西影厂的纪录！

　　“错位”两个字一落在稿纸上，大家叫顺口了，也就改不过来了。“错位”就《错位》吧！还是刘子枫同志主演，主人公仍然叫赵书信，算是和《黑炮事件》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吧。

　　彩色宽银幕故事片《错位》很快就要和大家见面了，这是中国第一部用智能机器人意识去反映自然人社会形态的故事片，欢迎大家先看剧本，再看电影，然后评头论足！

　　【又看了一遍！剧本比影片好看！１９８６年没有手机，没有ＤＶＤ，社会进步得太快了，剧本显得有点土老冒。校毕，我想倒一杯酒，自己贺一贺自己，老夫太有才了，竟能奇思妙想写出这么一个好东西！】

电影剧本

　　火，好大一片火，烈焰腾窜。

　　鱼，一群好漂亮的金尾鱼。

　　由于错位，鱼火交融。因之，厂标应该是这样的：

厂　片　制　影　电　安　西

　　银幕全黑。

　　银幕全白。

　　渐显出一组玻璃器皿，毫尘不染，五颜六色，就浮在银幕中间。突然，“叭”地一响，莫名其妙的力量使器皿全部开裂破碎。

　　一阵奇怪的音响。 

错位

１、一架巨型客机从天而降。 

　　２、一辆红色尼桑小汽车从客机下驶出。 

　　３、红色尼桑驰过一组漫画式的城市背景：高得不能再高的楼群；美得不能再美的一段草坪，悬浮式的高空索道；十八条道路交叉的立交桥。 

　　４、赵书信西装革履，别有一番风度。他倚卧在汽车后座，闭目养神。漂亮的女秘书坐在前排，洁齿流眸，神采飞扬。 

　　５、一座现代化宾馆的玻璃幕墙，小车嘎然停住。女秘书偕赵书信走出。台阶上，几位外国朋友迎候。 

　　６、豪华的会客室 

　　赵书信和外宾相对而坐。

　　美丽的女招待摆上什物，飘然退去。

　　外宾：“汉斯先生让我们问候您。”

　　赵书信：“谢谢！也请您带上我对汉斯先生的致意！”

　　外宾：“从国外的报导来看，您关于智能人的研究已在世界上领先，引起美国、苏联和日本等国的关注。当然，我们德国也更感兴趣。汉斯先生说您是一位极好相处的朋友，我们希望再合作一次，您可以在德国申请专利，会得到——”外宾做了一个手势。

　　赵书信：“对不起，我没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我大概不会去国外申请专利。”

　　外宾：“这只是我们的希望。”

　　赵书信：“遗憾。”

　　外宾：“赵先生，我们能否看看您的样机？”

　　赵书信：“抱歉，还没有完成全部设计。”

　　外宾们相互交换眼光。

　　外宾：“还要多久呢，不会一万年吧？”

　　赵书信笑起来：“只争朝夕。”

　　女秘书提醒赵书信：“局长，开会的时间到了。”

　　赵书信起立，与外宾告别。

　　７、（单一的节奏型音乐）

　　影片字幕叠在十个不同会议的画面上。在这些各种不同的会议上，赵书信左右应酬，越来越显得疲惫不堪。

　　８、这是一座大型建筑物旁边的一座小二楼，也是赵书信的卧室兼研究室。

　　时已黄昏，赵书信拖着长长的身影，走上台阶，开门进屋。

　　他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累得象一堆烂泥。

　　门铃响，女秘书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女秘书：“局长，这是本星期前三天的会议通知，要不要我念一下？”

　　赵书信：“不必了，放在桌上，我自己看。都得去吗？”

　　女秘书：“一半是上级召开的会，一半是关系单位，不去不好。”

　　赵书信吁出一口长气。

　　女秘书离去，赵书信合目仰卧。

　　女秘书又伸进头来：“局长，老周给您介绍的女朋友，明天几点见？”

　　无人回答，原来赵书信睡着了。呼声响起，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９、（梦境）

　　呼噜声化成会议的嘈杂声。

　　礼堂的排气孔，一股股白烟飘飘然。

　　一场大会的闭幕式，赵书信在致闭幕词：

　　“同志们，这次大会在五天紧张而轻松的气氛中结束了，代表们回到各地去，要贯彻大会的各项精神，有些问题虽然在这次大会上没有专门研究，同志们也要念念不忘。譬如：知识分子政策的落实问题、计划生育的抓紧不放问题、纠正各种党内外不正之风的问题、大力开展法制宣传普及法律教育的问题，还有——”

　　女秘书看他卡壳了，急忙递一个纸条，于是赵书信又接着说：

　　“同志们，还有，职工福利问题，资金不能发得多了，当然也不能发得少了，要有个分寸！还有子女上学的问题，也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不能漠不关心！还有环境卫生，植树种草，职工的医疗劳保问题……”

　　声音越来越远，平地里漫出白烟来，主席台扶摇直上，云飞雾绕，一声巨响，山崩地裂，赵书信一头栽下来，在空中身首分离，四肢散开，那些连接处的血管肌肉，原来尽是一些彩色的电线……

　　嘶哑的尖叫声。

　　１０、宿舍　　夜

　　赵书信惊醒，大汗淋漓。

　　他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动了动胳膊。突然，若有所悟。

　　他打开里间房门，走了进去。屋里有两排长柜，摆满了各种测试仪器。这显然是赵书信的家庭试验室。

　　他撕去贴在一只铁箱上的封条，打开铁箱，里面是各种假肢。

　　他一件一件取出来。

　　１１、机器人已组装成型。

　　赵书信为它拧紧胳膊上的最后一颗螺丝。

　　没有脸皮的机器人。

　　赵书信吁出一口气，擦汗，微笑。

　　１２、美术学院雕塑室　　日

　　赵书信坐在椅子上，他脸上和手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纸条，只有鼻孔处的纸条一动一动的。

　　雕塑室里摆满了各种神色各异，栩栩如生的人头像。

　　一位的发老头走过来，用笔蘸着一种涂料，在赵书信脸上刷着。

　　赵书信：“太复杂了，不能简化一下吗？”

　　白发老头：“要得唯肖唯妙就要复杂，您就再忍耐一会吧！这是最近才研制成的一种新材料，做您的脑袋和双手最美不过了。您瞧着吧，上帝也分不清真假！您明天来取吧！”

　　赵书信：“那可谢谢您啦！”

　　白发老头：“嘿，别动！”

　　１３、饭店　　夜

　　赵书信和杨丽娟坐在餐桌上。

　　服务员不停地上菜。

　　杨丽娟用专注的目光盯着赵书信。

　　赵书信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杨丽娟：“您……您脸上，鼻子上边……”

　　赵书信忙用手在脸上摸。

　　杨丽娟用手在自己脸上示意。

　　赵书信鼻子旁边有一小条彩纸，他揭不下来。

　　杨丽娟想用手去撕，又有些不好意思。

　　赵书信灵动，打开面前的一罐啤酒，啤酒喷出来，喷了他一脸。他掏出手绢来趁机一擦，那纸条擦掉了。

　　杨丽娟笑了。

　　赵书信也笑了。

　　１４、美术学院　　日

　　赵书信提着一个大皮包，从挂着美术学院校牌的大门里走出来。

　　几个美术学院的男女学生从后边追出来，望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１５、赵书信卧室　　日

　　赵书信从包里掏出脸皮膜具和双手，开始给机器人安装起来。

　　焊接，一簇簇兰色的火花。

　　测量，用精密的卡尺拉来扯去。

　　机器人的脑袋和双手都和赵书信一模一样了。赵书信用遥控器对准机器人按了一下，机器人的眼珠立刻活动起来。

　　外间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赵书信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外间接电话。

　　女秘书的声音：“赵局长，部里通知您开会，研究一下马工出国考察问题，我马上来接您。”

　　赵书信：“老马出国考察不是去年就定了吗？怎么又要研究？”

　　女秘书：“这次主要是研究出国的具体时间，您不去不好，马工会不高兴的，你们又是老同学了。”

　　赵书信：“那好吧。”

　　１６、街道　　黄昏

　　红色尼桑驰进繁华的街市。

　　赵书信：“小刘，迟回去一会行吗？我想让您帮我去商场选身衣服。”

　　女秘书：“当然可以。”

　　赵书信招呼司机停车，示意司机开车回去。

　　小车刚在路边停住，就走来两位警察。

　　赵书信以为要罚款，急忙掏钱。

　　警察一笑：“赵局长，我们认识您！借您小车用用，两个小时！”

　　说着，警察便钻进小车里去了。

　　司机探出头来，用目光请示赵书信。

　　赵书信无可奈何地笑笑，点了点头。

　　小车掉头，驰去。

　　１７、街景

　　华灯初上，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

　　行人如云，各色人种。

　　１８、超级市场　　夜

　　赵书信在试穿着两件笔挺的西装。

　　女秘书对其中一件不甚满意，指另一件说：“赵局长，这件太帅，穿上也合身，小杨首先喜欢。”

　　赵书信：“可不是为讨她喜欢的。就这件吧，这件颜色深点，适合开会。”

　　女秘书：“开会？”

　　赵书信：“对，是适合工作场合，嘿嘿……同志，来两套。领带、鞋袜都要两套。”

　　女秘书愣住了。

　　赵书信接过两个大纸盒向试衣间走去。

　　１９、超级市场　　夜

　　赵书信从试衣间出来，上下换然一新，神采飞扬。他神气地冲女秘书笑笑，抱起另几个纸盒朝出口走去。

　　女秘书紧跟着走了几步，蓦地止步问：“局长，您那套旧的呢？”

　　赵书信：“作废了。”

　　女秘书直奔试衣间，猛然站定。

　　门帘下两条赤裸的男人的小腿，她不无惋惜地呶了呶嘴。

　　２０、赵书信卧室　　夜

　　赵书信给机器人穿衣服。

　　机器人变得和赵书信一模一样了。

　　赵书信将几盘软件镶入机器人胸部，尔后给机器人系好领带，扣好衣扣。

　　赵书信掀开机器人后襟，把两联连线插进插孔。接通电源。

　　赵书信退后坐在沙发上，拿起摇控器。

　　赵书信：“可需程度都已完毕，您该诞生了！”

　　话音刚落，机器人身上发出各种古怪的电子声，象一个刚刚睡醒的人一样，打了个哈欠，眉目四肢都开始活动起来。

　　赵书信扔掉遥控器，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机器人自己拔掉插销，走上前来，欲和赵书信坐在一起。

　　赵书信打了一个手势：“请您先站着和我说话。”

　　机器人：“可以！”

　　赵书信：“恭喜您，今天是您的生日，请您记住。”

　　机器人：“那当然。”

　　赵书信：“请您自我感觉一下，还有什么地方与我不一样？”

　　机器人活动四肢，前后走了几步，蹲下又站起。

　　机器人：“我觉得您那个习惯性的搔痒动作，我做起来还有零点七度的不准确。”

　　赵书信不自觉地又搔了一下痒。

　　机器人也搔了一下痒。

　　赵书信皱了一下眉头：“第十九组的程度设计上有些别扭，还需再加二个软件。不过这很重要，你暂时先不要做这种惯用动作。”

　　机器人：“剩下的我全部可以模仿了。您那十七种笑容和十七种苦恼相，是对称程度，我都会，是不是我交叉表演给您看看？”

　　赵书信：“可以，开始！”

　　机器人做出各式各样的笑容和苦恼相。

　　赵书信禁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直冒眼泪花儿。

　　机器人愕然：“您这种笑法可没有给我输入程度！”

　　赵书信止住笑：“不要紧，这种笑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当然无法输入给您了。”

　　机器人：“那么说，您不会再笑第二次了？”

　　赵书信：“现在您可以坐下了。咱们谈谈对您的工作安排。我把自己身体上研究的一千八百七十六条信息全部都输入给您了，相信您会有我一样的思维和形体动作。您知道，我很忙，我们生物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多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情，可是——现在好了，您可以代表我去干我不喜欢干的事情了？”

　　机器人：“您不愿意干就不干不行吗？您不是自由的吗？不象我，要绝对服从您的意志！”

　　赵书信：“不，你不理解。不喜欢干的事情我当然可以不去干，可是这样一来，我想干的事情也就干不成了。”

　　机器人：“您不喜欢干的事情？”

　　赵书信：“开会？目前我最头疼的就是开会！”

　　机器人：“开会？开会就是许多人坐在一起闲谈，扯皮，对吗？”

　　赵书信笑了：“不，不，不是这个概念。您的这个程序是我对有些会议的潜在意识。有些会还是必要的。要开那些有用的会，我十天半个月就要亲自召开一次会，这种会我喜欢。”

　　机器人：“明白了。开会有两种，您喜欢那种有成果的会，不喜欢那种扯皮的会，对吗？”

　　赵书信：“对，这个理解是正确的。”

　　机器人：“用这种逻辑推理，您是让我去开您不喜欢的那种会，让我作您的替身？”

　　赵书信：“对，非常正确，暂时是这样。”

　　机器人：“天哪，这可是个顶烦人的工作。”

　　赵书信：“不能这么说，您必须一开始就要培养这方面的兴趣，要学会热爱我分给您的每一项工作。”

　　机器人：“是，知道了。”

　　赵书信：“走出这间屋子，外面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在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有着极其复杂的关系。我适应这个世界的能力很差，可以给您输入的程序也很有限，您要用机械的平行思维去适应，相信您会成功的。”

　　机器人迫不及待的掀开窗帘向外看。

　　赵书信：“不过，就开会来说，您的工作还是比较单纯的，我会把各种会议文件按时送给您。当然，还有一些会，我需要亲自召开，亲自参加，因为它有用。好了，我要宣布几项纪律。”

　　机器人：“纪律？纪律的含义是对行为的强行约束。有关这方面的做人道德和法律条文共是一百零八条。另外，我还知道交通警察的指挥形式有三种：灯、棒、旗。”

　　赵书信有些茫然：“灯、棒、旗？不是红灯绿灯黄灯么，您是不是记错了？”

　　机器人：“我怎么会记错呢，绝对不会！在一百零一条程序中，有关交通规则的五十条，这是交通部的规定。另外，本市交警大队还另行规定了十八条，一共是六十八条。第一条是市内九条大街上禁止使用喇叭，按笛一声，罚款一元；还有市内十八条街道上不准摩托车通过，这主要是限制摩托车，因为这种车虽是私用，烧的却都是公家的汽油。还有，骑自行车不准带人，噢！在共交事业还不能满足市民流动的情况下，这一条好象也可以在改革中改动一下，自行车的负重是一百二十公斤，目前中国人的体重一般是……”

　　赵书信打断它的话：“停！您知道的太多了，比我还知道的多，这可能不好吧？”

　　机器人：“这是一百零二条程序中一段有关城市交通规则改革的讨论会录音，很杂，很乱，我还没完全计算出它的头绪来。”

　　赵书信若有所悟，又开始了他那个习惯性的搔痒动作。机器人立刻模仿起来。

　　赵书信：“哎，刚才，我要对您说什么来着？我怎么忘记了？”

　　机器人：“七分钟之前，您说您要给我宣布几条纪律。”

　　赵书信：“噢，您看我这脑子！您的记忆力是生物人永远无法比拟的，您太棒了！”

　　机器人：“可是，我还是学不来您那个搔痒动作。您那个动作太漂亮了，可我总是这么生硬。再说，我还不能独立，我感觉到有一条线路把我绑得太死了。”

　　赵书信：“您这种感觉很重要，令行禁止，不然，可就错位了。”

　　机器人沮丧地低下脑袋。

　　赵书信：“我现在宣布纪律，请用ＭＢ七号接受。”

　　机器人：“是！”

　　“叮！”门铃响了。

　　赵书信一下慌了神：“别出声！”他镇静了一下，才去开门。

　　杨丽娟站在门口。

　　赵书信：“是您！”

　　杨丽娟：“可以进去吗？”

　　赵书信：“当然，欢迎！”赵书信这才想起自己挡住了客人的路，慌忙闪开。

　　杨丽娟坐下，赵书信倒茶。

　　里屋的门错开了一条缝，机器人向外窥视。

　　杨丽娟：“您今天没有开会？”

　　赵书信：“开了。刚回来。”

　　杨丽娟：“我们都是中年人了……上次见面，我对您印象……”

　　赵书信：“噢……吃糖，您吃糖！”说着递过去糖盒。

　　杨丽娟“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赵书信：“您笑什么？”

　　杨丽娟：“您是个很有趣的人。真的，大家都这么说，你住的这地方也不错。安静。”

　　赵书信：“不静，晚上才静，白天吵。”

　　杨丽娟：“局长，把我调到局里吧？下边太忙！”

　　赵书信：“调动？”

　　杨丽娟：“您一句话就行了，要不写个条也行，我找小刘给我办。”

　　赵书信：“调人要开会研究，要有正当理由。”

　　杨丽娟：“那你就召开个会呗，那还不容易，只要您在会上一说，杨丽娟同志是我的……朋友，准行！全体通过！”

　　赵书信：“朋友？这是什么理由？”

　　杨丽娟：“不说朋友也行　，您怎么说都行，只要能调到您身边。”

　　赵书信又开始搔痒了。

　　机器人眼睛珠子嘀溜溜转个不停，它似乎不明白这些谈话的内容。

　　２１、电脑软件程序中心工地　　日

　　工地上人来人往。

　　大吊车在启吊集装箱。

　　高大的厂房，主机已安装就序，技术人员正忙忙碌碌地检查。

　　赵书信在现场翻阅资料，显得很兴奋。

　　女秘书匆匆赶来，给赵书信说着什么。

　　扫来了一股风，赵书信手中的资料被风吹跑。赵书信和女秘书一阵手忙脚乱。

　　一只风筝在天上飘着。突然，风筝翻了几个斤斗。

　　２２、大会堂门前　　日

　　各式各样的小车，一大片。

　　红色尼桑也停在车群里。

　　司机们在草坪上玩牌、打闹。

　　２３、赵书信卧室　　日

　　机器人在实验室里观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有各种会议文件。其中有一份《保险讲座》。

　　电视机里是一部外国影片，一对青年男女在热烈地亲吻。

　　机器人专注地看着。

　　２４、会场　　日

　　赵书信被几个人从后排的角上请上了主席台。

　　会标：季度工作安排大会。

　　赵书信站在麦克风面前，却仍然在想着什么。

　　台下的人都看着他。

　　赵书信突然点头，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图纸，反摊在讲台上，掏出笔改了起来。

　　台下哗然。

　　赵书信：“对不起，我又想起一个数据，需要立即改动一下，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

　　会场乱了起来，人们纷纷向门外涌去。

　　２５、赵书信卧室

　　机器人打开监视器，看见赵书信旁若无人的样子，摇头晃脑，极不满意，一下子关闭了监视器。

　　２６、科技局办公室走廊　　黄昏

　　赵书信边走边翻书。女秘书几步追上来：“赵局长，明早晨保险公司要开宣传工作会，人家又用电话落实了一次，您可别忘了。”

　　赵书信点了点头，一下碰在走廊的柱子上。他把柱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女秘书乐了，笑着跑去。

　　２７、卧室　　夜

　　赵书信推开里间房门，发现机器人正专心看电视，便上去把电视关了。

　　赵书信：“您应该扫描会议文件，看这种电视有什么意思？”

　　机器人：“爱情！我看懂了一点爱情。您为什么没给我输入这方面的程序？”

　　赵书信：“很遗憾，我对爱情这码事一窍不通，无法提供数据。”

　　机器人：“你们生物人的生活可真有意思。将来您是否设计一些美丽的女性智能人？”

　　赵书信：“怎么？您？您老实一点！”

　　机器人：“是！”

　　赵书信：“明天早晨八时，您去参加保险公司的会议，有关文件您熟悉了吗？”

　　机器人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全部熟悉啦，可以倒着背出来。其它会议也一概没的说，请放心！”

　　赵书信：“开这个会的原则是什么？”

　　机器人：“开会拐角坐，少提意见多通过。”

　　赵书信：“不错。必要的时候可以表个态支持。您可以关闭装置了，明天早晨，定时器会启动您的。”

　　机器人：“我想到街上去。”

　　赵书信：“到街上干什么？转商店？”

　　机器人：“不，去熟悉一下外界，增加一点感性知识，这对我似乎很有必要。”

　　赵书信想了想说：“电能够吗？回不来怎么办？”

　　机器人：“刚才我已经充过电了，饱饱的，您放心。”

　　赵书信：“好吧，听见我的召唤，您必须立即赶回来！”

　　机器人：“没的说！”

　　２８、街景　　夜

　　机器人在人行道上散步。

　　它对一切都感兴趣。

　　女秘书从五楼的阳台上看见了它，喊起来：“赵局长！晚上不工作了？”

　　机器人抬起头来，摇了摇手。

　　女秘书的爱人也走上阳台，把手搭在女秘书肩上。他是一位军人。

　　女秘书：“我们局长。真稀罕，今天有空转大街，哎，他在发明智能人呢，胳膊腿都会动，还会笑。我还没见过，你可得保密！”

　　机器人走过商店橱窗，橱窗里的模特儿盯着它，它也盯着模特儿。

　　突然，有人从里面把窗帘放了下来。

　　机器人很有些不高兴。

　　周玉珍走过来，看见它问：“赵工，科技局怎么样？”

　　机器人不认识她，一扭脸径直走过。

　　周玉珍看着机器人背影说：“不要为那个黑炮事件忌恨我一辈子么，那是我一个人的错？你现在也到局长位子上了，你还不清楚？小心眼！”

　　２９、剧场门前　　夜

　　观众都已入场，门前冷冷清清。

　　机器人看着海报。一个工作人叫发现了它，立即从台阶上跑下来说：“赵局长，你想看吗？五排中间有三个座位空着。”

　　机器人点点头。

　　３０、剧场内

　　舞台上是荒诞舞蹈，千奇百怪。

　　机器人走进五排，不知是踩了还是撞了，几个观众不满地尖叫起来。

　　机器人蛮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３１、长街　　深夜

　　街上已没有行人了，空寂的一条长街上，只有一个扫地的老头。

　　机器人还兴趣盎然，边走边看。

　　一弯残月，几点疏星。

　　各种大楼的剪影。

　　一辆洒水车开过来，喷着扇形的水柱。

　　机器人不知躲避，被浇了一身水。

　　由于水弄湿了电气元件，它的一条腿失灵了，赶忙靠在邮筒上。

　　不时有电子的声响。

　　它倚地邮筒上，拼力甩动着僵硬的腿。

　　扫地老头走过来，奇怪地看着它。

　　老头：“同志，你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机器人：“腿，腿有点不灵了。”

　　老头：“那一定是抽筋了！咱俩一路病，遇冷就犯，来，我帮你揉一揉。”

　　说着，老头丢掉扫把，蹲了下来。

　　“别动！”机器人大吼一声，吓得老头一下坐在地上了。

　　机器人赶忙缓和口气：“您忙吧，我会好的。”

　　老头爬起来，抓起扫把就跑了。

　　笔直清冷的长街，只有老头奔跑的身影。

　　３２、赵书信卧室　　夜

　　赵书信酣睡。

　　３３、长街　　夜

　　机器人见老头跑远了，无可奈何地按了一下臂部上的一个装置。

　　“吱”地一声响。

　　３４、赵书信卧室　　夜

　　墙上有一排指示灯，突然闪亮。床板自动折起，赵书信坐了起来。

　　赵书信吃惊，急忙抓起遥控器对准墙上的监视器。

　　屏幕上显示出机器人可怜巴巴的样子。

　　赵书信吁出一口气，穿衣下床。

　　赵书信从屋子里间拿出一个修理工具包，冲出门去。

　　３５、长街　　黎明

　　机器人和赵书信并肩而。

　　机器人：“碰上下雨怎么办？”

　　赵书信：“你少穿了一套防水服，疏忽了，回去就穿。”

　　扫地老头吃惊的面孔，眼怔怔看着这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老头自言自语：“敢情是双生啊！”

　　３６、楼道　　黎明

　　赵书信、机器人一先一后向台阶上悄悄溜去，赵书信把皮鞋拎在手上，生怕出声被人发现。

　　两人溜进房间，关上房门。

　　３７、晨曦的城市。一片自行车的海洋。

　　３８、卧室　　晨

　　门铃响后，传为女秘书的声音：

　　“局长，开会去啦，车在楼下。”

　　赵书信正忙着伏案绘图，听到喊声，立即摇了摇在沙发上的机器人。机器人象弹簧似地一跃而起。

　　赵书信呶呶嘴，示意它去开会。

　　机器人提起皮包，走到穿衣镜前理理头发。样子还真有几分潇洒。

　　赵书信轻轻拉开门，放机器人出去，又把门关上。

　　女秘书觉得奇怪，问道：“屋里还有一个人吗？”

　　机器人：“没有啊。”

　　女秘书：“那——这门怎么——自动关上了？”

　　机器人：“咦，我搞了个自动装置，自动化，您不信？我做给您看——”

　　赵书信在门后听的真切。

　　机器人装着进门的样子咳了一声，赵书信立刻在屋里拉开门，机器人一回身，赵书信便把门关上了。

　　女秘书：“真好，能给我弄一个吗？”

　　机器人脸色得意，边下台阶边说：“雕虫小技，没问题。”

　　３９、市区　　晨

　　红色小车从市区通过。

　　４０、车内　　晨

　　机器人第一次坐小车，十分好奇，东瞅瞅，西摸摸。

　　女秘书觉得有点怪。

　　机器人从反光镜中看到女秘书疑惑的目光，立即挺直了身板。

　　女秘书：“赵局长，你和小杨一定很投机。”

　　机器人：“何以见得？”

　　女秘书：“从眼睛里能看出来，有一种幸福感。”

　　机器人眼睛嘀溜溜转了几圈。

　　女秘书笑起来。

　　红灯。

　　小车突然刹闸，机器人碰了一下女秘书。

　　女秘书尖叫一声：“你的骨头真硬！”

　　司机又启动汽车，甩过来一句：

　　“那当然啦，赵工的硬骨头精神连德国佬汉斯都害怕呢？”

　　４１、会议大厅　　日

　　保险公司宣传处处长党安民对着麦克风：“首先，我们请赵书信局长到主席台就坐。”

　　台下一片掌声。

　　坐在最角落的机器人站起身，走上台子。

　　党安民：“赵局长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大会，使我们大会顿时生辉。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山洪暴发般的掌声。

　　机器人站在处长旁边，向大家鞠躬。

　　党安民正要接着讲，麦克风被机器人挪过去了。

　　４２、卧室　　日

　　赵书信在监视器里看到这一切，着急了，急忙按动了键盘上的一个按钮。

　　４３、会议大厅　　日

　　机器人的两条腿象抽筋一样。

　　臂部的衣服里有红色的闪光。

　　一个工作人员从台中走过，发现有异，疾步上前。

　　“赵局长，我刚才看到，您、您屁股好象失火了。”

　　４４、卧室　　日

　　赵书信连忙关掉电门，弹起那只按钮。

　　４５、会议大厅　　日

　　机器人恢复常态，转身一笑。

　　“不会吧，一定是你眼花啦。”

　　工作人员揉揉眼睛，又仔细看看。

　　一切正常。

　　机器人抓住了话题，侃侃而谈：“同志们！刚才这位同志说我的屁股失火了，失火也不要紧！为什么呢？因为我参加了保险。这条裤子烧了，党处长会赔我一条新的。对不对呀，处长同志……”

　　大会哄笑。

　　党安民：“赵局长，您真幽默。”

　　机器人一扬手：“保险工作是我们社会主义建设各项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工作。今天先讲讲什么是保险？保险有什么好处？有哪几种保险这三个问题！”

　　党处长只好坐在旁边，他摸摸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太相信。

　　台下也有许多人感到意外。

　　机器人的声音酷似播音员的声音。

　　“什么是保险呢？‘保险’这两个字，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是经常使用的。比如有人问你这件事办得成吗？你回答说，保险办得成。那么，保险是怎么一回事呢？简单说，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社会公共事业，具体由保险公司来承办。一般的办法是要保险单位或者个人向保险公司交一定数量的保险费，如果这些单位或者个人发生了意外的损失，保险公司就给你进行经济赔偿，给你赔款，让你的生产能够正常进行。这种办法就是保险。保险费交多少呢？交的很少，如你的家庭财产值一千元，每一年只交两元的保险费就行了。那么，具体说，这样的保险有什么好处呢？归纳起来，有这么五个方面的好处。

　　首先，保险可以促进企业及时恢复生产……”

　　镜头逐渐变成机器人的一张嘴巴。

　　嗡嗡声与掌声融成一片。

　　４６、卧室　　日

　　赵书信松了一口气，满意地露出笑容。

　　４７、宴会厅　　日

　　党处长端起酒杯：“同志们，为赵局长上午的精采发言，干杯！”

　　机器人端起一杯酒，迟迟不敢沾唇。

　　党安民与众人亮杯，杯杯滴酒不剩。

　　“局长，喝呀，我知道你是海量。”

　　机器人咬咬牙，一闭眼灌进肚里。身上发出“刹刹”电火的响声。

　　党安民竖起耳朵辩论声音的方位。

　　机器人放下酒杯：“对不起，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一分钟也不能耽误！”说完，经直奔出大厅。

　　众人愕然。

　　女秘书和司机站起身。

　　４８、街道　　日

　　机器人在街上飞奔，行人纷纷让路。

　　机器人横穿马路，一辆汽车开过来险些撞上。

　　４９、卧室　　日

　　赵书信正在计算数据，机器人一头闯入，一下子扑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赵书信迅速取出工具，给机器人医治。

　　接通电源，臂部的灯亮起来。

　　机器人翻过身：“好险，我一寸一寸计算距离，总算回来了，栽到街上怎么办，一送医院全完。”

　　赵书信：“你那段讲话太好了，这会本来要开三天，你两个小时全说完了，一定会给许多人节约时间”

　　机器人：“都是这杯酒害的！你为什么不设计我能喝酒，我要喝，那动作太帅了，我要吃肉，不吃白不吃。”

　　赵书信：“我的疏忽，马上给你装上贮存器，真是，差点露馅。”

　　门铃响。

　　赵书信大惊失色，赶快用毛毯把机器人盖起来。

　　女秘书进来，眼怔怔望着赵书信。

　　赵书信习惯性的搔痒动作。

　　女秘书：“局长，你是不是生病了？”

　　赵书信：“没有啊。”

　　“那你刚才？”

　　“刚才，噢，刚才我突然想起一个智能人的数据来，这可能对智能人立体研究有关键作用，所以——”

　　女秘书：“那也不该失态。下午还有会，党处长亲自来接你。”

　　赵书信怕时间一长人们会发现机器人，慌忙答道：“好，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５０、汽车上　　日

　　党处长：“赵局长，我觉得你在捣什么鬼？”

　　赵书信喏喏不语。

　　女秘书趁两人谈话之机，用手指按了按赵书信的胳膊。

　　赵书信感觉到了，他装着看手表，把袖子捋起来。

　　真正的皮肉之躯。

　　女秘书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５１、宾馆高级房间　　日

　　赵书信倚在沙发床头，党安民坐在沙发上。

　　党安民：“你和上午判若两人，刚才又听了一遍你的发言录音，一气呵成。唉，老伙计，你是不是又发明了什么加强记忆的新玩意。”

　　赵书信一笑无语，又一个习惯的搔痒动作。

　　党安民：“要是有，给我搞一个，这一天到晚的会把我都开懵了。”

　　赵书：“怎么？你也不乐意开会？”

　　党安民：“不敢说反对，反正是开怕了。今年这九个月我开了半年多，老百姓都说，国民党的税多，共产党的会多，可真不假。”

　　赵书信：“今天的会是你组织的呀。”

　　党安民：“我不开行吗？中央开了，部里开了，省里开了，市里开了，没法交待。”

　　赵书信：“那开短的嘛，开嘛要三天。”

　　党安民：“不开三天，会场怎么租，人家不租一天，最少三天，再说会议吃饭怎么办？文件规定，一天不开伙，你哪喝酒去？”

　　５２、（单一的节奏型音乐起，出现一组机器人开会的镜头）

　　机器人踏入红色轿车，汽车飞驰。

　　机器人面对麦克风，口若悬河。

　　机器人与众人频频举杯。

　　机器人与大家在风景风合影留念。

　　机器人在记者招待会上，神采飞扬，闪光灯不停闪亮。

　　机器人与开会者一一握手告别。

　　掌声、寒喧声、照像机快门声混成一体。

　　５３、卧室　　黄昏

　　机器人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放下提包，倒身沙发，晃着二郎腿。

　　正在工作的赵书信回转头：“今天开得怎样？”

　　“大获成功！”机器人说着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子眼里冒出。

　　“咦，你怎么抽上烟了？别忘了，我是不抽烟的。”

　　“会抽烟有气派，你没听说，开会不抽烟，妄活人世间吗？今天开会我抽了三盒，这盒还是顺手牵羊……”

　　“以后不准再抽了！”

　　机器人一看赵书信认真了，忙把烟掐掉。

　　赵书信挥了一下手，示意机器坐下。

　　机器人变得老实了些，乖乖坐到沙发上。

　　赵书信：“您能否谈谈您最近的思想状况？我发现您在气质上和我有很大差异，常常使我感到不安。”

　　机器人：“是吗？怎么谈？您和我开一个小会？”

　　“干什么呀？”赵书信有些烦它，“两个人说说话，开什么会？我看是上瘾了！你说吧。”

　　机器人：“最近替您开了不少会，增加了许多见识。我觉得，你们生物人的思维很奇怪，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是不是有一种超出自然法则的力量在左右着你们？你们给自己规定了那么多条文，什么道德、法律、座右铭，格言，在公共的场合下，这些都是约束你们行为的一种力量。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你们的内心深处，你们又极力想冲破这些条文对你们的约束，而只希望别人遵守！真是太难理解了。什么是真理呢？我以您的身份去讲话，您的下层就以为我讲的是真理，不愿意听也鼓掌。”

　　赵书信：“您机械平行思维系统工作的很好，比我设计初期的预想要好一些。”

　　机器人：“不，不好。您就是把一万个生物人的思维程序都输入给我，我仍然是这种信息的简单重复。我要象你们生物人一样，要有自己的个性，有冲破各种约束的自我能力，我要求您办到这一点！到那个时候，我们智能人多了，我们会联合起来，拥护您作我们的领袖，主宰这个世界！”

　　赵书信激动地站起来：“住嘴！您知道的太多了，太多了！人类是地球的主宰！生物人不会去发明和创造一种东西，去凌驾于生物人之上，从而毁灭整个人类！我倾心于智能人的研究，目的是非常明确，就是要让您服从人的意志，要令行禁止。否则，我情愿毁掉您和我从事的事业！”

　　机器人抱着脑袋，伤心地哭了起来。

　　赵书信心软了，他上前拍了拍它的肩膀，踱到窗前说：“好了，不要自寻烦恼了！生物人有许多烦恼是您永远也不能理解的。生物人常常会得精神病，会自杀！您不会的，因为您没有这方面的程序……”

　　机器人其实没有哭，是装的，它露出狡猾的笑容。看见赵书信回头，赶快又装了起来。

　　赵书信：“生物人繁衍了九千年，斗争了三千年！生物人是会克服他自身的弱点，逐渐完美和高大起来……”

　　电话铃响，机器人连忙拿起话筒，递给赵书信。

　　赵书信放下电话，自言自语：“只好改天了。”

　　机器人：“什么事？”

　　赵书信：“私事，您别问！”

　　机器人：“是。又要开会？”

　　赵书信：“不是，告您别问。”

　　赵书信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赵书信拿起上衣，对机器人说：“在家待着，我办完事就回来。”

　　赵书信出门，在门上夹上纸条，离去。

　　机器人听到脚步声渐远了，拉开门，撕下纸条。纸条上写着：

　　杨丽娟同志，我有急事到局里去，让您白跑了，对不起！明天１９：３０分再见。

　　机器人把纸条装进兜里。

　　它又打开电视机。

　　电视中又是一部爱情片，男女在拥抱。

　　他把脸凑到屏幕上看。

　　５４、大街　　黄昏

　　赵书信在红色小车里。

　　红色尼桑驰去。

　　５５、卧室　　夜

　　机器人在穿衣镜前梳妆打扮。

　　门铃响。

　　机器人赶忙上前开门。

　　杨丽娟笑容可掬，进门。

　　杨丽娟坐下来，机器人为她倒水，又拿起冰糖块，放了几块进去。

　　杨丽娟忙站起来接水，机器人趁机在她手上摸了一下。

　　杨丽娟飞红了脸，嗤嗤笑了起来。

　　５６、电脑控制中心　　夜

　　赵书信身穿白大褂，与几位工程技术人员一起，凝视着显示器上的数字。

　　５７、卧室　　夜

　　机器人谈兴正浓：“总的说……，我对爱情就是这些看法，我把爱情归纳成一句话：爱情是一种饥饿的产物，永远不能吃得太饱！您说呢？”

　　杨丽娟入神地听着。

　　机器人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一扭身在杨丽娟身边坐了下来。

　　杨丽娟媚态地笑笑，有意用肩膀挨了一下它。

　　机器人斜眼乜着她。

　　杨丽娟：“前几次见面，您总是不说话，弄得人家怪别扭的，想不到您肚子里还有大篇文章呢！”

　　机器人得意非凡。

　　杨丽娟：“那天，我跟您说的那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机器人：“调动的事吗？”

　　杨丽娟：“还有什么事？把我调到你身边，也是为了你好！”

　　机器人：“为我？我？”

　　杨丽娟：“是啊，你啥时候想见我，啥时候都能见，多好。”

　　机器人：“那当然，那当然！”

　　杨丽娟又用肩膀顶了顶它：“光说不办，你，我不跟你好了。”

　　机器人：“得开个会，会的规模吗——”

　　杨丽娟：“你真是书生气十足！只要你一句话，底下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多美！”

　　机器人脑子里显示出电视里的爱情镜头，它眼睛转了几转，一把把杨丽娟搂到怀里，凑上去接吻。杨丽娟急忙用手隔开，娇声说：

　　“你先答应我，调不调？”

　　机器人：“调！”

　　杨丽娟：“我要当团委书记！”

　　机器人：“当团委书记！”

　　杨丽娟：“就是！不让当就不让你吻！”

　　机器人拉着杨丽娟的手，吻了一下。

　　杨丽娟尖叫一声，甩着手，疼得直流泪。

　　机器人赶忙缩回一只手去调正开关，口里迭迭不休：“我的手劲太大了，对不起！”

　　杨丽娟发怒：“平时看你正人君子，想不到你这么坏！”

　　机器人又不知该如何应付了，眼珠又滴溜溜地转起来。

　　５８、饭店　　夜

　　机器人与杨丽娟对面坐着，杯盘狼籍。

　　桌上放着二只白酒空瓶，招待员又送上一瓶，机器人斟满一杯，一仰而尽。

　　杨丽娟已有几分醉意：“咱们今天是酒逢知已千杯少。”

　　机器人：“对，对，海量不怕饭菜多。”拍拍肚子，发出金属声，招待员眼睛都直了。

　　杨丽娟笑了，机器人也笑了。

　　５９、楼道　　夜

　　机器人吹着口哨爬上楼来，与邻居打个照面。

　　邻居：“局长！”

　　机器人睬也不睬径直上楼。

　　邻居：“才当几天官，傲劲，不知天高地厚了。”

　　６０、卧室　　夜

　　赵书信抬起头，义正严辞：“哪里去了？”

　　机器人一怔，作了个怪脸：“您别生气，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机器人端过一个盆，捋起袖子，露出铁臂，上面一个阀门，一按，酒流了出来，接满一盆。

　　“上等的好酒，陕西太白，够你喝一阵子的。”

　　机器人又扯起裤腿，敲了敲贮存器：“山珍海味，她请客。”

　　赵书信：“谁？”

　　机器人：“上次开会的人。”

　　赵书信：“腿里的东西全馊了，倒马桶去！”

　　机器人进了厕所，马桶抽水声。

　　赵书信：“门上的条子哪去了？”

　　机器人从厕所里出来：“不知道，也许是来的人撕走了吧？”

　　机器人坐到赵书信对面：“爱情！啊！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书信：“你问我，我问谁？我今年４７岁了，还没有结婚呐，哎——上次让我设计女性智能人，今天又问爱情，莫非您还想谈恋爱？”

　　机器人：“不是，我看你有一个女朋友，怕万一碰上了露馅，这是维护你的利益。”

　　赵书信：“看来是我的错儿，给你输入的程序太多了，我需要减去一些。”

　　机器人：“我抗议，我有我的独立思维，我不是木头，我是智能人。”

　　赵书信生气地猛然站起。

　　机器人软了：“再说，我替你开会，为你获得了许多时间去研究。”

　　赵书信恢复了平静。

　　机器人：“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主仆关系？君臣关系？还是平等关系？”

　　赵书信：“你说呢？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机器人：“我的独立性在于我是你的替身，在您不在场的情况下，享有你在生物人中的所有权力，在这一点上应该是平等的！你动不动就教训我，我去教训谁呢？我要是到处教训人，我就不是赵书信了。”

　　赵书信起身渡步：“在一定意义上这个理解成立，但是，绝不允许你去谈恋爱！否则，你会闯祸，会让公安局抓走的，把我搞的身败名裂。”

　　机器人不满地噘起嘴巴。

　　６１、晨光中的城市。

　　６２、卧室　　晨

　　赵书信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桌面上摆满了图纸、资料。

　　里屋的机器人倚墙站立，屁股的导线插在电源上。

　　小闹钟响了。

　　赵书信深睡不醒，他大概干了一个通宵，太累了。

　　机器人自己拔掉电源叉头，从里屋出来，爬在窗口向下张望。

　　６３、楼口　　晨

　　红色小车已停在楼下，女秘书和司机谈论事情。

　　６４、卧室　　晨

　　机器人拿起赵书信的大皮包，蹑手蹑脚地溜出屋子。

　　６５、办公室　　日

　　机器人正向秘书下达指示。

　　机器人：“请记下，上午１０点召开临时办公会，下午１点召开财会会议，下午３点召开宣传工作会，临下班前召开处级干部碰头会……明天，请安排……”

　　秘书认真地记录着，偶尔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６６、卧室　　日

　　赵书信醒了，睡眼惺松，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去　洗室洗漱。

　　６７、办公室　　日

　　机器人财打完一个电话，放下耳机。

　　秘书送来一个文件夹：“这是最新文件，请你阅读。”

　　机器人接过，一张一张翻看着，蓦地，它双目园睁，大惊失色。

　　红头文件：中共中央办公厅文件——

　　关于压缩各种会议的紧急通知。

　　机器人傻眼了，片刻，它窥测四周，看秘书没有注意，把那份文件取下来，藏到衣兜里。

　　６８、宿舍　　日

　　赵书信刷牙，总感到有点不对劲，他推开里间的门，不由得一愣。

　　机器人不见踪影，赵书信把几个房间找遍了，门后、床下，衣柜里，统统没有。他连忙打开监视器，机器人正在假模假式地打电话，赵书信按下呼唤按钮。

　　６９、办公室　　日

　　机器人屁股上的红灯又亮了，它慌了神，稍微一镇定，对秘书说：“我把一份东西忘到家里了，请要车送我回去一趟。”

　　“好的。”秘书回答。

　　７０、卧室　　日

　　监视器里，我们看到小车刹车停在楼前，机器人下来。

　　７１、楼梯　　日

　　机器人三步并作两步，拾级而上。

　　７２、卧室　　日

　　机器人刚刚跨入家门，赵书信猛窜上去，抡起手臂，狠狠向机器人脸上煽去，结果可想而知，骨头碰在铁上，自己痛的直咬牙跺脚。

　　“混账东西，我忘了你这个铁头！哼，你惹事我揩屁股，回来再跟你算账！”说完，匆匆离去。

　　机器人不以为然地咧咧嘴角，在屋子里东翻翻西看看，百无聊赖，须臾，也开门离去。

　　７３、新华书店　　日

　　开架书柜前，机器人饶有兴趣地在寻找如何谈恋爱，什么是爱情等书籍，兴冲冲买了好几本，夹在腋下晃出大门。

　　营业员奇怪的目送着这位似乎不正常的人，看着它渐渐消失。

　　７４、宿舍楼下　　黄昏

　　机器人走到楼口，一阵吵闹声把它吸引过去。

　　一堆人正在下棋，见机器人来了，忙打招呼。

　　“赵局长，您是用黑炮的老手，您看这黑方还有救没有？”

　　机器人一览无余：“有救，红棋臭得很！”

　　黑方棋手：“那你替我下，赢了，我请你喝酒。”

　　机器人进入阵地。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急相观战。

　　７５、卧室　　夜

　　门开了，灯亮了，赵书信进来，放下皮包，打开冰箱，拿一瓶可乐，大口喝着。

　　门又开了，机器人进来，一手拿着一副象棋，一手抱着一撂书籍。

　　“您又跑哪去了，让人看见我们两个还不坏事？”

　　“不会的，我知道你的时间。哎，听说您象棋下得不错，我借了一副，见个高低。”

　　“我早说过，我再也不下棋了。”

　　“噢，我知道了，不就是为了黑炮发了个电报吗？吓成这样，胆小。”

　　赵书信急了：“住口！”

　　机器人一愣神。

　　赵书信：“那些是什么书？”机器人呈上，赵书信一脸怒气，“你看这些干什么？”

　　机器人：“我给你买的。”

　　赵书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胡闹，我还要你管。”甩手把书扔到窗外。

　　７６、花坛旁　　夜

　　一对恋人低语相倚，一撂书打在他们头上，吓得他们一跳老高。抬头望，星星月亮。两人拾起天外来物，借光一瞧，相视而笑，双双抱着书，带着微笑离去。

　　７７、办公楼　　黄昏

　　时钟指在六点正。

　　人们涌出大楼。

　　７８、小车里　　黄昏

　　女秘书问赵书信。

　　“局长，那份文件看完了吗？”

　　“哪份？”

　　“中央关于减少文山会海的通知，别的领导等着传阅。”

　　“噢，完了完了，放在家里，明天交给你。”

　　赵书信吱吱唔唔。

　　７９、立交桥　　黄昏

　　小红车飞驰驶过大桥。

　　８０、卧室　　夜

　　机器人正摇头晃脑地戴着立体声耳机收听音乐。赵书信进来，关掉录音机。

　　“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私藏文件，交出来！”

　　“什么文件，我没拿。”

　　“交不交，再这样我拆了你。”

　　机器人一下愣了，后退几步，拉开架式，准备低抗。

　　赵书信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遥控器。

　　“告诉你，只要我按一下这只红按键，让你立刻从里边毁掉。”

　　机器人一下萎了：“别，千万别，我给你。”说着从口袋衬衣里掏出文件。

　　赵书信看着文件，喜形于色，兴奋地在床上打滚。

　　“太好了，中央真了解我们，这个，你这个坏小子该失业了，早要如此，我也不用造你。”

　　机器人：“这几天我给你惹了麻烦，很是对不起。不过，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我喜欢这个世界，喜欢开会，你不能拆我毁我。”

　　赵书信：“当然，过几天我给你换张脸皮，派你大用途。可以去矿山的生产一线，干那些对生物人有危险的工作。”

　　机器人：“我不干！我会抽烟、喝酒、讲话、还会跳舞，而且样样都帅，我要做这些事。”

　　赵书信：“两条路，一是听指挥，一是毁灭，何去何从，自己选择。我再给你几天考虑时间，在此期间我要没收你的充电电缆，控制你的能量贮存系统。”

　　８１、楼下　　晨

　　红色尼桑启动远去。

　　８２、（在单一节奏的音乐中出现下列画面）

　　赵书信与工程技术人员在计算机房。

　　赵书信和几位领导在基建工地。

　　赵书信同外国专家交流经验。

　　赵书信在台灯下翻阅资料。

　　赵书信走在长长的走廊之中，步履矫健。

　　摆动的仪表，闪烁的指示灯。

　　８３、办公室　　日

　　赵书信给秘书安排工作。

　　“小刘，这个星期请安排三天下基层办公。”

　　“嗳！”

　　秘书一脸笑容。

　　赵书信满面春风。

　　８４、卧室　　日

　　电视中正播放一位什么人的经验介绍。

　　机器人悠闲地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看着。

　　“要发挥主人公的精神，没活找活干，力争多贡献！”电视机中的英雄慷慨激昂。

　　机器人腾地站起来，喃喃自语：“没活找活干，有道理。”它拿起电话，拔通号码。

　　８５、美院雕塑室　　日

　　赵书信和那位专家交谈。

　　“上次那个面孔做的好极了，这次请你再做一个新的。”

　　“什么样的呢？”

　　赵书信在塑象中选中了一个，宽鼻、小眼，厚嘴唇。

　　“就他吧。”

　　８６、卧室　　日

　　机器人在穿衣镜前修整仪容，练了几个微笑，雄赳赳踏出屋门。

　　８７、电工商店　　日

　　机器人走进，爬在柜台上观看着。

　　“同志，有连通线吗？各种型号的，拿来看一下。”

　　女售货员拿出一堆各色连通线。

　　机器人挑选，它拿起一根，把一头贴在臂部，另一头在柜台上比划。

　　女售货员好奇地看着他。

　　机器人摆弄着插头，直摇头。

　　女售货员：“你给什么电器配连通线？”

　　“这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家用电器么？”

　　机器人：“不，是人，你给我买两米铜芯钱吧。”

　　女售货员：“好的，要直径多少的？”

　　机器人眼珠转了好几圈：“最粗的，最好是工业电缆，双向单程流通的。”

　　女售货员：“对不起，本店只售民用电线。”

　　机器人：“那凑合吧。”伸出两个手指头。“恩嗨，两米二。”

　　８８、街道　　日

　　车水马龙。

　　８９、饭店　　日

　　还是前两次出现过的那家高档饭店。

　　赵书信与杨丽娟相对坐着。

　　杨丽娟：“上次你——开口答应帮我调动，为什么不见行动？”

　　赵书信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再说，在基层不也挺好么，为什么非到上级机关来，况且，我也不能走后门。”

　　杨丽娟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说话不算数，你耍流氓，吻了我，你，你还装洋蒜，你……你欺负人！”说完哭着跑出饭店。

　　赵书信愣了，喃喃地：“吻？流氓？啊！肯定是这家伙干的！”

　　９０、会议答到处　　日

　　机器人在签到本上签到：赵书信。大字写得挺洒脱。

　　９１、会场　　日

　　主持人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声音宏亮：“静一静，同志们，静一静，开会之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会场肃静。

　　主持人：“今天，赵书信局长亲自来参加我们妇联召开的计划生育工作会议，这是对我们的最大支持和关怀。赵局长大家都非常熟悉了，西影《黑炮事件》中的赵书信，对，就是他！”

　　代表们交头接耳，兴趣盎然，使劲地鼓起掌来。

　　机器人起身致意，开口讲话，声音显得那么小。

　　“我有幸参加这个会，和各位代表一起共商国家大事，实在是三生有幸。因为现在有些人想工作可别人还不让呵！同志们——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我需要一边治疗一边开会，请大家原谅。”

　　掌声雷动。

　　主持人接过话筒：“今天有三个议题……”

　　机器人乘别人不注意时，掏出那截电线，背过身子，在屁股上摸索起来。

　　一个深度近视的老太太无意中发现了机器人的古怪举动，瞪园了两只鱼眼。

　　机器人把电线一头插在身上，一头插入麦克风接头上的配电盘上。

　　奇迹发生了。

　　风扇停转。

　　灯光变暗。

　　麦克风无声。

　　众人瞠目结舌。

　　突然“叭叭”几声，会场里的灯泡一个接一个爆炸。

　　一片混乱。

　　电线起火了，会场顶部烧起来。

　　机器人一看不妙，拔掉插头溜走了。

　　９２、马路　　黄昏

　　机器人飞奔而来，穿过马路。

　　远处传来警报声。

　　一辆辆消防车飞驰而过。

　　机器人抹了一把脸，十分沮丧。

　　一位年轻妇女领着一个小男孩迎面走来，小男孩发现了什么，不停地扭头看。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有尾巴。”

　　机器人闻声赶紧拔掉电线。

　　年轻妇女回头观望，一切正常，斥责小男孩。

　　“你胡说什么呀。”

　　小男孩不服气：“真的有的，妈妈。”

　　机器人回头正好与年轻妇女视线相对，它古怪地一笑。

　　年轻妇女被弄得一愣，小男孩却乐了，嗷嗷直叫。

　　９３、城市的夜

　　星空、浩月、街景。

　　机器人难过地徘徊街头，孤独悲伤。

　　９４、局办公楼前　　夜

　　机器人停步仰望，无限深情。

　　大楼五层上亮着灯光，传出迪斯科音乐。

　　机器人被音乐吸引，迈着艰难的步履向楼里走去。

　　传达室老头笑脸相迎，机器人睬也没睬。

　　９５、舞会大厅　　夜

　　在节奏强烈的乐曲中，青年男女扭动着青春的线条。

　　灯光、音乐、人影。

　　大门蓦地打开，机器人站在门前。

　　青年们一下停住了舞姿，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要出什么事。

　　一位团干部打园场：“局长来参加周末舞会，放华尔兹。”

　　轻松的华尔兹舞曲响起。

　　机器人：“不，不，要刚才那个，刚才那个！”声嘶力竭。

　　一只手慌忙按下键子，换上磁带。

　　疯狂的音乐。

　　人群中的杨丽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机器人眼前显现出它观看现代舞的动作片断。

　　猛然，机器人跳了起来。

　　好一个机器人迪斯科，千奇百怪。

　　青年人跟着跳起来。

　　机器人越跳越疯狂，发泄着胸中的抑郁。

　　人影、音乐、灯光。

　　杨丽娟怒火中烧。

　　机器人无法自制，歇斯底里。

　　青年们兴高采烈。

　　杨丽娟忍无可忍，返身离去。

　　９６、残烈的夕阳（合成的音响）

　　９７、办公大楼走廊　　晨

　　赵书信与几位同事边走边商谈工作。

　　到办公室门口时，发现了杨丽娟。

　　“有事吗？进来谈吧。”

　　９８、办公室　　晨

　　赵书信坐到办公桌后，抬起头。

　　杨丽娟犀利的目光。

　　赵书信：“请坐。”

　　杨丽娟不睬，异常严肃地：“今天当着小刘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赵书信不解地：“出什么事了？”

　　杨丽娟：“什么事，你心里明白，你身为一个领导，言而无信，欺骗别人，耍流氓还跳那种二流子的扭屁股舞。我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必要的时候，我还要到法院告你！”

　　杨丽娟怒气冲冲地走了，“砰”地一声关上门。

　　女秘书看看赵书信，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赵书信无可奈何地作了个手势，吐出一口长气。

　　９９、卧室　　日

　　机器人能源将尽，瘫在里屋仪表板前。它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

　　赵书信画外音：“两条路，一是听指挥，一是毁灭，何去何从，自己选择。”

　　机器人挣扎起身，在屋里寻找东西。它翻箱倒柜，不放过一块地方，终于，在厕所的冲水池里发现了充电缆。

　　机器人歪歪斜斜地晃进里屋，一下摔倒，向电源插孔爬去，就象英雄中弹后的样子。

　　一只手哆哆嗦嗦将插头插进孔内。

　　臂部的指示灯亮了，机器人身上发出滴滴达达的电子声，它眼睛珠子又转动起来。

　　片刻，机器人恢复精气神韵，它拖着电缆在监视器前坐下，伸手打开，屏幕上显示出赵书信的图象。

　　赵书信正在办公室和几个人商谈工作。

　　机器人关掉监视器，思索着：“他是局长，有权有势，又是主人，我得马上找他谈谈，让他为我召集会议，安排宴会和夜餐。对、对、对，我怎么早没想起。只要我苦苦哀求，他一定会答应，他人心软，但我一定不能跌份。”

　　机器人懊悔地拍了拍脑袋。

　　１００、办公室走廊　　日

　　赵书信送走刚才屏幕上的几个人，转身欲进办公室，在回头的一霎那，象被人抽了筋似的呆傻了，嘴巴张得大大。

　　走廊尽头，机器人信步走来。

　　赵书信慌了手脚，急中生智，躲入厕所。

　　机器人走向办公室，赵书信在墙后窥视。

　　１０１、办公室　　日

　　机器人跨进门。

　　秘书抬起头，觉得有点异常。

　　机器人坦然从容，坐到了赵书信的位置上，掏出一支烟抽着。

　　秘书越发感到蹊跷，眨巴眼睛思索着。

　　烟云缭绕。机器人把脚翘到了办公桌上。

　　秘书开始紧张了：“局长，有事吗？”

　　机器人：“我等赵书信。”

　　秘书吓得一个冷颤，装作收拾文件，溜出屋去。

　　１０２、走廊　　日

　　赵书信从厕所里出来，正好碰见女秘书。

　　女秘书吓得大叫起来，手中的文件落在地面上。

　　机器人从房间奔出来。

　　多么微妙的场面。

　　赵书信、机器人四目相对。

　　女秘书左右顾盼。（夹在两人中间）

　　赵书信气愤了，看得出耒，从骨子里来的愤怒，他一步一步向机器人走去。

　　机器人泰然自若。

　　赵书信两眼冒火。

　　机器人似笑非笑。

　　赵书信双眉紧锁。

　　无声的较量！

　　赵书信从口袋里掏出遥控器。

　　机器人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

　　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键，一个指头按在上面。

　　机器人再也不能自制，危在旦夕，夺路逃窜。

　　指头狠狠地压在红色键上。

　　一声巨响——

　　一只保龄球迎面滚来，滚动的园球击飞了所有的木棒。

　　这个镜头重复作用。

　　一次。二次。三次。（高速）

　　银幕逐渐暗了，变成黑色，跳入两个白色大字：

——剧终——

（著名作家张敏与编者踔风/摄:著名作家郭勇）

   下面三个附件，是对《错位》的评论，让我们听听不同的人对于错位的看法吧。（附件为张敏老师提供）

附件一：以为便宜豆瓣上的评论

附件二：网上一位名毒药的文字如是说：

错位 (1986)：豆瓣评分7.8分，好于82%的科幻片。法国著名影评家贝热龙看完《错位》后说：这是中国第一部未来主义电影。瞧这充满实验性的片头。

《错位》的表现主义还体现在对光影色调的运用。

这可能比王家卫的电影可能还要早呢。

虽然现在看来稍显刻意。

诡异的鼓点和配乐贯穿始终，紧张不安，刺激着观众的情绪。

电影的讽刺意味虽然直白，但也算有趣。

比如机器人的这句台词：

“你们给自己制定了很多条文，但在内心深处，只希望别人遵守。比如我在台上以您的身份讲话，底下的人不认同也会鼓掌。”

强烈共鸣有木有？

又比如赵书信在梦中做梦，梦到了老子在荒漠里看摇滚节目。

老子意（gu）味（nong）深（xuan）长（xu）地说：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八十年代知识分子们对于文化的“寻根与反思”，忧虑和热忱，可见一斑。

赵书信所造的机器人其实是另一个自己，那个为了仕途和利益，积极拥抱官僚主义和潜规则的他。

而真正人格分裂的，是我们每一个人。

《错位》是黄建新“先锋三部曲”的第二部，另两部分别是《黑炮事件》《轮回》。

附件三：由张敏老师的《错位》浅谈科幻电影//王奕鑫

张敏老师编剧电影《错位》的时代，是新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个文化开放时代——八十年代。由于国际先进思想、开放风潮的传入、演化，这一时期成了新中国电影业史上盛开的一朵昙花。相比于之前意识形态单一的宏大叙事的电影，八十年代的国产电影在各种思潮的滋养中，也更多的将眼光投向了发达的西方电影产业。张敏老师编剧的科幻电影，打破之前红色电影的单一叙事内核，完成新时代的科幻电影创新。

这部电影是政治舞台的黑色幽默与人工智能的巧妙结合。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的赵书信，为了应付文山会海，他做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代替他参加数不清的会议。而渐渐的，机器人越来越个性，越来越不听指挥了。赵书信感到失控，焦虑。他对机器人说的那段话点出了整部影片的出发点：“我制造你不是为了让你发表议论，而是让你服从我的意志，否则，我宁肯毁掉你。”张敏老师将讽刺艺术运用到了极致，通过机器人的毁灭，讲述了一个政治投机者的梦之破灭，但同时给每位观众深刻的时代警醒，这场机器人与人类的较量，不光是迅速发展的人工智能科技的错位，它对未来世界的探索不止于这份平直叙述，这更是电影的无声反抗。

未来主义色彩浓郁的场景设计和道具的使用也是本片的一个亮点，活跃在世界电影舞台上的未来主义者蔑视对过去的崇拜，注重应变和独创性，追求精美与奇特的创作。而用镜头表现未来性是它与之俱来的象征。它的矛头对准时代和当前国家机器。片中的主人公赵书信有着强烈的孤独感，所以整部影片里出现的人物极少，更多的是无生命体的一瞥而过。伴随着寂寞的鼓点，配乐和镜头的转换也显得孤独而静谧。

这部电影是科幻电影业的创新，也是把幻象运用于现实镜头里的一次大胆尝试。与之前的红色电影、国产叙事性浓厚的社会、家庭伦理电影相比，它的“不接地气性”却尤其合时宜，看不到一点矫柔做作的痕迹。张敏老师立足科学本身，在浓重的政治色彩和科幻氛围里，没有忘记立足生活常识和物理想象，在沉静中向人们展示一幅未来科技的美好蓝图，虽然其基调生发于中国政治舞台的黑暗角落，这份尺度的把握与轻重的权衡值得被时间铭记。

总而言之，这部电影的这种另辟蹊路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超现实主义镜头尝试，让我们看到了它走向更远的可能性，同时，这种电影剧本的写作与拍摄，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科幻电影事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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